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五章竟以未嫁之身同外男苟合
越宽王婚礼上发生的事引起了轩然大波。
在梁老夫人自尽之后,林媪也跟着去了,临死前含起奇异的笑容,指着楚端敏留下一段话。
“奴婢照养姑娘多年,把姑娘视为亲女,本不欲再听命于老夫人,然而,姑娘的所作所为却着实让奴婢不耻。”
“姑娘身为沛国公府嫡女,竟以未嫁之身同外男苟合,自甘下贱。果然,娼妓生下的女儿还是娼妓,上不得台面。”
“姑娘如此行径,既配不上贵女二字,也配不上公主遗女这个名头。奴婢不能把这样的姑娘视为自己的子女,这才携老夫人行至长安,给姑娘一个明白。”
“姑娘若有怨,便去找你的亲生父亲报吧!是他害了老夫人一家,也是他害了昌庆公主、害了你娘、害了你!奴婢先行一步,在黄泉路上等着姑娘——”
说得楚端敏浑身颤唞,妙目含泪,一口气提不上来,当场晕厥过去。
老沛国公更是活生生咳出了一口大血,嘴里发出嘶哑的“嗬嗬”声,挣扎着身体难以喘气,不待府医前来就没了动静。
原本的一场喜事陡然惊变,不仅曝光了一个秘密,还带走了三条性命,毁了一桩皇亲,如此大事自然不可能被瞒过去,杨世醒亲自写了一份奏折,连夜上呈给陛下。
然而,就是这样的一名女子,在惹了淮定郡王世子的山匪之祸、越宽王的强行求娶之后,竟还要遭受这样的一场无妄之灾,被污蔑清白,推入泥淖……
沛国公府先是隐瞒先沛国公世子病体,替其求娶公主,又在之后将其与青楼娼妓私通的孩子作为昌庆公主遗女抚养,以此来骗取越宽王的亲事。
不管中间过程如何,结果就是这样,沛国公府藐视天威、欺上瞒下,混淆皇室血统,罪不容赦。
阮问颖有些恍惚地委顿了一下腰肢,靠坐在白玉榻边,望着外头飞悬而下的水帘出神。
然而事隔经年,两府的知情人不是去世了就是被处理了,剩下知情的老沛国公、梁老夫人和林媪还全部自尽,余者无人知晓当年之事,生生成了一桩死无对证的哑案。
杨世醒没有回答,道:“不管她说的是真是假,这一切都没有意义了。”
杨世醒看她一眼,点点头。
杨世醒道:“陛下原本想将她赐死,但是皇后求情,说稚子无辜,便改了主意,把她罚入奴籍,充为……”他停顿了一下,“官妓。”
这一桩案子堪称惊天要案,刑部在接到旨意后不敢怠慢,紧急行动起来。
“官妓?”她怔了怔,“是——是我想的那个意思吗?”
如此一来,事情算是半个水落石出。
对此,陛下先是判了一个谋逆之名,命人将先沛国公世子和先国公夫人掘坟挖骨,同尚未下葬的老沛国公一起鞭尸,抛于乱葬岗。
她很清楚,楚端敏是因为容貌的缘故才不得已为之,或许性子是清高自傲了一点,但绝对端庄,与轻浮两字沾不上边。
她心想,那林媪临死前的话当真说对了,娼妓的女儿还是娼妓,只不过是被罚去的当娼妓,当罪奴……
想到这里,她忽然思索起一件事,询问杨世醒:“那林媪在死前指证楚姑娘失去清白之身,说她……你们有证实过她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吗?”
还有楚端敏,她的容貌与祝燕芸分外相似,后者又曾是名动一时的江州名妓,即使去世多年也有不少人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在看过前者的画像后都误认为画上的人是后者。
又念在目前的沛国公并不知情,对其网开一面,只除了他的国公之位,对楚家一应官身降职三等,抄没一半家产,便算是过了。
陛下闻讯大怒,将楚、梁两家所有袭爵在官之身全部革职下狱,命刑部查清究竟,又把越宽王拘在王府,命令其无诏不得出一步。
查来查去,也只能查到梁家确有一名去世多年的姑娘,在她去世那年确有一场山匪作乱被官府处理,往来的通行文牒也记录了先沛国公世子在那会儿确实留待南水。
她回想起楚端敏往日的容色形貌,虽然旁人总觉得其故作清高,是在假模假样,但她知道不是的。
“那楚姑娘呢?”阮问颖询问,“陛下欲将她如何处置?”
是啊,都没有意义了,不管楚端敏有没有被污蔑,被充为官妓的她都……
阮问颖没有再想下去,她不愿也不忍心再继续去想,这样的前景太残忍、太可怕。
她转而询问起了别的情况:“陛下只处置了楚家吗?梁家怎么样了?虽说是他们家受害在先,但也是他们设计了这一桩事,把皇家的颜面在众人跟前撕下,陛下预备如何处置?”
杨世醒有些意外地笑了一笑:“你这话说得真是同陛下如出一辙。梁家和楚家的情况一样,知情人都死了,留下些不知情的,陛下炮制了对楚家的处理方法,把他们一视同仁。”
“都察院觉得这样不妥,道梁家是被楚家逼得做下这些事的,不算罪魁祸首,若一视同仁,恐百姓议论,奏请陛下稍容法外徇情,至少别把梁家的老人挖坟鞭尸,革职抄家也就罢了。”
“这……说得不无道理。”阮问颖有些犹豫道,“可我听那日……”
她微微顿了一下,想起梁老夫人自尽时的可怖场景,不自觉地抚了抚双臂。
“……那日梁老夫人之言,是他们派人害了昌庆公主,施行调包之计,若说谋逆,他们才为首罪。”
杨世醒看出她的惊悸,把她抱入怀里,轻抚着她的背,安慰她。
他柔声道:“陛下就是这么回都察院的。楚家犯下的是欺君之罪,梁家犯下的却是杀害公主、混淆皇室血统的大罪,当比楚家得到更重的刑罚,对两家一视同仁,已经是一种宽容。”
“他还说,梁老夫人即使痛失爱女,也千不该万不该,不该把这事在越宽王的婚礼上当着众人的面说,这置皇家的颜面于何地?若是此举惹得他人效仿,岂不是全天下都乱了套?”
阮问颖倚靠在他温暖的胸膛上,感觉安稳了许多,像环绕了一层无形的屏障,把那些惊悚的画面隔绝开来。
她安安静静地聆听着他的话,软声道:“听陛下这话的意思,如果当时梁老夫人没有大闹喜堂,就可以把昌庆公主的事情既往不咎?”
杨世醒没有正面回答,只道:“昌庆公主生母不显,不得先帝喜爱,与陛下自然也没有多少兄妹之情。”从侧面承认了她的推测。
阮问颖听了,心里不由得有些五味杂陈。
昌庆公主被楚家骗婚在先,遭驸马背叛在后,最后还落了个一尸两命的结局,如此悲惨的命运,在陛下眼里竟也比不过皇家的颜面,虽然可以理解,但……实在有点让人难以释怀。
还有那位芳魂早逝的梁姑娘,整件事情里楚家有错、梁家有错,只有她和昌庆公主是最无辜的,却要遭受如此莫大的悲剧,当真是世道不公……
她低声道:“陛下所言极是。可是寻常人家很少会这么想,他们只会觉得梁家纵使有错,也是楚家不对在先,应当判得比楚家轻……世醒哥哥,你是怎么想的?”
杨世醒笑了一声:“真是巧了,在陛下回完都察院后,他转头就这么问了我,询问我的意见。”
这话调动起了阮问颖的一点兴致,抬头看向他道:“那你是怎么回答的?”
他道:“我说父皇英明,对楚梁两家的判决妥当至极,没有丝毫偏倚。”
听得她又是想笑,又是疑惑:“你就只说这么一句?陛下没有责骂你?”
跟前人一本正经:“他当然责骂我了,说我什么时候也学会了废这些话,让我赶紧说点正经的。”
“于是我就道,如若父皇担心外头的百姓误解,不如将楚梁两家的恩怨昭告天下,言明遇到相似的事情可以上告官府,官府绝对会帮着主持公道。”
“就这样?”
“就这样。”
阮问颖觉得有哪里不对劲:“……可是你这法子并没有解决百姓心里的疑惑啊,你没有告诉他们如此处置两家的原因,他们还是会不解的。”
怀抱着她的人气定神闲:“不明理的人说了这些也不会明白,不如用别的事情转移他们的注意力,反正过不了几天他们就会忘记这件事,连事情的原貌都传得大变模样。”
“至于明理的人,他们纵使不能像你一样聪明伶俐,也至少会多想一想,放出去的这些消息足够他们琢磨了。再者,不过是几句百姓言语,且随他们说去,用不着费多少心思。”
阮问颖想了想,觉得也是,遂道:“那陛下采纳你的提议了吗?”
“采纳了,不过我看他原本就是这么打算的。”他道。
她听了,点点头,应了一声,没有再继续说话。
杨世醒等了一会儿,没有等到她的下文,询问她:“在想什么?忽然安静下来。”
“没什么。”她颇有心事地垂下眸,“我只是在想……处置完了楚家和梁家,这件事就算是完了吗?”
“应当算是完了,除了他们两家,其余也没有被牵连到的了。”他道。
“哦,对了,还有杨士福。他被陛下叫去训斥了一顿,说都是因为他贪图美色才会生出这样的事端,被禁足罚俸半年,让他以后好好收心,别成天想着美人。”
这算是这桩案子里唯一一个有趣的消息,阮问颖忍不住笑了一下:“那可真是飞来横祸……不过也是他活该,谁让他非要强娶人家姑娘的。”
“是。”杨世醒含笑应声,“陛下也说算是给他一个小小的教训。”
想起越宽王在遭到训斥时可能会有的心情,阮问颖脸上的轻松笑容持续了好一会儿,但最终还是渐渐消隐,恢复了沉寂。
“颖颖?”头顶上传来一句关心的询问。
她低垂着眼睫,回想陛下在这桩事中的判决,轻轻开口:“……我有些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