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六章过来救我妹妹一救
阮淑晗反复翻看锦囊,咀嚼着镇国公世子留下的话。
解铃还须系铃人……
是她想的那个意思吗?
可是为什么?
她的堂兄怎么会知道这件事情?又是如何知道她清楚这件事情,以致做出这样一个决定,把这项重托交付给她来完成?
如果他是从阮问颖先前在生活中的细枝末节,以及她这些日子派红榴过去打探消息的举动推断出来的,倒也能说得通,可是——他为什么要她这么做?
阮问颖被软禁的缘由是因为想要退亲,假使六皇子过来了,知道了这件事,固然有可能在一怒之下帮其把这个亲退掉,但整个阮家也会因此遭受到牵连,绝对是一个下下之策。
又或者,镇国公世子以为他的妹妹只是和六皇子闹了普通的矛盾,只要让两人见一见、谈一谈,问题就会迎刃而解,他的妹妹也不用再被软禁?
还是说,他想要告诉给她的是别的意思,不是她现在想的这两个?
那会是什么?
阮淑晗百思不得其解。
她的心情极为复杂,又恼恨自己才疏学浅,不能像旁人一般一个谜解十个底,又恼恨自己那位堂兄不好好说话,学什么奇巧之士给空空锦囊,就不能直截了当地写一张字条、带一句话?
阮淑晗叹气不已。
好好的,为什么非要闹出这么一桩事,就不能忍耐一点吗?这世上有哪个人是能万事如意的?
比起那些要嫁给不喜欢、不相识之人,那些要继承香火、招婿生子不断,那些连口饱饭都吃不上、从小被卖了当丫鬟或小媳妇的姑娘,她这堂妹已经过得很好了。
虽然对方曾经说过,大不了就不退这个亲,但是带着欲退亲而不得的心思嫁人,又岂能甘愿?到时与六皇子朝夕相处,更容易滋生不满,阮家的脖颈上也始终横着一柄利剑。
但如果长辈真的决定让她嫁给别人,而这门亲事又关系到整个阮家的将来,那她也是不会推拒的,会默默接受,只在心里留下遗憾。
当然,埋怨归埋怨,她的心里还是牵挂着阮问颖的。
心随意动,她立即唤来碧桃,吩咐其去往徐府,递出一张帖子。
变成现在这么一个局面,真不知道该怪罪谁……
她忍不住埋怨阮问颖起来。
但是不行,她哪怕不去管阮问颖的终身,也要为整个阮家的前程着想,为他们一大家子人的平安着想。
嫁给六皇子为正妻,将来入主中宫,成为皇后——这样的一门亲事,天底下有哪个人能比得过?
就是换她来——……好吧,她这辈子是栽在徐元光身上了,哪怕是中宫后位,于她而言也不如前者手里的一柄折扇。
不多时,碧桃便带着徐妙清的回帖归来,上面写着近日新得了一本诗集,阅之甚喜,想起晗姐姐也爱此等风骨文体,遂相邀一同品鉴,还望赏光。
要是对方仅仅误以为他妹妹是在和六皇子闹别扭,更有甚者,是单纯地在受长辈罚,让她请六皇子过来只是为了搬救兵,结果从她这里知道了要退亲的事情,那就不好了。
她倒是能和对方直接见个面,把话摆明了说,就是一来不好寻得见面的名义,二来她也不知道对方在这件事上知道多少、清楚多少。
可是没辙,她这堂妹生性倔强,一旦决定了想做什么事就没人能够阻止,多少年来宫里宫外都是这样宠着惯着的,六皇子就是其中的佼佼者。
镇国公世子说得对,解铃还须系铃人。
不夸张地说,是无人能够望其项背。
不管他说这话的真意是什么,阮淑晗都决定把它按照自己的想法来理解。
所以她很不能理解阮问颖的想法。
所以阮淑晗头痛极了。
想着这些,阮淑晗觉得千头万绪,如一团乱麻,疲惫地直想撂下这件事情不管。
不过她也清楚,这等紧要之事不可能白纸黑字地写出来,更不可能让别人带话,因为一旦外泄后果不堪设想,所以只能这么做。
阮淑晗看过,略微舒出口气,心里总算安定了一点。
翌日,她登门拜访徐府。
徐妙清一早就命人在外头候着,因是姐妹间私下往来,非正式宴席,故也不需如何拜见长辈,只遣人往徐夫人处通禀了一声,便相携至闺苑厅阁。
说是品鉴诗集,但书卷被摆在了桌案上却无人翻阅,徐妙清甚至与阮淑晗说了没两句话就打发房里的侍女退下,对后者弯出一个打趣的笑。
“晗姐姐昨日派人往我这里送帖子,可真是惊了我好大一回,万万没想到姐姐会如此。不过,既是姐姐心愿,妹妹自当遵从,遑论二哥也很想见姐姐一面,我岂有不成人之美之理?”
“你二哥也想见我?”阮淑晗心头一跳,思忖,莫非是六皇子那里出了什么事?
徐妙清误会了她的意思:“二哥自然是一直都想见你的,只不过他最近事忙,所以才没有闲暇去看望姐姐。”
“而且……”她略有犹豫,“他这些天里也不知是发生了什么事,整日里愁眉紧锁,问他怎么了也不说,父亲还叫我不要去打扰他,让我不敢多问。”
“愁眉紧锁?”
“是。”她点点头,面庞颇有忧色,又在下一刻扬起一个宽慰的笑容,道,“好在姐姐来了,今日一见,定能让二哥消除烦恼。”
话毕,她站起身,以团扇掩唇笑道:“好了,说了这么久的话,二哥在里头想必等急了,姐姐快进去吧,妹妹不打扰你们。”
“我坐在外间的明堂里,以免有人过来,到时若有事,我会让侍女进来通禀,姐姐只需如常回到此处就好。”
“好。”阮淑晗也跟着起身,诚恳对她道谢,“妙清妹妹,此番真是要多谢你,我……我真是不知该怎么对你说。”
徐妙清笑容雅致:“姐姐说什么话,妹妹帮助姐姐是应该的,帮助未来的二嫂更是应该,不必如此客气。”
此时此刻,阮淑晗也顾不上推辞害羞,默认应了,就相别过,绕过屏风、穿过珠帘,自去里间见她真正想要见的人。
果真如徐妙清所言,徐元光已经等得有些急了,正在不断地来回踱步,才听到一点动静就停步侧首,循声看来,见到是她之后,霎时如见光明的希望般眼前一亮。
他疾步走到她的跟前,握住她的双肩,询问:“你来见我,可是为了你那堂妹?”
虽说那晚在丹凤门处,对方就已经鲜有沉稳,但他此刻的着急还是让阮淑晗暗暗吃了一惊,因此留了一个心眼,没有直接回答,而是问道:“你何出此言?”
徐元光痛心疾首地长叹:“我何出此言?我要再不出此言,我就不能再出言了!”
夸张的反应让阮淑晗在感到一头雾水的同时也升起一阵好气和好笑,蒙盖在心头的阴翳散去了些许,道:“你把话说明白些,什么出言不出言的,我都要被你说晕了。”
徐元光直白道:“自从太后寿宴,六殿下不满日盛,你那堂妹再不进宫,恐怕他们之间的这一桩喜事就要办不成了!”
阮淑晗愣了一下,迟疑一笑:“这……可不是巧了。”阮问颖还正想退这门亲。
“什么巧了?”徐元光有些不解。
“没什么。”阮淑晗心里清楚,退亲是一件大事,关乎整个阮氏一门的前程荣辱,即使是心仪信任之人也不能告知。
虽然对方也说了差不多的话,但很明显没有把这当真,甚至存着相反的心思,她听听便是。
是故,她道:“其实,我今日来,就是想对你说我妹妹和六殿下之间的事。”
徐元光的神情带上了几分激动:“你果然是为此而来的。快快告诉我,你那好妹妹到底在生什么恼,这都多久了,还僵持着不肯进宫去见六殿下,你都不知道我这些天过的是什么日子。”
阮淑晗说出早已打好的腹稿:“以前她为什么不进宫,我不清楚,但自从太后寿宴过后,她为什么不进宫,这里头的原因,我还是能知晓一二的。”
“什么原因?”
“她被长公主殿下禁足,看守在房里半步不能出,自然无法进宫。”
徐元光一呆:“什么?她——长公主殿下为什么要把她禁足?”
阮淑晗摇摇头:“这我就不知道了……这些天我一直在派人打听情况,好不容易才和她的侍女搭上话。听说,长公主殿下让她自省清修,每日里只供给粗茶淡饭,着麻布素衣,过得很是有些艰难。”
“我知道后心急如焚,但又没有办法,毕竟父母管教子女是天经地义的事情,我身为晚辈,不好有所置喙,可——总不能让颖妹妹一直被这么关着吧?”
她抬起眼,对上身前人的目光:“所以我就想到了过来找你,希望你能帮帮忙。”
徐元光已经完全惊呆了。
“粗茶淡饭?麻布素衣?”他不可置信地喃喃自语,“你、你确定你说的都是真的?不是在唬我?”
“没有半字虚言。”虽然事情的起因被她掩盖住了,但她只是没有说而已,并不是在撒谎骗人。
而且她说得也没错,阮问颖目前过的就是这种日子,这样的生活对于一个自小被娇宠长大的贵女来说绝对是极其艰难的,能扛得住这么些天都已经超出她的预料了。
“我的老天爷。”徐元光感慨,“我还以为你妹妹这些日子是在闹脾气呢,还在心里埋怨过她,想着她为什么要和六殿下神仙打架,让我们这些凡人遭殃,没想到她居然是被禁足了……”
他缓缓摇头:“真不知道六殿下听到这个消息,会如何作想。”
“不管六殿下如何作想,都不能让我妹妹再这么下去了。”阮淑晗趁机进言,“她在年前和年后连续生了两场病,身子本就虚亏,如今还没有大好就被这么罚,我真担心她会撑不住。”
“所以我想麻烦你,把这件事告诉六殿下,让他……过来救我妹妹一救。”
含凉殿。
杨世醒立于桌案前,执笔不紧不慢地写完最后一画。
慢悠悠地收笔,缓缓吐出两个字:“禁足?”
“是。”徐元光道,“听说日子过得极其清苦,只与一碗清水白粥,眼看着就要撑不住了。她身边的侍女哭求到了济襄侯府四姑娘的人处,希望能救救她们家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