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古装
云初霁自己还没有意识到，但她的确是不自觉地将眼前的秦婉代入自己那个时代的母亲。
而她的母亲，面临相似的情况时，作出的抉择是完全不同的。
阿兄曾在年少时沉迷过一个青楼的头牌，母亲和他谈过，但是不了了之，阿兄依旧是往花街柳巷跑，之后母亲给做县令的舅舅写了一封信。
从此这个头牌就消失了。
阿兄也清醒了，和母亲深谈过后，开始努力读书，不久就在科举中大放光彩。
云初霁之所以对这件事知道得如此清楚，并非是她母亲曾手把手地教导她如何对付这类女人，这种事情犯不上，因为它很出名，它是流传在在青陵县的一桩美谈。
就像云初霁她堪为宗妇的名声一样，母亲也有一个贤母的名声。
阿兄则得了一个浪子回头的名声。
她们一家人都有好名声。
而那个消失的青楼女子则是刻上名声的材料，像是一块石头或是木头之类的物件，用来刻碑或者刻匾，总之比不上上面的字重要。
不过实际上，云家父母也由于过往的刻板印象对这件事不约而同地产生了一些近似于真相的猜测。
秦婉坐直了身子，态度非常严肃地道：“从小我就教育你，对待omega要保持距离，永久标记不是一件随便的事情，应当结婚之后再尝试，没想到你还是做出这样的事来。”
有良好的学业，有自由，有懂理善良的父母，也并不穷苦。
她不懂，有这样的父母，原主又怎么会长成那么极端的样子，她的记忆里充满了戾气，好像对她生活里的大部分事件都非常不满，可她的生活又有什么值得不满的呢？
一边的秦婉看着云初霁这幅模样，想起之前她认错的态度，惊觉自己的话好似太重了，毕竟已经知错了——况且这孩子从小就受不得训，每次被说了都要把自己关在房里几天。
他们想不到自己女儿能下作到给omega下药的地步，但能想到的程度是趁人之危。
否则，洗标记不是个小手术，但凡有一点点的愿意，那个omega也不至于要在一年后就立刻洗掉。
但似乎，情况不是这样的。
秦婉恍然，但说完这些后，就暂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他们和大女儿从来都不亲，现在问清了失踪的事由之后，好像不知道该往下接些什么了。
云初霁接了这顿训，受了两笔钱，有些没回过神来。
这时候，云承开口道：“虽然要照顾omega，但学校的学业，你也需要完成。”
啊，是女omega啊。
云初霁不懂。
正想找补一下，却听到女儿开口道：“我知道了，我会好好照顾唐小姐的。”
接着，云承也转给云初霁一大笔钱，他说：“这是给那个omega的补偿，假如是三十年之前，她都可以告你的。”
顿了顿，秦婉操作了一下光脑，给云初霁转了一大笔钱：“这些钱就当作这一年内这个omega的营养费，还有之后对方洗标记的手术费。”
这种印象太过深刻，所以哪怕是换了一个时代，面对着一个和母亲面容如此肖似且在身份上也是自己母亲的人，云初霁暂时无法从过往光辉的名声中脱离出来，下意识地就猜想秦婉会同自己母亲一样，会自然而然地把影响子女前途的无辜女子给牺牲掉。
他们知道，以自己女儿那种阴郁寡言的性格，根本吸引不了什么omega，事实上，在她分化后的四年里，隔壁家的alpha都生二胎了，而她连个omega约会对象都没有。
这样来看，能够突然一步到位永久标记一个omega，背后必然发生了不太愉快的意外。
这些年时代不一样了，内圈的omega对于分化后就结婚的传统逐渐弃之如敝屐，许多omega在发倩时都没有自己的alpha帮忙疏导，以至于这方面omega的意外事件也频频出现，云家父母猜想自己的女儿怕是也成了这种alpha。
“把人家omega逼到要去洗标记的程度，看来对方本就是不愿意的，alpha不比omega，alpha在一开始的时候是能控制住自己的，所以这件事情当然是你的错。”
“听你老师说，你已经很久没去过学校了，不管发生什么事情，你自己的人生总要先照顾好。”
实话实说，面对秦婉云初霁尚还能保持平静，毕竟母亲对她训话的时候也不少，但对着云承，她心中的紧张却怎么都克制不住，从小到大，父亲除了过年时的祝愿，平日里和她说话的时候少之又少，云初霁下意识地低了头，轻声地嗯了一句。
秦婉却以为云承把孩子给吓到了，归根结底，云初霁也只有二十一岁，这个年纪，犯些错误也是不稀奇的，只要肯改就好。
“好了，别说这些了，小霁自己有成算。”秦婉连忙撤过话头，转头看向云初霁，“你最近是和那个omega一起住吗？”
云初霁点了点头。
“那要不要把她叫出来，我们一家人给她赔礼道歉。”
“我问问她。”
云初霁站起身，去房间里给唐见溪打电话。
在她身后，看着云初霁进了房后，秦婉面色忧愁地对着自己的alpha道：“承哥，你有没有觉得小霁她对我们似乎是疏远了些？”
原本就不是很亲，现在更像是看陌生人一样，但眼里又有孺慕之情，真真是叫人弄不清楚状况。
云承坐了过来，拉着她的手安抚道：“孩子长大了都这样。”
秦婉似乎是接受了这个解释，靠着云承的怀里没再说什么了。
云初霁此刻正和唐见溪解释着刚刚发生的事情。
“我没有说出真相。”
“嗯？”
“云小姐的父母和我的父母长得一模一样，我说不出口。”
“嗯？？？”
“母亲问你要不要出来见一面，他们要给你道歉。”
“啊？”
唐见溪连忙拒绝：“不用了，这件事情和他们无关。”
“好，还有，这里有一笔赔偿金，我已经转给你了，是云小姐的父母说要给你的。”云初霁接着道。
唐见溪看着崭新出炉的转账通知，这笔金额，对于一般omega来说，算是很有诚意，但唐二小姐不是一般omega，所以她没有被这笔钱打动，反而是生出来和之前云初霁差不多的疑惑：“这样的父母，怎么会养出那样的孩子？”
云初霁对此也深感疑惑，但死者为大，她便没有再去评说什么，只是道：“唐小姐，我今后好像真的要以云小姐的身份在此界生活下去了。”
唐见溪点点头正想表示知道，不过接着这句话背后的深意就冒了出来。
以原来云初霁的身份生活，就意味着小古董要去接手另一个人的人生。
“你可以吗？”她问道。
云初霁看着窗外，在这个时代，要看绿化都要去专门的森林景区里才能看到，街上到处是呼啸而去的车，呼啸而去的人，还有硕大无比的广告牌，到处充满了人的巧思和想象，这是一个完全崭新的世界。
“我可以的。”云初霁抿紧唇，如此说道。
不过，唐见溪倒是有另一个问题。
“你说原来的云初霁的父母和你的父母长得一样，那你难不成长得和她一样吗？”
云初霁点点头，又接着补充了一下：“但我没有云小姐高，啊，我甚至没有唐小姐你高，不过长相是一样的，我也不知道这是为什么，兴许是缘分吧。”
唐见溪脑海里立刻浮现云初霁的迷你版，哇，这么说来，有点可爱啊。
意识到自己在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后，唐见溪连忙咳了咳，对云初霁道：“好啦，既然你已经决定了的话，那就先这样吧。”
迅速地结束了电话。
唐见溪坐在车里，继续一边办公一边等云初霁。
结果办着，办着。
云初霁那几句话总是跳到脑子里作乱，扰得她不得安宁。
唐见溪摘下眼镜，对着光脑道：“把云初霁的照片调出来。”
“嗯，身高缩短二十五公分。”
“面容稚嫩百分之三十。”
“换上我存的大梁朝仕女服。”
出现在她眼帘里的，是一个古装萝莉。
唐见溪喉咙滚了滚，深吸了口气，指使光脑：“这张图片保存。”
“加密。”
“复制上传。”
这时候，在唐见溪心里竟浮现出浓浓的遗憾，如果碰见的是古代的云初霁就好了。
这样的云初霁，就算天天和她嚷嚷着什么清白之类的鬼话，她也不会觉得她多烦。
这边，不知道自己的原始形象已经征服了唐小姐的云初霁正紧张地应付着原身的父母。
幸好原身不是什么活泼的性格，只要她不多说什么，想来是能蒙混成功的。
而云初霁，并没有想着要从原身的父母那里得到什么亲情之类的慰藉，她只是想要看着他们，以一个平和的身份和他们交往。
这样能让她对自己过往的记忆产生实感，让她确认，自己曾经也是有过一段人生的。
可是，面对着秦婉虽然拘谨但仍然是事无巨细的关心，以及云承虽然寡言，但是可以看得出来的照顾。
云初霁心里却开始产生一种恍惚。
她到现在确认了。
即使这么说对自己的父母不够尊敬，但出于诚实，她还是得承认。
这是一对比她原有的那对好得多的父母。
至少对他们的女儿来说是这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