第二十三章温暖
云初霁回头看见唐见溪，一直憋着的眼泪顿时就憋不住了，她吸了吸鼻子，颤着声道：“云小姐的父母在找她。”
唐见溪默了默，接着把人带到书房里，先拿出纸擦眼泪，然后开始冷静地分析情况：“没有关系的，你可以装成原来云初霁的样子，先把她的父母安抚好，在我们这里，成年的孩子几年不回家只用光脑联系很平常，这样过那么几年，你就可以不用装了，人的变化是很快的，他们不会察觉到什么。”
“但唐小姐，”云初霁泪眼朦胧，在她心里这不是最重要的部分，在她心里自己被识破的恐惧让位于去伤害一对父母的恐惧，“他们的孩子不在了，我瞒着他们是为不义。”
“可我没有办法把他们的孩子还给他们，而且，我还用着他们孩子的身体。”
“如此，那我说出来，同样是不义，唐小姐，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唐见溪此刻不知道是什么感受，很酸，很麻，带着点涨。
唐见深总嘲笑她情感过于丰沛，自己的事情都没有弄好就去关心别人，但是，眼前这个人好像也是这样的，甚至她比自己更过分一点。
这一刻，唐见溪忘记了自己要和这个alpha保持距离的决定，她向前一步，把人拉进了怀里，肩上的布料很快就湿了，唐见溪轻轻抚着对方的头发，柔声道：“没关系的，你想怎么说就怎么说，那不是你的错，如果硬要说错的话，我的原因可能更大些。”
云初霁闻言立刻从唐见溪的怀里探出头来，她比唐见溪高出一截，这个姿势让她看起来就像鸵鸟从沙土里把头扯出来一样，笨拙又滑稽。
“唐小姐才没有错，是云小姐她自己自作自受。”
意识到唐小姐不是自己那个时代的人，云初霁又急急忙忙地补充道：“十六岁。”
“云小姐，你要相信，像你这么一个善良的人，是不会伤害到别人的。”
云初霁低下头，有些别扭，但又有点急切地道：“唐小姐，我能再抱抱你吗？”
她想，这不是一个alpha，这只是一个需要安慰的孩子。
“我相信你会做得很好。”
她唯一的安慰是，自己的死法是贞洁的，体面的，母亲伤心之余应该不用承受太多压力。
“我没有错，那你也没有错啊。”
唐见溪含笑点头。
并且，云初霁总是会忍不住想起自己的父母，她和父亲一年都没见过几次面，但母亲是陪着她长大的，这些日子她都不敢深想，假如母亲知道自己死了，会如何。
但云小姐不是。
她拿起手帕仰起头一点点地将云初霁的脸擦净，轻声道：“那你先去见他们一面，见了之后就知道该怎么做了。”
在安慰这个孩子的过程中，唐见溪忍不住问道：“你多大了？我说的是你的真实年纪。”
云初霁抽抽噎噎地说出了这一切，弄得唐见溪心疼之余又开始无奈，不是说古代环境险恶吗？怎么养出这么柔软的孩子。
“可云小姐的父母也没有错。”云初霁又开始掉眼泪，她明显被这个问题给难住了，“他们什么都不知道，也什么都没有做，我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们。”
不仅要告诉那对父母他们失去了自己的孩子，还要告诉他们这个孩子是个坏人。
云初霁止住眼泪，愣愣地道：“真的吗？”
“哦？”唐见溪看着她，原来的云初霁本就比她小上几岁，唐见溪目前还没有了解到古代女子一般什么时候成亲，不过想了想，女子不像omega，没有发倩期的限制，应该比较晚吧，不知道这个云初霁多大，但看着眼神，又配上这本就稚嫩的躯壳，她想，应该没多大年纪。
“嗯？”
她的死法不体面，假如要把一切都说出来，就必须要说出她是如何试图用阴谋手段绑定一个omega无辜的一生的，可那多么残忍啊。
云初霁在她肩头蹭了蹭，带着鼻音道：“我及笄一年了。”
唐见溪张开手把人拥入怀中。
唐见溪抚着云初霁背的手一僵，脸上的神情一僵，被云初霁像抱娃娃一样抱着的身子也一僵。
才——十六啊。
唐见溪回忆起自己和她之间发生的种种，莫大的罪恶感袭上心头，我做了什么？
她还是个孩子啊！
我居然和她签那种条约，换到这个时代，她都没有分化的啊！
而且，还有，那个哎呀真是！物理漏洞不讲未成年人保护法的吗？！
云初霁感觉到了唐见溪情绪不对，现在她已经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傻白甜了，她知道自己这个年纪在这个时代是小了点，那也就是说：作为好人的唐小姐可能会为此觉得不安。
“十六岁不小了，我母亲就是十六岁生的阿兄。”
“我表姐十五就出嫁了。”
“在我们那，十五就算成年了。”
她说了那么多，唐见溪只是回了她一句：“对不起。”
唐见溪常常为许多omega十八岁后就被迫走入结婚生子的命运而愤怒，但没有想到，居然有人在十六岁就要走上这条路，而这样一个人，在脱离了那个环境来到这个时代时，本来应该享受自由和她那被早早中断的人生的，结果，却遇上了自己。
“对不起，我之前对你太糟糕了。”她说。
云初霁抬头看向唐见溪，她脸上有令人叹息的愧疚和后悔，她看着自己，仿佛她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一样。
但她只是做了自己应该做的事而已。
云初霁心里有一股陌生的暖流淌过，酸胀，但令人留恋。
“唐小姐，你是我见过最好的人。”她说得极为笃定，仿佛是对着神明在吟诵祭词。
唐见溪现在感受到了云初霁之前的进退失据，她清楚地知道，她并不能就此大方地放云初霁自由来填平自己的愧疚，永久标记困住了她，然而这却正是她对不起云初霁的地方。
似乎，她只能一直这么对不起下去，直到这一年结束。
“我会补偿你的。”
云初霁尚还红肿的眼睛微弯，在这股温暖的包围下，她从之前那种难过的心境中走了出来。
“没关系的，我不在意，不过，唐小姐，我能多抱你一会吗？”
虽然她现在还没有撒手，但云初霁已经开始提前担忧温暖的结束。
“可以的，你想抱多久都行。”
于是，这个拥抱持续到了饭点。
在饭点后，又再续了一会。
第二天，云初霁回到了原来的那个公寓，云家父母在这里等她。
她昨天晚上就把光脑的易感期模式给关掉了，她承认，一开始这么做是有逃避的意思，但可惜现在的情况已经不允许她逃避了。
易感期模式关掉之后，看到上面秘密麻麻的消息和未接电话，云初霁深深地感受到来自另一个人人生的压力。
多亏有唐小姐一直在旁边陪着她，帮她一点点地处理事情，帮她联系云家父母。
唐小姐真的是个很好的人啊。
云初霁站在门前，忍不住在一切开始之前扭头往身后的墙看去，仿佛要透过这道墙，看到那个在楼下等她的人。
这时候，门开了。
面前是一个女人。
她很熟悉的女人。
“母亲？”云初霁失声道。
女人冲上来抱住了她，哭个没停，她的身后是一个男人，看长相是，父亲？
脑海中一直模糊着的属于原身的家庭记忆清晰了起来，这是一个和谐普通的家庭。
和自己在那个时代完全不一样，没有那么多人，没有姨娘，没有庶兄妹们。
母亲和父亲两个人简简单单的生活。
唯一让意识到这个家庭并不属于自己的是，家里没有阿兄，而是有一个妹妹。
乖巧可爱，基因检测说是个omega。
云初霁缓缓抬起手，来的路上构思的所有坦白的话全都消散了，这个人和母亲长得一模一样，让她无论如何也狠不下心来说出这一切。
而且，她很想母亲。
“我回来了。”云初霁说。
之后，一家三口坐在沙发上，秦婉没有放开云初霁，一只手紧紧地捏着女儿的手，仿佛害怕她会随风跑掉，云初霁对此既不适又满足。
她的母亲，就从来没有对她这么亲近过。
云承开口道：“这段时间，你怎么了？”
秦婉嗔怪地看他一眼，拍了拍云初霁的手背，道：“没事的，不想说可以不说，回来就好。”
云初霁看了看云承，他和记忆中的父亲一样，表情极少，但不一样的是，他的眼睛不像父亲那样浑浊而冰冷，是很干净的，里面能看到对人的关心。
这是父亲吗？云初霁不知道，她现在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不过，既然有的真相不能说出口。
那么另外一些，就不能隐瞒了。
“我永久标记了一个omega，这段时间一直陪着她。”
对着这两人震惊中又携带着一丝惊喜的神情，云初霁想起，她现在是个alpha，不是以前那个大家闺秀，假如与人有夫妻之实了，并不是一件辱没家门的事情。
于是她补充道：“那是一场意外，她得一年后才能洗掉标记，所以这一年我们会待在一起。”
考虑到原身的极端A权主义，云初霁担心她的父母可能也和原身一样有那种将omega当作生育工具的想法，又道：“这一切都是我的错。”
秦婉放开了她的手，云初霁诧异地看向她，就听见这个omega用原身听过很多遍的软声说道：“这的确是你的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