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狸奴
偌大的御辇内,浓郁的龙涎香与女子的清甜幽香交缠至深,此时彩霞弥漫,一缕夕阳从帐外缝隙投入,映在燕湛的面容上,如渡了层淡薄的金光。
霍汐棠正依偎在他怀里,感觉到他微微起伏的胸膛,清冽的呼吸,以及那温润浅色的薄唇。
他嘴唇微启,似要开口讲话,霍汐棠吓得咽了咽口水,顶着冒犯天子的风险将手心覆盖在他的嘴唇上。
“陛下,求您……”不要对殿下说她正在御辇上,正在他的怀里,若让她的未婚夫君亲眼看到这一幕,她定会无地自容,羞愤欲死的。
燕湛眉梢微挑,将她的窘迫与羞赧尽收眼底,遂右臂一抬,再无多言,只是那空出来的臂膀,究竟想要什么,他需要霍汐棠自己发觉。
他受够了心爱的人在他面前与其他男人恩爱的模样,也装够了什么三好先生,温润君子,他偏要一点点撕开他的正面目,让她不得不接纳这样的他。
霍汐棠低下眼,便看见她今日穿的玫瑰紫烟沙裙的裙摆与陛下的玄色龙袍交缠在一起,那金织的龙纹栩栩如生,龇牙的神情好似想要将她拆吞入腹。
那双龙目,恍惚间让她以为在霍府的先生与面前的帝王,好似重叠了起来。
如梦境一般,影影绰绰,云雾迷蒙,先生与陛下好像渐渐重叠成了一个人。
像他又不像他。
霍汐棠耳尖愈发红润,莹白的耳垂似乎难以抵抗他这样的亲密触碰而微微颤唞着,他喉结微动,看了心动不已,指腹便揉捏了上去。
燕舜心里微凝,便楞在原地没有急着走。
后来他才知晓,当时她遇到了麻烦。
又更像是梦中那个总是对她步步紧逼的男人。
再开口时,嗓音喑哑低沉:“顾姑娘不久前从东南宫道路过往反方向去了,朕现在也不知她尚在何处。”
御辇行至宫门几百米远的转角处停下。
可耳垂上那温热的触感,实在让她无法忽视。
“是这样吗?”她抬起水润的眼看他。
她顿时被自己这个想法惊地觉得有丝荒谬,不由深吸了一口气,下一刻便乖巧似的钻进了那只臂膀。
他心口仿佛被扼住。
“无碍。”年轻帝王的声音已低哑的惑人。
她再也不会将她认错成燕舜了。
燕湛右手指尖绕过她纤细的脖颈,顺上轻轻抚碰她的细眉,一下又一下,轻柔极了,每一下的触碰都好似带着深深的爱意与怜惜。
李拾勤候在一旁,心里头琢磨着,陛下这要不要放人家姑娘回去?
这几日陛下多番做出这样不像他平日里会做出的事,若是强行将这姑娘留下,再带回紫宸宫,恐怕他也不会觉得奇怪。
燕湛轻缓嗯了声:“下次看到朕,知道该如何做了吗?”
霍汐棠不知如何回答,迟钝如她,好似渐渐有点明白了什么,又没有完全明白,她不敢去细想,她不该与陛下如此,不该与未婚夫君的兄长如此。
燕舜眉心拧着,心里也因这件事猛然一沉。
霍汐棠几乎是鼓足了最大的勇气,用力推开了燕湛,逃也似的从御辇上跳下来。
只是,因霍姑娘与太子的婚约在此,陛下对这霍姑娘动的念头,究竟是男女之情,还是陛下只想步先帝的后尘,一时也说不准。
那是个看不清脸的女子,乌黑披散的发丝垂落下来,与天子的龙袍勾缠在一块儿,而她也正软弱无依地伏在天子怀里,天子宽大的衣袖将她的曼妙的身段遮得满满当当。
燕舜顿觉奇怪,总觉得今日的皇兄与以往大不相同,好似格外有耐心。
因为他永远不会怪她。
他的手臂很长,宽袖堆叠,她俯身过去,堪堪半边就将她揽得严严实实了。
忽然想起前世与她初次相遇的场景,当时她也是那样像只受惊的小兔似的,入夜后在皇宫里,她竟将他当做燕舜,直愣愣地扑进他怀里。
那次他破天荒出手救了她,也将她请上了御辇。
一阵黄昏的风吹来,微微拂起明黄色的帐子,御辇内皇兄神情满足,懒散地倚靠在软榻上,而他的怀里正拥着个娇娇弱弱的女子。
“陛下……我该回了,再晚的话,宫门将落匙了。”她低着脸不去看他,只知道现在的陛下很危险,她应该立刻逃离才对。
燕湛轻声笑,伸手将她弄乱的裙摆缓缓抚平:“别怕,想说什么便说,你在朕面前永远都不用担心会说错话。”
霍汐棠回了定国公府时已入了夜。
顾显正在枫云院门口等她,院门口附近夜灯照了过来,见她这么晚回来,问:“进宫了?”
四周静谧无声,确定太子不会再找过来了,霍汐棠紧绷的身子这才缓缓放松,悬着的心也悄然平稳。
皇兄竟然有女人了?
李拾勤见这大的动静诧异不已,很快御辇内传来陛下的声音:“李拾勤,你亲自送霍姑娘出宫。”
御辇外,燕舜等了许久却等来一句这样模糊不清的答复,登时有些泄气:“那大抵是我错过了棠棠,打扰了皇兄,是臣弟的不是。”
如今同样的神情再现,却是不同的场景。
除了长发,什么都看不清。
人人都当天子温润儒雅,性子随和,可他最是清楚,这是个从尸山血海攀爬而起的男人,倘若他当真对一个人动了心思,是绝无可能叫那人有机会逃脱的。
太暧昧了——这绝对不是她和已经恢复了身份的陛下该有的接触与对话。
燕湛微微侧首,便能看清她根根分明的睫毛,看清那双漂亮的桃花眼里装的满满都是他,眼尾的洇红沿透至锁骨,像是受惊的娇软小兔般,实在是惹人怜惜得紧。
他正在梳理其中的怪异,御辇便已起驾。
她低着头,“嗯,是太后娘娘召见。”
在她身上嗅到了龙涎香,顾显脸色有些难看。
他也并未拆穿她又与陛下牵扯到一起去的事,斟酌了会儿,说了句:“今日发生的事,你莫放心里去。父亲他只是性情过于古板了些,说话冷硬了点,并无其他的意思。”
原来他在院门口等她便是想为定国公说好话,霍汐棠垂眸,回道:“多谢顾大人挂心,我实则也并未在意。”
经过一下午她也想通了,既然定国公这样对她,她又何必将这个不当她是亲生女儿的父亲说的话看的那样重要,还平白惹得自己难受,得不偿失。
她回答的过于冷静,顾显倒有些尴尬挠了挠鼻尖,他总不能说,你别在意了,陛下已经帮你报仇,让你父亲在家禁足,没事不能招惹你了吧。
“夜深了,进屋吧。”交代完想说的话后,顾显便直接转身离开。
紫宸宫琉璃瓦顶落下月色银霜,六角宫灯在晚风中轻微摇曳,拉长值守内侍的身影。
成太医把完脉后,语气沉重:“陛下,那幽劫草的解药微臣已炼制出来了,陛下又为何不愿服下那枚解药呢?”
燕湛背脊靠在软榻后,“朕若是不吃那解药,是不是只有一年寿命了?”
成太医点头。
先帝曾听信南疆巫医之言,为了炼出那起死回生的仙丹,便不顾陛下的性命拿他的身子来制药,陛下自幼尝过百毒,经过无数次割肉放血,从而导致如今体内的血液掺杂了不少的毒药及解药的成分,混合成如今这样血可解毒的症状。
但于其他人是解药的血,不见得对他有效。
先帝早已在多年前看出了陛下的狼子野心,便事先给他下了那致命的毒药,若非还留着陛下`身上的血液有用,得以救那个女人活命,恐怕先帝早已便夺走了年幼陛下的性命。
陛下隐忍多年,割肉放血之苦,毒药之痛皆熬了过来,如今也已登基称帝复仇成功,岂能因那毒素而去掉性命?
所幸当年陛下在北地结识了成太医,成太医是走南闯北游历天下的神医,翻阅多本古老书籍总算从中查询到解毒之法。
便是那世间仅此一株的幽劫草。
只要吃下幽劫草炼成的解药,陛下`身上的毒素便能彻底去除,确保生命无忧。
可自从半个月前陛下回了长安起,成太医将解药呈到陛下面前,陛下却说先放着,他不着急吃。
怎么会有人放着面前救命的解药而不着急解毒?
燕湛轻飘飘说了句:“朕暂时死不了。”
他语中的笃定好似掌控了全局,成太医无语凝噎,一时不知如何反驳。
所幸追随陛下多年,也心知他并非那等无能之人,更不会傻傻地送死,想必是有何原因罢。
成太医也放弃说服他,便写下一纸药方递给一侧的李拾勤,又谨慎地交代几句作息问题,便退出了紫宸殿。
成太医离开后,李拾勤也躬身退出了里间,贴心地留给陛下独处。
燕湛站起身朝临窗处走去,幽深的目光落在庭院的海棠树上出神了许久。
昏黄的烛光衬得他半张脸晦暗难测。
烛火跳跃,他眼底映出那耀目的海棠花,凤眸微眯。
他为何不吃解药,不过是在赌,赌这一世,她还会不会善心大发将解药拿出来给他罢了。
天子夜里请了太医诊脉一事,大清早便传到了永寿宫。
顾太后斜倚在描金美人软榻上,慵懒地喔了一声,也并未当回事。
这无论谁家若是孩子病了,当娘的启能不心急?而顾太后却恰恰相反,对陛下向来不闻不问,若非必要,这母子二人是连句话私下都没说过几句。
顾太后正用着早膳,太子燕舜便来永寿宫请安了。
“儿臣请母后安!”少年的声音清脆爽朗,顾太后笑得眼睛都弯了,招招手让燕舜坐过来。
燕舜直接执了玉箸便大口大口地用膳,待吃了个半饱,忽然想起了什么,抱怨道:“母后,那钦天监究竟是什么意思?一个月前我便下令让他们尽快算出个近期最适合成婚的好日子,这一个月都过去了,已经搪塞儿臣几回了,死活就是说没有好时机。”
顾太后目光慈爱地看他生动的神情,“舜儿,你就这么着急跟棠棠成亲吗?再等一段时间也等不了?”
她语气轻柔,抛了个余光给自己的贴身嬷嬷春兰。
春兰姑姑心领神会,便将殿内伺候着的宫女都支了出去。
“你可知,你这样着急成亲,外界会如何想你?”
燕舜蹙眉,“为何我成亲外人会有意见?”
顾太后道:“你皇兄至今未娶妻封后,登基六年尚无后妃无子嗣,你若这时候着急成亲,众人只当你想尽快诞下子嗣……”她语重心长道:“恐怕会引来流言蜚语啊。”
燕舜微怔,似乎也没想到这层:“可……我娶棠棠的初心,与那个位置无关。”
“再说了,皇兄他不是活不到二十七吗?”
甚至他无须去争,这个皇位迟早也是要落在他的手中。
顾太后暗叹,她这个儿子当真是用情至深,简直随了先帝。但这个棠棠是谁的女儿都好,偏偏要是顾林寒的,那就莫怪她了。
用完早膳后,燕舜便想出宫,看出他想去找霍汐棠,顾太后将他拦下,“慢着,哀家手中来了一批新进宫的宫女,你顺便带几个回你的东宫。”
燕舜笑道:“儿臣东宫里伺候的宫人够多了,就留给母后吧。”
顾太后细眉一扬,“这次给你的宫女不一样。”
“舜儿,你十八岁已不是小孩子了,有些事情也该尝试接触起来。”说罢,顾太后一扫身侧的春兰姑姑。
春兰姑姑便下令,让一批经过千挑万选的宫女入殿,仍太子挑选。
燕舜哪能不明白太后的意思,他站在原地面色纠结,“母后,我不要!我有棠棠就够了。”
“其余的母后都能由着你,但这件事绝对不可。”她放柔了语调,耐心哄着:“这些姑娘个个都是花容月貌,身段妩媚纤柔,母后也没说非要你给她们个名分,就留在你东宫做个通房侍妾即可。”
燕舜最烦有人插手他的私事,是越听越火大。尤其有关霍汐棠的事,便更无法镇定下来。
他绝对不能做出背叛棠棠的行为,本身因下蛊那事他已经够愧疚了,若是让其他女人插在他与棠棠之间,只会影响到他们之间的感情。
就这时,十几个貌美的宫女盈盈入殿,燕舜一眼扫去看着心里冒火,顾太后完全不在意他难看的脸色,反而还在那跟哄小孩似的要他挑几个带走。
他勃然大怒,一脚踹开身前的凳子,留下一句话便拂袖离去。
“母后就死了这条心吧!那些女人儿臣一个都不会收用的!”
顾太后顿时被气得气息不稳,怒拍一掌桌案:“放肆!他当真是愈发胆大妄为了!竟敢在哀家的永寿宫做出这样目无尊长的事!”
春兰姑姑躬身安抚,“娘娘莫气,殿下只是年轻气盛,加之与顾姑娘又是处于那种黏黏糊糊,儿女情长之时,现在自然是心里将顾姑娘放在第一位。”
顾太后冷哼一声,这样看重那个霍汐棠,看来她就真的容她不得了。
入殿后,宫女们跪在一侧,早已经被太子的动怒吓得浑身发抖,其中一个更是吓得晕厥,顾太后看着心烦,摆摆手:“都退下去吧。”
她儿子看不上,又不能强行逼迫他去碰别人。
一众宫女中,忽然响起一道娇俏的嗓音:“还请娘娘给奴婢一个机会,奴婢愿伺候太子殿下。”
定国公府。
殷华婉的贴身侍女思梦来了一趟枫云院传话:“三姑娘,今日府上有贵客上门,夫人请您现在去一趟前厅。”
霍汐棠正坐在书案后练字,不由腹诽,高门大户就是事多,三天两头都有贵客上门拜访,“好,我收拾一下,马上过去。”
思梦走了后,依丹便入了卧室,小声提醒霍汐棠,“姑娘,奴婢方才去给您打听了一下,今日登门拜访的是……”
“是谁?”吞吞吐吐的,霍汐棠好奇,是有什么难缠的吗?
依丹在国公府为奴十年,自然多少知晓自己伺候的这位姑娘的生母,那前定国公夫人一些事,而今日来的,正是永昌侯府的人。
“是永昌侯夫人及府内的姑娘。”
霍汐棠放下了朱笔,眉心微拧,看来是个不速之客了。
还未踏入春茂堂,便听里面传来欢愉的笑声。
殷华婉坐在主位与永昌侯夫人交谈:“阿姐再等等,三姑娘在来的路上了。”
永昌侯夫人是英老国公的二女,多年前嫁给如今的永昌侯沈亦祥为妻,婚后诞下一子一女,而今日她拜访定国公府正是为了看一眼她那早已逝世的小姑子留下的血脉。
说话间,霍汐棠提裙走了进来,殷华婉笑吟吟让她上前。
永昌侯夫人目光丝毫不避讳在霍汐棠身上打量,过了后笑道:“的确很像,怕是侯爷看到了必会触景伤情吧。”
霍汐棠福身行礼:“见过夫人。”
永昌侯夫人淡笑颔首,随后转头对身侧的少女说话:“聘儿,这便是你一直想要见一见的表妹了。”
沈聘儿极具贵女风范地向霍汐棠点了点头,很快便收回了方才悄然打量的目光。
自宫宴那晚之后,母亲便时不时拿霍汐棠与她做比较,除了霍汐棠生母是她祖父女儿的缘故,还有一层便是,父亲一直想让她入宫嫁给陛下。
太子与陛下之间的关系本就微妙,而霍汐棠却是太子的未婚妻,将来倘若她嫁给了陛下,那么便会与这个表妹为敌了。
这次来定国公府,便也是想亲眼看看霍汐棠对她有没有威胁,届时还阻碍她进宫为后。
“表妹与爹爹是有两分相像。”沈聘儿叹道。
认真看是比她沈家容貌更为出色,虽说她未曾见过那个姑母,但曾听闻姑母的美名,沈家长得最漂亮的便是那个已名声恶臭的姑母了。
永昌侯夫人笑了笑:“傻孩子,那是长得像你小姑母。”
霍汐棠没明白这母女二人为何要特地来见她,听阿娘所言,当初出了那桩丑事后,永昌侯府嫌她败坏门风,阿娘被定国公遣到道观待产,永昌侯府也从未想要接济她帮扶一把,这才使阿娘寒了心,和离后都不想回娘家了。
想起阿娘受过的委屈,霍汐棠心里也对这永昌侯府没什么好感。
霍汐棠对她母女二人态度十分冷淡,不愿亲近几个字就差写脸上了,几乎是问一句才慢吞吞答一句,无非是问流落在外的十几年过得如何,听得她心里直想笑。
倘若真的关心她,为何当初不再寻一寻她阿娘的踪迹?
东宫内,晌午过后太子燕舜便乖乖地留在寝宫完成完范先生布下的课业,一下午过去,他疲惫地支了支懒腰,喊道:“李福良,赶快收拾一下,跟孤去一趟定国公府。”
李福良面色诧异:“殿下,您不是前两日才去了吗?”
燕舜坐着将腿一伸,作势要踢他,“废话少说,孤去看望自己未来的太子妃,你还敢有意见?”
李福良哎呦几声,“不敢不敢,好勒——奴婢这便去准备!”
他躬身正要退殿,殿外值守的小太监便慌慌张张跑进来撞到了李福良。
李福良大怒:“你干什么吃的?”
“是圣上跟前的李总管来了!”
李拾勤?李福良登时吓得背脊发麻。
他和李拾勤同姓李,则是因为师出一人,李拾勤更是他的大师兄,后来他凭借其他门路攀附到了东宫,便毫不犹豫抛弃了那时身子骨不好的师父。
而李拾勤那时只是个洒扫的小太监,他成了太子的贴身内侍以后,跟着水涨船高过起了逍遥日子,谁能想到那李拾勤后来不知从哪来的门路,竟然攀上了当今圣上。
这几年他是看见李拾勤便绕道走,生怕被他报复。
只是这李拾勤好好在紫宸宫做他圣上跟前的大总管,怎么来东宫了?
李拾勤直接进殿,看也没看李福良一眼,先对燕舜行礼:“奴婢参见太子殿下。”
燕舜正觉得奇怪,“李总管来孤这东宫可有要事?”
李拾勤站起身,回道:“奴婢是来传圣上口谕,太子殿下今早在永寿宫对太后娘娘出言不逊,所为忤逆不孝,其行为乃皇室之耻,陛下言说太子殿下作为储君应当一言一行为众人表率,不可恣意行事。则陛下命太子殿下在东宫禁足几日,何时想通了再解除禁令。”
说罢,李拾勤也不在意燕舜难看的脸色,直接转身出了东宫,全然不将太子放在眼里的猖狂态度。
燕舜大步跑出去,便见多名禁军已将东宫门口围地严严实实,是一只苍蝇都飞不出去的程度。
皇兄竟然来真的?
太子被陛下禁足一事很快传到了顾太后耳里,顾太后倒是不心疼自己儿子被禁足,只是怪异为何陛下会多管闲事起来。
春兰姑姑道:“陛下大抵是为人子孝,心疼娘娘被太子殿下吼了。”
顾太后觉得不是那回事,先前她也很想装作一副母慈子孝,但这几年燕湛对她的态度那样冷淡,她所幸也懒得装了。
难不成他当真认为她是他的亲生母亲?根本不知真相?
不过太子被禁足不能去找霍汐棠,顾太后还是很满意。
“那丫头送去东宫了罢?”
春兰姑姑道:“这会儿怕是已经进东宫了,奴婢给李福良打了招呼。”
相比东宫冷沉的气氛,紫宸宫里倒是动物声此起彼伏。
李拾勤满脸复杂看着身穿暗紫色龙袍的陛下单膝蹲在一群猫猫狗狗面前,认真地挑拣。
认认真真扫了一圈。
燕湛从中提了只通体雪白的狸奴,抱在怀里逗弄了一番,那本身极其害怕他的狸奴也被揉得舒服极了,时不时喵喵喵地叫。
声音细细的又软又乖,好似能饶人心尖。
跟她真像。
小狸奴看起来可招人喜欢了,但实际上那双小爪子上的指甲也利索着。
燕湛单臂抱着那小狸奴,另一只手便摆弄它的小爪子,雪白的爪子上的指甲也干干净净的,一看便知被呵护的极好。
李拾勤问:“陛下,您要在紫宸宫养狸奴吗?”
他淡笑了声,“不可以吗?”
李拾勤哪敢说不啊,陛下想养什么都行,只是他看着这样身形高大肩宽腿长的陛下怀里抱着这么一只小奶猫,画面着实诡异了些。
挑完了狸奴后,李拾勤便望向另一边的几个笼子里的小狗,“陛下还要养狗?”
燕湛怀里抱着狸奴,迈步朝狗狗那边走去,“朕不养。”他说完,单膝支在其中那一个巨大的铁笼子面前。
这个铁笼里仅装了一只巨大的黑色猎犬,其毛发油亮,比起犬更像是野狼一般,龇牙咧嘴一脸穷凶极恶的模样,看起来威风极了。
猎犬嗷叫了一声,燕湛怀里的狸奴便吓得在他怀里瑟瑟发抖,奶呼呼的喵喵声听得人心疼不已。
啧,他怀里这只小家伙也怕大东西。
燕湛唇角勾起,“就它了。”
李拾勤诧异:“陛下不是说不养?”
他站起身,将抱在怀里的狸奴掂了掂,像在掂什么宝贝似的,“朕不养,但有人养。”
“摆驾,去定国公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