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六章我娘给了我一封密函
阮问颖道:“二哥,青州的生活是什么样的?和长安很不同吗?”
阮子望挠了挠下巴,回忆:“自然是有很大的不同,青州人在风情淳朴的同时也很热烈剽悍,手握一杆长耙,退可耕地、进可杀敌,每一个人都是保家卫园的兵。”
这些话阮问颖在以往的来信中看过,也在书籍里读到过,初初听闻时很是新鲜,还被杨世醒讲解了一番屯垦戍边的道理,并由此生出了不少对兵士们的敬意。
不过她更想知道别的:“除了这些呢?青州还有什么和长安不同吗?人们在那里都是怎么过日子的,就只有种地、开荒吗?”
“那倒不是。”阮子望道,“青州地处通衢要道,往来商贸颇多,每日里都很热闹。不仅大江南北的商人会过去,附近边关小国的商人也会前来,可以得见许多异族风情。”
“不过骗子也很多。”他皱皱眉,像回想起了什么不好的事情,“你嫂子第一次过去就被骗了,气得她怄了好几天,恨不得把所有鬈发小胡子逐出青州。”
这事阮问颖也知道,赵筠如在来信里写过,写得趣味横生,惹她笑了好几天,私下里怀疑她的二嫂会如此怄气,原因并不在于胡商,而在于她二哥那不靠谱的反应。
“听起来,青州是个很热闹的地方。”她微含向往地开口,在初夏的熏风里转向兄长,“二哥,如果给你一个选择的机会,你是想在长安过日子呢,还是青州?”
“当然是长安。”阮子望不假思索地回答,惊奇的表情好像她问了一个傻问题。
阮子望大力咳嗽一声:“那什么……二哥是男子,当然要主动一些,你是姑娘家,要矜持,不能老是往六殿下`身上凑,要学会让他往你身上凑。”
阮问颖轻挑黛眉:“二哥,这话你也敢对妹妹说?”
察觉到她的视线,阮子望有些不解:“怎么了?这么看着我。二哥这话有哪里说错了吗?”
“不是——你怎么老要去宫里?不是昨日才去过?你就算和六殿下定了亲,也不必这般频繁地见面吧?”
“没有,你说得很对。”她道,“就是……二哥,我才发现原来你也有聪慧的一面,还以为——你想不到这事。”
阮问颖不解,想起他们在书信中描述的情况:“可你们不是说,青州是个水草丰美的边城吗?那里很美。”
阮问颖连忙安抚:“二哥保家卫国,主动放弃长安荣华驻守边疆,是顶天立地的大英雄,自然不差,要不然二嫂也不会嫁给二哥不是?妹妹不过一时没有回转过来,还请二哥见谅。”
“青州那日子只能叫热闹,谈不上半分安稳。一个月里有半个月飞满黄沙,有夷狄来犯时要出去打夷狄,没有时要领着人去种地植树,带回来一衣兜的沙子。谁想生活在那里?”
阮子望明显很不喜欢她这份惊讶。
不管陛下对储君所望表现得有多么明显,宫里宫外对于这一件事仍然比较避讳,只在私底下悄悄谈论,不会放到明面上。
又道,“说起六殿下,我倒是想起来了,我同他说好了,今日要去宫中见他,现下巳时将至,差不多是时候了,妹妹便先行告辞,二哥记得代我向二嫂问一声好。”
他皱起一张脸,不满道:“小妹,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二哥我怎么就想不到了?还有,我在你们心里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怎么是个人就觉得我不靠谱?你是这样,娘是这样,你嫂子还是这样。我——我有那么差吗?”
“长安才是真的繁华,锦绣如山,金玉如海,天下无人不想来此。买酒高歌,醉生梦死,赏繁花开落,看云卷云舒。小妹,你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啊。”他感慨。
“也许吧……”阮问颖觉得他说得有道理,但还是不能被轻易说服,“可我总想亲自去看一看,看看边关风光是什么样的,我……不想一直待在长安城里。”像困在金丝笼里的雀鸟。
“自然是在宫里用,二哥放心,妹妹不会饿着自己的。”
阮子望一愣:“什么?你要去宫里?那你午膳怎么办?”
阮子望在青州生活多年,回长安后又大多待在军营,鲜少涉猎朝堂政事,平日里还不怎么靠谱,阮问颖一直以为他对形势不甚了解,没想到心中竟也有数,不由颇感惊讶。
阮问颖有些惊奇地望向他。
“那你就去看呗。”阮子望应得松快,“等你和六殿下成婚之后,你就能跟着他一起出外游历了,到时别说青州,就是大江南北你都能看一遍。”
“当年是谁还没有和二嫂定亲,就天天跑去赵府,变着法地同赵家公子交好,想进府一见佳颜的?又是谁托妹妹转交各种信物,鱼传尺素、雁寄鸿书的?”
“是很美,但我们总不能一直窝在城里,外头的黄沙时刻被风吹着推进,如果不去管,再过个几十年青州城就会被沙子埋掉,焉能坐视不理?”阮子望道。
“二哥的意思,是让六殿下时常来府里见妹妹?”她加重了“殿下”二字的音。
阮子望果然“呃”了一声,讪讪道:“好像是有些做不到,他是皇子,不能随意出宫……那——那你就去吧,若晚膳也另有安排,记得提前派人回来说一声。”
就这样,兄妹俩一道离开长亭,往长安内城回返,于永兴坊北门处分别,一个骑马回镇国公府,一个坐着马车前往皇宫禁苑。
含凉殿。
曲泉阁里,杨世醒正依凭在内廊下等着,跟前摆着一张桌案,上面分别置着几样茶酒点心。
见到阮问颖过来,他放下手里的书卷,朝她扬起一个笑:“你可总算是过来了,我还想着你会不会忘记约定呢。快过来尝尝张洪新制的糕点。”
阮问颖莲步一顿,缓缓轻移过去,在他的对面坐下,有些警惕地盯着点心道:“张御厨还没有抱得美人归?”
“没有。”
“那这糕点我就不用了,张御厨的奇思妙想,我实在无福消受。”
许是因为情场受挫,张御厨的性情越发古怪,指定了让他制膳还好,味道依然是一等一的,但若想让他搬弄什么奇巧创新之物,便只能祈求老天爷开眼,希望不要遇上什么百年难见之珍奇了。
倒不是说有多么难以下咽,而是……口味实在奇特,不同的人品尝之后可以给出南辕北辙的评价,要么如玉馔珍馐,要么如黄连良药,使人难以捉摸。
“放心,这些东西我都尝过了。”杨世醒道,“里头没有放你讨厌的料品,你安心尝试就是。”
“比如这个,”他拿起一小块海棠花瓣模样的糕点,递至她的唇边,“就酸酸甜甜的,符合你的口味。”
阮问颖犹豫一瞬,最终大着胆子选择信任,张口将这糕点轻轻含下了。
她的选择是对的,糕点表皮甜软,入口即化,内馅混了蜂蜜和果浆,一口咬下流出酸酸甜甜的融心,令人齿颊生香,格外的清爽,咽下后依然回味无穷。
她绽开一个嫣然的笑:“果真美味,多谢世醒哥哥替我品尝挑选。”
杨世醒回以舒朗一笑。
明媚的阳光穿过周围的翠竹碧树,留下点点斑斓照影,屋檐处水流飞悬,无声飘散开汩汩沁凉之意,显现出一派夏日静好的模样。
两人在廊下说了会儿话,阮问颖就把话题转到了正事上面。
“昨天晚上,我娘给了我一封密函,叮嘱我好生保藏,不能让任何人看到它,我也不能轻易打开来看,要在不得不为之的时候才能这么做。”
她一半好奇、一半忧虑地道:“你说,这会是一封什么样的密函?又要在什么样的时候才算不得不为之?”
杨世醒沉吟,修长的手指在案上轻点:“那封密函什么模样?”
“我把它带过来了。”她从怀里掏出密函,递给他,“你可以看看。”
他一愣,有些不可思议:“……你娘让你好生保管,你就这样随身携带?”
她有些难为情:“事发突然,我还没想好把它放哪,便暂时贴身带着了……反正只要我不把它弄丢,应该不会有什么风险,你也能帮我看一下这里头的门道。”
杨世醒轻轻“哦”了一声,恍然:“我说呢,怎么你今天来得这样积极,原来是有求于我。”
阮问颖讨好地对他笑笑:“我没有你聪明嘛,不敢自己拿主意,怕把这件事搞砸了。你又对我说过,遇上困难可以来找你帮忙,我就这么做了……而且我觉得这封密函或许和你有关。”
杨世醒瞧她一眼,伸手接过密函。
“也许吧。”他把它拿在手里抖了抖,“除了军情机密和我的身世,我想不出还有什么事情需要你娘对你这般叮嘱。”
“我远离战场,我娘不可能会把军情机密交给我保管。”阮问颖道,“且军情最重时机,一旦时机过了便什么军情都没用,不会让我干等着。”
“那就只能是我的身世问题了。”对面人给出一个漫不经心的结论。
阮问颖比他要在意得多,努力注意着控制神情,不在面上表露出来:“那……你看出什么门道没有?”
杨世醒没有立刻回答,垂眸盯着密函看了一会儿,又把它拿起对阳光照了照,才道:“没有,这密函看起来就像普通的锦帛,我分辨不出有哪里特殊。”
她有些失望:“是吗……难道只有打开来看,才能知晓里头写了什么?”
“约莫如此。”他应一声,“我替你打开来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