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五章六皇子身世有疑,为避免夜长梦多,预谋篡权夺位
皇后见到杨世醒的第一句话就是:“此处凶险,不宜久留,你速速离开!”
甚至给他准备好了一份包裹,道:“这里头有金银若干、通关文牒一份,你拿着它,想去哪里就去哪里,不怕有后顾之忧。”
然后,她才像是发觉阮问颖也在场,于真挚中带着恳求地望去道:“颖丫头,舅母知道这样说很偏心,但是舅母真的希望你能和醒儿一起走。”
“醒儿是这天底下最好的孩子,没有一点比别人差,你自小与他情谊深厚,舅母相信你知道他有多好,你跟着他,定能结成一段美满良缘。”
这话有些大言不惭,杨世醒是超群卓越不假,可他一旦避走长安,就成了钦犯,跟着一个逃犯亡命天涯有什么美满可言?
不过阮问颖不在乎,她在很早以前就想过和他离开的可能,这会儿只不过是把假设变成现实,对她来说没有什么困难之处。
虽然杨世醒不一定会走,但她在这里表个态,让长辈安心,还是可以的。
然而,就在她想点头应下时,杨世醒却开口道:“此事暂且不急。父皇只是下旨把部分朝臣接走,并没有说要我的命。”
皇后着急道:“什么事需要把三司都传召走?你别看现在风平浪静,说不定晚上就会有锦衣卫带着第二道圣旨过来,你真的不能再等了,必须马上离开!”
“离开这里,孩儿又能去哪里呢?”杨世醒道,“青州?江南?云疆?关外?亦或是出海往东,去寻传说中的蓬莱仙岛?”
皇后道:“你若不离开,便是连自身都难保,何谈其它?且母后说过,阮家有你姑父姑母在,不会怎么样的,即使太后也会看在你姑母的面子上收手,你无需忧心。”
他摇摇头:“我不会走。”
皇后又是着急又是不解:“你有决断?你有什么决断?难道你以为陛下偏爱疼宠你了这么多年,就会在得知你的身世后依然视你为子,对你一如往昔吗?”
“小殿下,请容老奴说几句话。”燕姑姑上前道,“老奴是看着小殿下长大的,知晓小殿下非贪恋权势金银之辈。”
皇后抬起希冀的眼眸看他:“那你——?”
“小殿下不想离开,不是因为不舍锦衣玉食,而是不想把事情扔给皇后殿下,留殿下一人承担。可是殿下与陛下有多年夫妻情分,陛下或许不会忍心处置殿下,但对于小殿下,就不一样了。”
“再者,近两年朝野之争愈发汹汹,孩儿没少弹压收拾,这些家族里有的还在苟延残喘,一旦孩儿离开,他们会如何卷土重来,对付阮家?”
她哽咽着,有些说不下去了。
“宫中皇子公主甚多,生母身份有高有低,陛下对他们的态度,小殿下不是不清楚。陛下对待亲生子尚且如此,对待小殿下又会如何呢?小殿下若真的为殿下着想,便该听殿下的话,尽早离开。”
此时的皇后已经关心则乱,完全遗忘了思考,闻言迭声附和道:“不错,你燕姑姑的这些话就是母后想说的。好孩子,你就听母后的话,赶紧离开吧。”
“至于你的抱负、理想……”她充满歉疚地道,“母后知道,你是个有大志向的,原该施展鲲鹏之翅,是母后对不起你……可是,一旦陛下得知你的真实身世,你便是再有贤能之才,也——”
燕姑姑也在一旁道:“是啊,小殿下,你就听殿下的话吧。老奴虚长了几十年岁数,别的不敢说,唯独天子之怒真真切切地见识过,不是小殿下能以一人之力应对的。”
他道:“不知信王何在?”
还是杨世醒解开了她的困境,对皇后道:“母后不必多言,孩儿心中自有决断。且孩儿尚有一问,望母后能够解惑。”
提起信王,她更是蹙眉叹息:“至于信王,母后倒还想问问你。你昨夜都同他说了什么?为什么他失魂落魄的,非但没有办好答应下来的事,还一句话不说地走了?”
“这些地方孩儿是能去,可如此一来,孩儿过去十八年的人生成了什么?孩儿自小学习的文武之道、立下的抱负理想又算是什么?”
阮问颖一时陷入为难。一方面,她能理解杨世醒留下来的举动;另一方面,她又不能对皇后的恳请视而不见。两头不知该向谁顾。
她指着包裹道:“这些银两和文牒本该由他在昨夜给你,假使一切顺利,此刻你已经离开京师,哪里用得着我来催促?醒儿,你到底在想些什么?”
接着,又像是抓住救命稻草般拉过阮问颖,握紧她的手腕道:“颖丫头,你快劝劝你表哥,就算、就算你不同他离开,你也不会希望他出事,对不对?”
“醒儿!”皇后痛心疾首地呼唤。
见状,杨世醒温和了眉眼,道:“孩儿知道。母后的这些想法,孩儿都知道。”
杨世醒轻叹口气:“母后,姑姑,我知道你们是为我好。我也不是妄自尊大,认为自己有通天本领,能够对抗天子,是——总之,我不会离开。”
皇后道:“就算你要留下,也得说明白理由吧?你这样含含糊糊,让母后怎么安心?”
然而任凭她怎么追问,杨世醒都不肯再言,万般无奈之下,她也只能放弃。
她在最后饱含痛心地看他一眼,道:“母后愚钝,不清楚你的想法,只有一点希望你能记住,那就是母后永远站在你这一边。”
“一旦你改变主意,不要有任何犹豫,立时来找母后,母后会不惜一切把你送走,知道吗?”
又对着阮问颖几乎哀求地叮嘱:“颖丫头,就当是舅母求你,多劝劝你表哥。他现在已经入了执拗,谁的话都听不进去,只能指望你了。”
“舅母知道,让你在忽然之间跟着你表哥浪迹天涯有些强人所难,可是你表哥只剩下你了,我——我实在舍不得他一个人孤零零的——”
“母后!”杨世醒打断她的话,声音变得有些不满,“莫要说这些勉强表妹之言,当年母后因为勉强已经犯了一回错,难道今日还要再犯一回吗?”
皇后脸色一白,往后退了一步。
燕姑姑仓促扶住,不赞同地看向他道:“殿下满腔心思全是为了小殿下,小殿下不领情也罢了,为什么还要说这些诛心的话来伤殿下?”
杨世醒拧眉。阮问颖见状不好,不想让这对母子以争执伤心收场,连忙赶在他之前开口道:“是,舅母放心,颖丫头一定会劝表哥。”
又做主替他收下包裹:“天色不早了,外头还下着雪,舅母大病初愈,不宜受凉,还是快回去歇息吧,一旦表哥改变主意,颖丫头会立即知会舅母的。”
如此一番劝慰,方和燕姑姑一起止住皇后摇摇欲坠之势。
待得主仆二人离开,她有些无奈地看向杨世醒,道:“舅母不过无心之言,纵使有哪里说得不好,也是太过着急关心你之故,你何必要同她较真呢?”
“再说,我们不是早就说好了吗?要留一起留,要走一起走,和舅母对我们的期盼一致,为什么你非要同她卖关子,不肯给她一颗定心丸呢?”
她拿起包裹:“她为你设想这么周到,连文牒都替你准备好了,是真的关心你,不想你出事。你……你不该说那些话伤她的心。”
“我若不说,怎么能让她意识到自己的心病所在?”杨世醒淡声道,取过她手里的包裹,放至一旁。
“什么?”阮问颖一怔,不明白他的意思。
他看向她,轻轻一笑:“你以为,母后这么多年来的心结是什么?我的身世吗?”
“……难道不是吗?”
“这是她的心结之一,但不是最大的,并且,这个心结可以追溯到最初的源头。”
“那是什么?”她有些着急地催促,“都这种时候了,你就别同我打哑谜了。”
杨世醒干脆利落地回答:“是陛下。她最大的心结在陛下`身上。”
阮问颖一呆。
这个答案似乎很有道理,错嫁、怀胎、生子、调包,今日种种,莫不与陛下相关,可细细一想,又好像什么都没说。
她道:“没有陛下,自然没有今日的一切,可——这个范围是不是太大了些?”她还说没有真定大长公主就没有今日的一切呢。
杨世醒道:“大吗?可在我看来,这恰恰是母后最忽视的一点。长久以来,她顾念了太多人,唯独把她最该顾念的那个人忘记了。”
阮问颖蹙眉,迟疑思忖:“……你是想说,只要舅母能顾好陛下,一切问题都能迎刃而解?”
“以陛下对母后的情意,假使我当真不是他们的孩子,只要母后力保,我还是能活下来的,可以找个偏远些的地方安生过日子。当然,储君之位是别想了。”
她越发糊涂:“这是你想要的结果吗?”
他反问:“你说呢?我留下来是为了感激君王隆恩,没有要我这条小命的?”
阮问颖自然知道不是,可这样一来,她就更加迷糊了:“那你让舅母明白心结所在的意义为何呢?”
杨世醒道:“为了让她更好地面对陛下。”
她一惊:“陛下会见她?”
他微提嘴角,抱起双臂:“会。而且是在见我之前。”
一语成谶。
翌日清晨,高总管亲自冒雪前来,请皇后回宫。
与此同时,一个流言也在行宫四处传起,道是六皇子身世有疑,为避免夜长梦多,预谋篡权夺位,被陛下及时发现,陛下这几日的奇怪举止,皆是为了查清真相。
而今,真相已然查明——
六皇子非陛下亲子。
上欲诛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