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九章一百一十九
“谣言不可当真,在京之际时有谣言称陛下纳妃,纪将军莫见怪,若觉得此番言论毁了你的名节,我大可替你澄清,并非要紧的事,你不需在意。”
元莞笑着解释,双眸弯弯,显得很是友善。
纪蓁眼中的光色暗淡不少,尤其是袖口中紧握的双手都生了汗水,面上维持着笑意。
面对眼前这位废帝比杀敌还要艰难,她羞于开口,就在元莞的等待中沉默下来。
虽说是年轻,可脸皮太薄,元莞几句话就败下阵来。
元莞正觉松口气以后,纪蓁徐徐开口:“殿下觉得福州形势如何?”
“愿闻其详。”元莞给足她机会。
纪蓁来时做了准备,但见元莞平静如水,她心里又在敲鼓,都道这位皇后是个祖宗,无人敢小视,可每每见面都似少女单纯,与传言不符。
两人坐在庑廊下,清风徐徐,茶香飘了出去,引来了最不该来的人。
元莞在与陆连枝绝交后愈发不喜与人交往,除周暨外几乎无朋友,现在却同纪蓁相谈甚欢,让来人的元乔略微不解。
还有最后一句,是在提醒皇帝地方兵权不足,安抚之道甚难,只怕一时半会平定不了,需要想其他办法。
廊下的纪蓁背对着元乔,错过皇帝,待人走后才堪堪回收,庭院里早就人去一空。
元莞听出些不同来,福州战船改革对外是自己所为,与元乔干系不大,怎地到了纪蓁口中就成了她的功劳,这是故意张冠李戴?
方才还是勃然大怒之色的人又给机会,纪蓁显然被她弄糊涂了,当即不敢去应承。
孤鹜左右张望一眼,寻来婢女问清楚,得到答复后才回禀皇帝:“是纪将军求见殿下。”
元莞本就不是胆小懦弱的人,占得上风后微微一笑,眸色澄澈,“纪蓁将军大可向陛下表白倾慕之情,陛下看似清冷,实则是一温柔女子,将军若让她动心,我也阻拦不得。但我并非是善良之人,你方才所言地方不平、安抚无效都与我无关,简而言之,除去陛下外我什么都不在乎。”
孤鹜领了吩咐,心里嘀咕,这位祖宗不欺负纪将军就可。
原先单纯的模样都是装出来的,心计深不可测。
笑话,大宋被灭国,她也不会往元乔身边送女人。
元莞一转神态,肃然而冷硬,看着纪蓁觉得好笑,同她玩这些小心思,以为她是观世音菩萨,救苦救难?
什么烂摊子都让她来收拾,元乔一人快活,元莞心里不平衡,再者她若将纪蓁怎样,岂非落了善妒的名声。
话已出口就没有回旋的余地了,落入骑虎难下的境地,她恼恨自己的愚蠢无知,元莞继续开口:“不过我很大方,给你个机会,你将方才的话告诉你的皇帝陛下,问问她可愿带你走。”
思来想去,不如将这个烫手山芋还给元乔,让她自己去处理,是揽入怀抱还是拒绝就看她自己的想法。
皇帝就这么生生止住脚步,转身又离开,嘱咐孤鹜:“你留下,若发生争执就按下纪蓁,别让她吃了亏。”
纪蓁的想法很明确,娶她就可安抚福州一带,纪家会更加努力,甘心替皇帝卖命。
“纪蓁见她做什么?”元乔心里略有些不安,抬脚走过去,半道上元莞察觉她,瞪了一眼,示意她jsg莫靠近。
元莞托腮,直接开门见山:“将军的意思很好,只是我本就不是什么善良的人,你找错人了,再者你觉得你入宫,为元乔牺牲自己,她会喜欢你?”
“她二人是什么情况?”
她又道:“大宋重文抑武,陛下却不同,登基这些年提拔武将,福州战船改革,臣甚为佩服。可地方与京师不同,安抚武将虽好,可难以见效。”
地方不平,元乔自有安抚的策略,再不济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让一个女人入宫就可安抚一方?
纪蓁见她陡然翻脸,惊讶不已,这才想起人所言,这位皇后殿下是从废帝的身份爬上去的,勾得皇帝为她冒天下之大不韪来立后,可见心思绝非一般。
纪蓁震惊了,听到这番狂妄的话后久久无法回神,在她平静的双眸中渐渐感应到她的不同。这位皇后太过嚣张,置万千将士于不顾,只顾自己享乐。
“殿下心思独特,想来是不会答应臣随陛下回京的事了。”
“正是,我为何给自己添麻烦,身旁之人本就单薄柔弱,再分你一点,我还有什么?”元莞嘲讽。
纪蓁顿时又被堵得说不出话来,陛下之姿单薄柔弱?她所有的耐心就要被耗尽了,忍住自己的脾气,起身行礼:“想来是臣叨扰了,臣只当殿下爱护陛下,定会主动为她分担忧愁,不想臣想错了,殿下要的只是自己的荣华罢了。
元莞眯眼笑了笑,语气轻快:“有人道纪蓁将军比我年轻,这是实话,往后会出现很多个年轻貌美的纪蓁,我若一一计较,必然心力交瘁,我何不守着自己的权势过日子,所以纪蓁不用多想,我就是自私之人,做不来大度,不会同意你跟随陛下。宫城之大可容万余人,偏偏就容不下纪蓁。”
简而言之,谁都可以入宫,就不让你纪蓁进去。
纪蓁捏着拳头不敢吭声,两颊用力得牙齿发酸,她被元莞的炫耀欺压得抬不起头来,她有自己的军职与骄傲,身后是整个福州水军,皇后竟用这样的话来欺她。
元莞懒得同她再说,指着角门:“从那里出去,去找元乔说出你的倾慕,或者趁她酒醉,你就自荐枕席。你若跟了陛下,记得别喊我姐姐。”
酒醉、自荐枕席……纪蓁待不下去了,转身就走,连礼都忘了行。
元莞也托腮望着她离去的背影,纪蓁年少有为,心存傲气,被她这么一气十之八.九去找元乔诉苦。
不过自己并不怕元乔知晓,只好奇她的反应,思来想去,横竖无趣,不如跟上去看看。
出了角门之际,孤鹜闪身在她面前,先道:“您怎地将纪将军气哭了?她身后可是整个福州水军,陛下都得高看几分,您就不能嘴上留情?”
“抢我妻子的人没法留情。”元莞知晓分寸,福州水军又如何,君君臣臣,纪总兵想做什么还需掂量自己的身份行事。
“您或许不知福州的境况、祖宗哎,你去哪儿……”
孤鹜话没有说完,元莞抬脚就走了,将他远远地抛开。
人刚到前院,就见到周暨没精打采地从皇帝处理政事的屋里走出来,手里抱着厚厚的账簿,约摸着查账不顺被皇帝训了。
“侯爷这是被霜打了,腰都弯了。”
听着打趣的声音,周暨抬头望着元莞:“阿莞,这些账簿好难,上官相爷劝陛下纳妃,没空给我看这些。”
“人家中书一丞相给你看账簿?”元莞睨她一眼。
周暨羞愧,道:“少来挤兑我,先说说你自己的事,我方才好像看到纪将军去见陛下?”
她用了好像二字,实在是因为纪蓁换下铠甲后换了一个模样,匆匆一瞥难以看清。
“我去看看。”元莞无暇与她多话。
周暨拦住她:“阿莞,你过去作甚?”
“自然有事。”元莞拂开她的手,想起一事来,笑眯眯地扶正她头上官帽,还轻轻地拍了拍:“周暨,帽子是绿的就不好了,谁让我难堪,我绝对让她不好过。福州的事,我本不欲管,可不代表我就是无能的。若我知晓哪些人劝谏陛下联姻,我定不饶他。”
说话时声音不小,亦有其他来往的朝臣听到,都跟着脚步一顿,不敢上前。
这位皇后不好惹。
周暨害怕道:“首当直冲的是上官相爷。”
“无妨,回京与他计较,现在你别拦我。”元莞语气轻快,眼中在清朗光线下折射出冷意,吓得周暨闭紧嘴巴,赶忙让出一条路来。
屋里的元乔不知外间的动静,看着纪蓁与平日里不同的装扮后不觉皱眉,想起方才的事便道:“纪将军有事?”
“臣来……”纪蓁话到口中又顿住,她从小在军中长大,性子坚韧如男子,做不来寻常女子哭哭啼啼的做派,可又不愿放弃,忍着不适开了:“臣对陛下倾慕不已。”
“纪蓁将军这话同皇后说了?”元乔心里微有些厌恶,可多年来喜怒不形于色的性子让她面色如旧,并无太多的反应。
“是,臣说了,可她说宫城随大,任何人都可入宫,唯独臣不能进。臣愿入宫,也愿为陛下分担忧愁,福州水军人数最多……”纪蓁顿住,她扬首望向元乔,面露女儿家的娇羞,诚恳道:“臣入宫,可替陛下分忧。”
欲言又止恰是最好的说明,又显出纪蓁的为难,她入宫更多的事在帮助陛下。
元乔道:“皇后如何回答?”
又是皇后。纪蓁本不想告状,既然陛下问了她便实话说:“殿下道大宋亡国都与她无关,她只守着自己的权势。”
元乔笑了,眼中倾泻出月光柔美,又夹杂着帝王威仪,温柔间又不失睥睨天下的气质,让纪蓁恍惚其神。
“陛下笑什么?”她回过神来又觉得失望,陛下应该生气才对。
“她对江山确实无感,就像当年她亲手将大宋交给我。你年少不知情,莫要去惹她,她若恼了,我都哄不好。至于你方才说的话意,我也回你。安抚地方武将,朕有计策,不需委屈你,再者宫城虽大,容不得旁的女子,你且速速离去,此事就此揭过,朕最厌恶以女子的幸福来稳固江山。”
皇帝鲜少长篇大论,但此事牵扯元莞,她需说清楚。
纪蓁怔了下来,什么叫‘容不得旁的女子’,难不成皇帝只要一人了?她还想再说,皇帝唤来孤鹜送她出去,又吩咐一句:“以后福州水军的事让纪总兵来禀报。”
意思便是让她莫要再来看。
纪蓁满腹倾慕的话还jsg没有说出口,她对皇帝敬佩之余生起爱慕的情,并没有贪图权势的心。她比元莞干净,元莞心里只有权势。
她不明白,怔怔地看着皇帝,就连孤鹜来请都没有注意到。她研读兵法多年,以一人来安抚福州数万水军,哪里错了?
这样的做法换作任何一人都会答应,皇帝心里应当百姓、江山为主,而不是为一人而舍天下。
她眼中的迷惑昭然若揭,元乔却不看她一眼,元莞这时从外间走来,大步走近,扫了一眼不愿离开的纪蓁。
元乔不知她怎地来了,目光流连在她的身上,久久不去。
元莞笑了笑,“你二人不用依依不舍的。”
元乔皱眉:“乱用成语。”
元莞笑回:“那休妻这词用对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