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四章把娼妓之女充当公主之女
话音落下,霎时笙息乐止,满堂哗然。
越宽王尚不及开口,就有王府长吏上前喝骂道:“哪里来的愚妇?敢在王爷的婚礼上捣乱!还不快快拉下!”
随从护卫听命便要上前,不料银发老妪横出一柄匕首于颈前,大有若敢近身就在华堂上血溅三尺之势,把一应人等全都镇住了。
“王爷明鉴,老婆子并非成心要破坏王爷的婚礼,只是国有国法、家有家规。《礼律》有言,贵贱不可通婚。王爷若是娶了娼妓之女,便是违了礼、违了律,老婆子这才不得不出言阻止!”
老妪的一番话说得掷地有声,让在场诸人听了个清清楚楚,也让越宽王和沛国公府的人变了色。
“满口胡言!”老沛国公又惊又怒,咳嗽几声道,“王爷今日所娶之妻乃是犬子与昌庆公主遗女,你好大的胆子,竟敢说这些污言秽语来辱没王爷、辱没昌庆公主?是谁派你来的?又有何居心?!”
老妪一声冷笑,并不言语。
反而是在旁搀扶着她的中年女子抬起了头,直直看向对方,道:“奴婢见过老国公大人,老大人有礼。”
老沛国公一愣,震惊地瞪大了眼:“你——”
可惜天不遂人愿,两人在一次出行的途中遇上了山匪,为了保护孱弱的先沛国公世子,梁家姑娘主动献身山匪,虽保住了性命,却遭到了心上人的厌弃,最终在伤心绝望之下投缳自尽。
“我的人当年亲眼看着昌庆公主的孩子在她腹下化成一滩血水,亲手抱着那娼妓的孽种入了你们沛国公府,确保你们一家将她当成金枝玉叶……”
“如大人所见,奴婢正是服侍了大姑娘多年的乳母,于三月前告老回乡,现在又回来了。”中年女子道,朝楚端敏缓缓行了个礼,“一别多日,姑娘安泰否?”
这些话语也是从梁老夫人的口中说出,说得声声泣泪,字字泣血,带着多年压抑的痛苦与一朝得报的筷感。
“是奴婢。”林媪道,“姑娘,奴婢今日携老夫人前来,是想告诉您一件事,那就是您并非昌庆公主遗女,而是先沛国公世子与青楼娼妓的孽种。”
这一声称呼出来,相当于是认可了那名中年女子的身份,周围起了一阵小小的骚动,又很快平息。
原来,先沛国公世子曾经与南水梁家的女儿定过亲,只因世子自幼多病,两家又是口头上的约定,梁家便退了这门亲,沛国公府也没有声张,使得长安无人知晓这桩事。
这还不算完,在公主扶灵归来的途中,梁家买.凶杀人,把名妓的孩子充当公主的遗腹子,带回了沛国公府抚养,那丫鬟也成了婴孩的乳母,将其照养至今日。
阮问颖没有回答,她知道她的堂姐一定听清了,只是因为太过震惊才不敢置信,就和她一样,深觉不可思议,不明白事情怎么会朝这样的方向发展。
那婴孩就是楚端敏,丫鬟就是林媪,而被那林媪搀扶着的银发老妪,则是当年梁家姑娘的母亲,梁老夫人。
梁家原本打着让那名丫鬟当姨娘、闹腾后宅的主意,但公主下嫁,驸马不敢纳妾,便转而让丫鬟去服侍公主,取得公主的信任,成功地近了夫妻俩的身。
在公主同驸马下江州游览风光时,丫鬟暗中寻了一个机会,将当地的名妓引荐给驸马,让二人有了一段露水情缘,成功地暗结珠胎。
“她在说什么?”阮淑晗低声询问,“你听清了吗?那媪娘方才都说了什么?”
不论老妪之言是如何的荒谬,越宽王是如何的惊疑不定,楚端敏与沛国公府之人又是如何的震惊,在接下来的一片混乱中,众人还是逐渐了解了当年的一切。
这话一出,原本因为情势难辨而安静下来的王府再度爆发出一阵窃窃私语。
之后世子被送往南水治病,休养身体,却不想在那里与梁家的女儿意外相识,两人情投意合,结下鸳盟,只待禀明双方父母就可再成好事。
先沛国公世子却因为其父深得先皇的喜爱而尚了昌庆公主,虽然是位不受宠的公主,但也是寻常人家求不来的荣耀。梁家焉能咽下这口气?遂使计将一名貌美的丫鬟送进了沛国公府。
“——姑娘的母亲,正是大名鼎鼎的江州名妓,祝燕芸。”
楚端敏不可思议地瞧着她,神情在震惊中带着疑惑,像不理解对方这一举动:“林媪?”
在那之后,梁家又雇人装神弄鬼,让先沛国公世子误以为是被梁家姑娘追魂索命,吓得一病不起,心悸而亡。
“哈哈哈哈,楚老狗贼,抚养娼妓之女的滋味如何?不比我失去独生爱女的感受痛吧?你们竟还妄想让她当王妃、当皇后,简直是一个天大的笑话!”
“你——你这是在满口胡扯!一派胡言!”老沛国公气得身形摇晃,在身旁人的搀扶下才勉强站稳,“王爷今日娶的是我楚家如假包换的嫡女!你有什么证据证明你说的都是真的?!”
这话算是落了梁老夫人的下怀,只见她对林媪一个示意,对方就从怀里掏出一幅画卷,缓缓展开,正是当年名噪一时的江州名妓祝燕芸的画像。
画中人身段窈窕,容颜艳丽,虽为一幅不动的画影,也依旧能让人瞧出万种风情,尤其是眉心一点痣,堪称绝色,与楚端敏有五分形似、三分神似。
林媪一边展示着画卷,一边平声叙述。
“这是画鬼程泊然在当年给江州六妓作的画像,祝燕芸身为六妓之首,还额外得了两句题词,正是画上的这两句,诸位大人只消看左下角的落款便可知晓真伪。”
“再者,祝燕芸身为名妓,名满江州,所经恩客众多,即使十几年过去,随便拉一个江州人来,也能认得出她额头处的眉心痣,与大姑娘所有的别无二致。”
“奴婢在此以项上人头担保,沛国公府的大姑娘楚端敏并非昌庆公主遗女,而是江州娼妓祝燕芸之女。”
一袭话语和举动如同沸水入锅,炸开了一片惊雷。
楚端敏往后退了几步,娇艳的脸庞褪去全部血色,在嫁衣的衬托下显得苍白无比,头顶凤冠颤动,整个人于震惊中含着无措,看起来摇摇欲坠。
越宽王看了她一眼,伸手想要去扶,但在顿了一顿之后,还是把手伸了回去,脸上显出明显的迟疑之色。
楚端敏也没有在乎,她的所有目光都集中在林媪的身上,不可置信地看着对方,仿佛失去了一切的言语。
老沛国公气得连连咳嗽,甚至咳出了一口血,被身旁人忙着顺气:“你——你——你简直满口胡言!”
梁老夫人发出一阵凄厉的长笑:“楚老狗贼!你当初在害死我女儿的时候可曾想过会有今日?!”
“当年,你向先皇隐瞒长子的病体,欺骗公主下嫁,如今,你又想故技重施,把娼妓之女充当公主之女,欺骗着嫁给王爷、和皇室结亲吗!我偏不让你得逞!”
“我以我们母女二人的性命诅咒你们,诅咒你们楚家——全家不得好死!”
说完这一句话,梁老夫人将匕首一引,割喉自尽。
喷涌而出的鲜血飞溅三尺,惊得周围宾客发出一阵叫喊,也把阮问颖吓得花容失色,和阮淑晗相互依靠着后退了好几步,皆在对方身上感受到了与自己相同的颤唞。
幸好杨世醒很快找了过来,把她拥入怀里,让她埋首在自己的怀抱中,避开这可怕的场面:“颖颖!别看,没事的……别怕。”
徐元光也从旁边挤了过来,拉过徐妙清,正要去拉阮淑晗,但见济襄侯世子已经把自己妹妹护好,便只给了个关心的眼神,一边迭声安慰着徐妙清,一边抽空询问杨世醒:“殿下,如今这情况——”
“我知道,你先把人安顿好。”杨世醒回了一句,对着身旁一干护卫侍从高声吩咐下令,很快控制稳了局面,让惊慌失措的人群不再涌动,平息了纷乱。
众人也都想起了他的存在,纷纷朝其望首,希望他能出来主持大局。
察觉到这一点,阮问颖虽然心有余悸,但还是强自镇定地从他怀里退了出来,仰头看向他,努力平息着慌乱的心跳,压抑着颤唞的声线道:“……世醒哥哥。”
杨世醒明白她的意思,朝她看去安抚的一眼,伸手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背,让谷雨和小暑带她下去,示意她别担心:“放心,我会把一切处理好。”
和阮问颖一样,谷雨和小暑也被喜堂上的突变吓到了,二女皆是面色苍白,勉强才维持着镇定,护着她来到了一处临时安置宾客的花厅。
厅里都是女眷,见到她,济襄侯夫人疾步上前,上下打量着她,询问她可有受到什么惊吓,好不容易才松口气,让侍女带她去往内厅:“你晗姐姐她们都在里头待着。”
内厅中,阮淑晗不安地坐着,见她到来,立即起身,露出同样担忧的神色:“你怎么样,有没有事?”
阮问颖摇摇头,捂着胸口缓了一缓,带着些许的颤唞开口:“还好,外头的人都被六殿下稳住了,没有发生什么大的骚乱。我、我只是瞧见……”
“好了,快别说了,我们什么也没有瞧见,今日的这一场只当做是噩梦,把它睡一觉就忘记。”阮淑晗打断她的话,示意碧桃端来一盏热茶,“来,喝点茶压压惊。”
话是这么说,但阮淑晗的脸色也很苍白,含着余韵未消的惊恐,显然同她一样,把刚才发生的一切看得清清楚楚。
徐妙清坐在一旁,捏着手里的巾帕,小声喃喃:“这就是一场噩梦……怎么、怎么会有人那样——”
“别说了!”她的话语也被人打断,不过这一回开口的人是闻思静,煞白的脸上神情复杂,不知是不是想起了先前嘲讽楚端敏不堪为王妃的话,“……都别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