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对谈
    第二天，唐见溪从云初霁这里离开后，没有回家，径直往唐氏集团走去。
    这个阶段下，她需要寻找一位能够信得过的人和她一起保护云初霁。
    而唐见深虽然是她最讨厌的人之一，但最讨厌和最信任之间并不冲突，在有些时候，它们俩甚至能起到相辅相成的作用，就比如说唐见溪正是因为无比地熟悉且信任唐见深这个人的本性，才会这么讨厌他。
    这个没有感情的机器人。
    唐见溪敲了敲唐见深办公室的门，门应声而开，果然，就算现在离正式上班时间还有一个半小时，唐见深这个工作狂还是非常可怕地出现在了这，来得最早，走得最晚，唐见溪认为帝国可能没有第二个像唐见深这样不仅拼命压榨别人同时拼命压榨自己的资本家了。
    他仿佛把自己活成了唐氏集团的地缚灵。
    唐见溪坐到一旁的小茶几上，操控着AI给自己泡茶，唐见深周身围着好几层光幕，他神色严肃，十几秒就划掉一片光幕，但没多久又有新的补上。
    那种自己绝对不可能做得比他更好的感觉又出现了。
    唐见溪烦闷地吞下一口茶，决定速战速决，不让自己再受这种情绪的折磨。
    “我找到三皇女的资金源了。”
    但在唐见深面前，唐见溪是半点都不愿露怯的，她顶着那张红脸昂起了头：“怎么，不行吗？”
    “没有。”唐见溪将杯子放下，眼里带了点嘲意，“如果有证据我还用得着找你？”
    “我可不觉得我们两个的兄妹之情值得你向我泄露这个消息，而不是在证据到手后在董事会摆我一道。”
    “你监视我？”唐见溪皱着眉，语气很不好。
    ”唔“唐见深低低地沉吟了一下，“是你的alpha？上次带去吃饭的那个？”
    “嗯？”唐见深的大部分精神仍然集中在他面前的光幕上，只是稍微分出了一点来应对他难缠的妹妹，“你说说看。”
    唐见深松开在胸`前紧握的手，挥了挥空气，面无表情地道：“你身上味太大了。”
    “哦？什么事？”
    唐见深嘴角划出一个嘲讽的弧度：“我亲爱的妹妹，这可算不上什么大消息。”
    唐见溪靠着茶杯冰冷的质地勉强维持着自己的冷静，两弯眉皱得紧紧的，下颌紧绷，她慢慢地道：”光荣组织利用他们的权势，私下串通各区最外层的帮派进行omega人口买卖，靠着这门生意牟取巨利。”
    “光荣。”
    “你要帮我保护好一个人，我知道你在贵族圈里有很多朋友，甚至还收买了一些走狗，我需要你用你的人脉和你的脑子，帮我护着一个人。”
    唐见深将所有的光幕撤下，远远地望着自己的妹妹，把手肘搭在桌上，双手缓缓地合在一起，表情莫测：“不过这种事，找斯巴达克斯不是更合适吗？”
    见唐见溪对自己突然提起斯巴达克斯毫无反应，甚至连掩饰都懒得掩饰一下，唐见深心里叹了口气，那天晚上果然还是被她认出来了。
    唐见溪脸轰得一下就红了，昨晚她去云初霁家里的时候太匆忙，忘了带阻隔剂，今早她来得也太匆忙，脑子全记挂着光荣那档子事，竟然忽视了遮掩自己身上的味道。
    唐见深扫了她一眼，那双没什么感情的眸子似乎像一面镜子似的将她心底的纠结、慌张和一点点欣喜全照了出来，就是在这种时刻，她尤其地讨厌自己这个亲生哥哥。
    唐见溪并不意外唐见深知道斯巴达克斯的事，她只是很好奇自己的哥哥究竟在斯巴达克斯担任什么角色，他貌似和这个组织没有丝毫关联，但他的关系网偏偏又和斯巴达克斯牵扯不清，叫人看不清他的虚实，唐见溪眼神微闪，垂眸道：“自然是有些事只有你能做。”
    唐见深飞影一样的手指顿住了，他转了下椅子，直直地望着自己那位已经满脸怒火的妹妹：“你说清楚一点。”
    “有证据吗？”唐见深单刀直入，直指核心。
    “当然不只是这样，我亲爱的哥哥，我要说的是，三皇女她们的生意经是靠着卖omega来讨好omega。”
    “光荣里很多三皇女的支持者，他们给三皇女投资天经地义，但就这些人，除非他们愿意倾家荡产地帮三皇女，否则是不可能弥补这么大的资金漏洞的。”
    “当然可以。”
    “不过，你得告诉我原因，否则我不知道派什么人手合适。”
    唐见溪今天过来就没打算瞒着他，将云初霁的打算和自己昨晚上熬夜想出来的东西告诉了唐见深，唐见深听完后轻轻地敲了几下桌子，道：“计划倒是不错，只是你确定那个alpha可信吗？”
    可信吗？
    当然可信，世界上就没有那家伙更傻的了，叫她不去偏要去，读了几本书就开始逞英雄，简直要气死个人。
    但是唐见溪心里又不得不承认，云初霁的确是最适合的人选。
    “她如果不可信，那么alpha这种生理机制就该灭绝了。”
    唐见深依旧是那副活死人的语调：“唐见溪，在你执迷于你的omega拯救主义的时候，能不能稍微回忆一下，你还有一个alpha妈妈。”
    “”
    唐见溪浑身一哆嗦，顿时想起了自己老妈威严的神态，警惕地对唐见深道：“我参加斯巴达克斯的事，你可千万别告密。”
    人世间所有的一切都是矛盾的，而且这种矛盾往往不是两把尖刀相互对立似的矛盾，那还简单一些，至少随便分配一个善恶的名头就能心无旁骛地握上其中一把尖刀的刀把了。但真实的情况往往是：矛盾的双方都被密密地织进了同一块布里，人只能凭着触感去猜测，而不能仅仅用眼神来分辨，就像她的母亲和世界上其他的alpha，他们之间仿佛站立的不是一个世界，对唐见溪而言，她的母亲是她钦佩并且敬仰的对象，而世界上其他的alpha，却像杀人蜂一样嗡嗡地嘶叫个不停，浑身散发着来自omega的血腥气。
    然而，母亲也是alpha。
    这是唐见溪一直无法搞清的问题，她只能把矛盾搁置在一边，在母亲面前是一副样子，在其他的alpha面前则是另一副样子。
    而现在，这个矛盾更复杂了。
    里面添上了云初霁，唐见溪试图再次将其搁置，可唐见深这个讨人厌的家伙偏偏要提起，想到这，她不禁瞪了他一眼。
    唐见深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吩咐AI为自己送一杯咖啡过来。
    然后才回答刚刚唐见溪的话：“只要你不告密，我自然也不会告密。”
    唐见溪闻言眉头一跳，突然有些心慌：“母亲知道我们在暗中做这些事情吗？”
    咖啡很快就到了，雾气氤氲着，模糊了唐见深的脸，他浅浅地抿了一口，红色的唇被烫得愈发红：“就算知道，母亲也会支持我们。”
    是啊，这正是自己那么钦佩母亲的原因。
    她聪明、理智又从不会以自己的标准来压迫别人，她身上虽然有着很明显的alpha气质，但是从来不会让人觉得讨厌，反而会给人一种安全感，人们下意识地就会相信，她的剑永远会是朝外的。
    于是唐见溪低低地嗯了一声，没有作答。
    但是，唐见深这会却久违地端起了哥哥的架子：“可是，亲爱的妹妹，按照你的那个计划，你的alpha可是瞒不住母亲的哦。”
    唐见溪真的烦死了唐见深，这个人怎么就这么喜欢往别人的心窝子里戳呢？
    她愤愤起身，推开门，留下一句：“我自己有打算。”
    反正，她之前计划合约的时候也没打算瞒着母亲和父亲，现在自然唐见溪发现自己怎么也接不出“也不怕”这三个字——怎么能一样啊，以前只是拉过来当个挡箭牌，现在自己有了把人收入囊中的谋划，自然没法再平常心对待。
    光荣的事，海伦的事，云初霁的事，还有那些尚待开发的药剂，唐见溪无奈地咬了咬唇，小皮鞋蹬得地板哗哗作响——事情怎么全赶到一块来了啊！
    和唐见溪这边的焦头烂额不同，云初霁正和风陵一起吃着风陵一直说要请她的那顿饭，不过这次当然不能真让风陵请客，自己给他带去了那么大的麻烦，无论如何都得赔个罪才行。
    只是云初霁虽下了这样的决心，但要被赔罪的alpha却没有丝毫自觉，他反倒一副占了大便宜要好好感谢云初霁的样子，十分热情地招待云初霁来到他的店里，云初霁惊讶地发现，这个店竟然就是唐见溪上次带她来吃烧烤的店，心里不由对风陵又多添了一分好感，正式将他放在了好友的位置上。
    风陵笑眯眯地拿了一大把串，那分量就算是再来三个云初霁也吃不完，云初霁对风陵这超乎寻常的热情是十分不解，风陵之前对她也很热情，主要是因为她有个完美的omega老婆所以对她起了敬仰之心。
    但现在？
    不会是看在自己的S级alpha身份上吧？
    alpha也会对S级alpha另眼相待吗？
    风陵没有让云初霁疑惑多久，很快他就自己说出了谜底：“老妹啊，多亏你那天大发神威，迷倒了万千帝国小O，我现在才知道什么叫选择比努力更重要。”
    说到激动处，这个alpha大汉痛饮了一大口酒，然后梦呓般地感叹道：“如果不是交了你这个朋友，我这辈子都没想过居然有那么多omega加我的星网号。”
    “也没想到原来世界上有那么多omega。”
    云初霁尚且不知道自己在星网走红的事，由于原主在星网浏览的劣迹，她对于星网这个东西印象十分不好，所以不常用它，原主更是个孤僻的人，星网上就连同学也没加几个，所以omega们满星网地要她的联系方式，真的能说出来的却寥寥，至少云初霁的亲人和唐见溪是绝不会暴露的，于是omega们就把心思放在了和她同行的alpha身上。
    这导致风陵这几天活得就像是掉进了棉花糖里似的，即使知道这些omega都是冲着她老妹来的，但万一呢，万一有个能看上自己的呢！
    那不就赚大发了嘛！
    风陵殷勤地看着自己的福星，给她讲了这几天在星网上发生的事情，唐见溪虽然把视频删了，但人们的热议却没有停止，在星网上一向文静的omega们第一次如此热情地讨论着一个alpha，不知掀起了多少alpha们的不平，不过风陵可不是其中一员，他为云初霁斟了一杯店里最好的酒：“老妹，我知道你对你的唐小姐痴心不改，所以没有把你的信息告诉给那群omega，不过啊，如果哪天你改了主意。”
    “嘿嘿，这片森林可等着你呢！”
    云初霁不知自己酒量如何，便没有碰那杯酒，以茶代酒回敬了风陵，道：“不必了，我没有改弦易辙的打算。”
    风陵可惜地啧了一声，又莫名对她这种行为产生一丝敬佩，他摇了摇头，又灌了一口酒，道：“老妹，不管怎么说，我都要好好谢谢你。”
    云初霁看着他那张完全沉浸在幸福中的脸，甚至连alpha本身的粗蛮都抹去了不少，心头一动，有些迟疑地问道：“omega就那么好吗？”
    “为什么所有alpha都要有一个omega？”
    而她没说出口的真正问题是，如果alpha们能够放下对omega的狂热，那么光荣的生意是不是也就做不下去了？
    那些可怜的omega也能拥有自己平淡但是珍贵的人生。
    风陵砸了砸嘴，他没有意识到云初霁这句话将自己摘了出去，仿佛她不是一个alpha一样，或者说他已经习惯了云初霁这种说话方式，一个奇怪的alpha，奇怪得能够引起omega的好感。他目光悠远，似乎在望着一个没有轮廓的地方：“omega当然好啊。”
    风陵不自觉地沿用了云初霁的说话方式，假装她不是一个alpha：“你能想象吗？一个alpha拥有一个omega是多大的幸福，世界上有一个人能够被完完全全地染上自己的味道，他会因为你的情绪而受到影响，不论你受到什么打击，他都会用他温暖的身体拥抱你，软软的，香香的omega身体。”
    “每次易感期的时候，我都想如果有一个omega能来抱抱我就好了，omega就是alpha的解药啊。”
    云初霁沉默地端起那杯酒一饮而尽。
    风陵这番酒后近乎肉麻的自白让她察觉到一个自己从来没有正视过的问题：原来AO之间也能无关情[yù]的吗？
    云初霁很是茫然，她看着风陵那张充满希冀的脸，忽然觉得这个世界远比她想象得要复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