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二章她觉得很累,不想再演下去了
阮问颖如实回答:“没什么,就是让我回去后不必再进宫侍疾。还叮嘱我说,如果我祖母和我说了什么奇怪的话,我不要往心里去,也别当真。”
杨世醒微微扬眉:“奇怪的话?”
“是啊,你也觉得不能理解吧?”阮问颖很高兴他能和自己想到一块,“祖母应是为了昨日太后之言要见我,她或许会责问我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可——什么叫做奇怪的话,我想不出来。”
杨世醒想了想,摇摇头:“我也想不出来。不过没关系,不管她说什么,你都当做耳旁风即可。”
“实在听得烦了,你就把我扔出来,说我已经为了这事和陛下大吵一架,发誓此生非你不娶,让她不要担心。”
“哦,对了。”他补充,“你还可以把午膳时发生的事说给她听,告诉她,陛下已经允诺,不会应下任何人的纳妾之议。”
说起这事,阮问颖就笑开了,嫣然看向他道:“陛下能有此诺,多亏了你在昨夜的擅自做主。你是有什么未卜先知的神力吗?知道让他二人见面能解决我们的麻烦?”
杨世醒也笑:“一点推想而已。陛下多日不见皇后,难得能够相见,绝对不想搞砸它。至于皇后,她素来心软,昨日又是陛下生辰,也不会把气氛闹得太僵。”
“何况,她每年都会亲手给陛下准备生辰贺礼,今年陛下或许不敢要,但她……或许会照常准备,也需要机会把它送出去。”
阮问颖故露懵懂,含笑询问:“祖母有何事担心?昨日宴上……太后说什么了吗?”
看来,她的祖母原本并不准备在正堂见她,不知是不喜欢走动,还是想给她一点威严看。
说话间,马车已经到了镇国公府门口,她本想同杨世醒道别后下车,不料对方却表示要和她一起入府,拜见真定大长公主。
“你这丫头,也不提前命人回来知会一声,让祖母什么准备都没有。若是府里下人因此而怠慢了你表哥,可如何是好?”
“生辰贺礼这部分是我猜的。”他道,“但前半部分应该不会错。你今日也看到了他们之间的情形,融洽了许多,想来昨晚上的面见得不错。”
阮问颖自然乐意,但想起陛下临走时说的话,有些犹豫:“你不是还要去紫宸殿议事吗?会不会耽误了时辰?”
真定大长公主显出一点嫌弃她愚钝的神色:“你不知道她准备说什么?枉费你素日机灵聪慧,竟不知晓她想趁着万寿宴之机给你表哥纳妾。”
杨世醒陪着她一起演:“表妹说的是。世醒此来只是为了拜见外祖母,不拘什么礼数。外祖母近来可好?”
面对杨世醒的到来,真定大长公主一如既往地展现出慈容,亲切而热情地招待,佯装不满地嗔怪小孙女时也是含笑而语。
“不过陛下的允诺是我没有想到的。我是有私心不假,可顶多就是希望他以后再找麻烦时能想起我的这份贴心,得到允诺实在是意外之喜。”
祖孙三人在堂屋里说了些话,又用了些茶水,杨世醒就起身告辞。
果然,她的祖母找她是为了太后进言一事,也果然被杨世醒说准了,看见他陪着她入府,大长公主会安下不少的心。
阮问颖听他说得有理,便点点头,和他一起下了马车。
在他走后,真定大长公主维持着一张笑脸,对阮问颖亲切笑言:“昨日在宴上,听到太后说的那些话,祖母本来还有些担心。现在看来,这份心是白担了。”
阮问颖惊讶:“当真?”
真定大长公主显然没有料到他们两个会一块拜见,二人到达正堂时,大长公主才堪堪而至。
阮问颖笑颜依旧:“你能想这么多已经很了不起了,昨夜我还担心,陛下会不会又和皇后起龃龉,恼到你的身上。到底是你神机妙算。”
“不会。”他道,“徐茂渊他们要到未时一刻才进宫,现下还早着。况且我只是进去见一见你的祖母,请个安问个好就没了,耽误不了多少时辰。”
大长公主笑着点头:“甚好。甚好。”请其上座。
阮问颖撒娇而笑,和对方扮演一对慈孝祖孙:“孙女也是才知道表哥要过来,如何提前命人知会?再说,表哥是自己人,不会在意这些虚礼。”
他道:“你祖母既是为了太后之言要见你,我的陪同应当能使她安不少心,也好让你少听她的几句教导。”
她故作惊愣:“怎么会?”
“怎么不会。”大长公主哼出一声,“从前她就有着这心思,几次召顾家人进宫,给她侄孙女和你表哥牵桥搭线,可惜你表哥从不搭理,让她只能断了念想。”
“现如今,祖母虽不知她是何时把这份心思重新拾起来的,但绝不会想错,昨日在宴上,她就是想向陛下进言,让陛下做主给你表哥纳妾。”
说到这,她露出一个欣慰的笑容:“好在陛下没有明白她的意思,阴差阳错地把话揭了过去。你表哥也满心满眼里只有你。祖母不用担心。”
阮问颖适时地表现出一点羞涩,低头赧应:“是,表哥待孙女确为真心……陛下也疼爱孙女,不会委屈了孙女。”
不意真定大长公主却对此抱有不同意见:“话不是这么说,即使陛下当真应了其言,给你表哥纳妾,也算不得委屈了你。”
阮问颖一怔,有些惊讶地抬起头。
大长公主把她的神情变化看在眼里,道:“素来妾为妻从,你表哥就是纳上十个八个妾,也及不上你半分,你大可把她们当做猫猫狗狗,不必在意。”
“千万别像你舅母那样,为了这事和陛下闹别扭,闹来闹去,闹到最后,不仅没闹出个什么结果,还浪费了陛下对她的不少情意。何必呢?”
她语重心长地叮嘱:“你可不能学你舅母,为了几个妾室同你表哥置气。颖丫头,你是个聪明人,应当知道什么重要、什么不重要。”
阮问颖感到不可思议:“妾确实不能与妻等同,可一个人纳了妾,就说明他对妻子没有那么喜欢,不然如何会纳?”
真定大长公主道:“寻常男子是这个道理,但你表哥不是寻常男子,自然不能同论。他将来是要有三宫六院的。有时候,为了前朝的一些事,他就算不想纳也得纳。你要理解。”
阮问颖不赞同:“前朝后宫岂能有所瓜葛?如果为了前朝就要影响后宫,那是无能,不是无奈。”
大长公主摆出一副谆谆教诲之色:“你不懂。朝堂之中派系林立,盘根错节,牵一发而动全身,再有能为的君主也会有掣肘之时。陛下当年不就是在百官的进谏下,放弃了要嫡长子的念头?”
阮问颖还是觉得这话不对。
以她目前得知的情况,陛下当年之所以会重回后宫,有一半原因是在和皇后赌气,不全是被逼的。没有坚持要嫡长子的原因也很复杂,里头牵扯到不少玄门妙法,不能一概论之。
再说回杨世醒,他或许现在还不及陛下,但在将来的有朝一日,他定能超越后者,成为一代明主。无论朝堂如何波云诡谲,他都有能力掌控。她坚信。
他与她的感情也不似陛下与皇后那般,她永远不会为了纳妾一事和他争执,因为她知道他不会这么做。
所以她不需要理解,也不需要学会分辨轻重。
她没有把自己的这些想法说出来。以大长公主的性情,只会觉得是她想法不好、观念不对,她不想引发一场无谓的争执。
她点点头,应道:“是,孙女明白了。孙女会谨记祖母之言。”
然而,大长公主却仿佛察觉了她的真意,目光敏锐地在她脸上扫过,询问:“你真的明白了?别嘴上应一套,心里想另一套。祖母说的这些话都是为你好,你莫要不当回事。”
“你也别仗着你表哥喜欢你就无所畏惧。人都是会变的,尤其男子更薄情,天底下没有哪个男人例外。你要喜欢你表哥,要表现得很喜欢他,但你自己心里要有个数,不能真的陷进去。”
“祖母也不和你说见外的话。在你成亲前,祖母会给你挑两个貌美的丫鬟作为陪嫁,一旦有人想给你表哥纳妾,你就把丫鬟送给你表哥。”
“如此一来,你既能少几名和你争宠的妾室,还能培养心腹。日后你表哥就算纳了侧妃,也不用担心你的地位动摇。”
说到这里,大长公主想了想,道:“祖母看你身边的那个谷雨就不错。长得好,会察言观色,对你也忠心,她这样的侍女正适合当陪嫁。”
阮问颖缓缓隐了笑。
她知道,此时最正确的做法是应承下这话,并把小暑也添上,虚言她已将二女视为陪嫁,不劳长辈再费心寻人。
可她不想这么做。在这世上,面对他人的退让,有的人会见好就收,有的人却会得寸进尺,永远不知餍足。大长公主就属于后者。
她觉得很累,不想再演下去了。
她抬眸看向对方,道:“祖母此言甚是有理。可是祖母,为什么您在嫁给祖父时不这么做呢?”
“即使祖母以公主之尊下嫁,我朝也没有不让驸马纳妾的规矩,更何况以祖父的身份,并不算是高攀了祖母。”
“还是说,祖父对祖母情有独钟,不愿纳妾?那也不应该呀。天下男子皆薄情,祖父怎么可能不在其中之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