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加德农机厂中,工人们结束了一天的工作，纷纷离开厂房。已经成家的人急急忙忙赶着去托儿所接孩子，给孩子买点零嘴,然后赶着最后一抹余晖回家，单身年轻人们则是三两成群说说笑笑着走向食堂。
这也是教会工厂最让他们喜爱的地方——有宿舍、食堂、澡堂、托儿所……他们生活所需要的一切都能在这里满足。工厂就是他们的后盾,他们只要安心工作，未来的一切就全部握在手中。
杰夫.埃里克也跟着人流来到食堂,这里的饭菜很便宜,两个铜币就能打上一份足以让人吃得饱饱的套餐,味道也相当不错。食堂的大师傅总是吹嘘他跟着瘟疫之神进修过厨艺,做的是来自东方的神秘料理。对此杰夫是很相信的。
就是不知道他打菜的时候总是习惯性手抖丢下几块肉，是不是也是跟瘟疫之神学来的本领。
杰夫打了一份套餐，又折回去打了第二份，他把第二份饭放到一个年轻人面前,轻声说道：“先吃点饭吧。”
“谢、谢谢！”那年轻人像是很久没吃过饭了，低头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等到一半的套餐进了肚子，他才再次抬起头来,哀求地看着杰夫：“埃里克，你帮帮我,看在我们以前的交情份上。安妮她病得很重,你帮我求求瘟疫之神。只要祂能治好安妮，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杰夫静静看着他,思绪也不由自主回到了以前。
他是苏克夏埃里克子爵的私生子。在苏克夏还被机械教会控制着的时候,贵族们过得相当春风得意。哪怕是他和对面的科克.沃尔什这种私生子,也都能从家中领到不菲的零用钱,过上很是体面的生活。
后来,机械教会被推翻,贵族们的下场都不太好。他凭借着自己当时学到的知识谋了一份煤矿工人的工作，因为工作努力进步快，还被选为典型工人代表，跟着丝黛菈一起到当时还没解放的圣城加德给当地的矿工们宣讲。等到了圣城加德解放，他还被选为第一批开拓团队，来这里新开的农机厂担任一个小头目。
他这位少年玩伴可就惨了，因为当贵族私生子的时候没有野心，只想拿了钱吃喝玩乐，所以身上一点技能都没有。他找不到正经工作，到了现在已经坐吃山空，没有一点办法了。
“怎么办……那怎么办？安妮她病得很重……她一直在发热，也吃不进东西。城里的医生给她放了血，还让她吃下了药。可她病得更严重了……怎么办？瘟疫之神要是不在的话，难道她就只能等死了吗？”
科克.沃尔什一下子惊慌起来。他眼中最后那点火光好像也熄灭了。
蒲柏正在给一名新来的志愿者注射青霉素药剂。
他的精神恍惚，六神无主，和当初那个悠闲散漫的小贵族少爷判若两人。杰夫怜悯地看着他，过了一会儿才说道：“我知道一个地方也许能救你的妻子。”
“我很想帮你，”杰夫终于说道，“可是瘟疫之神现在不在加德城，我听亚德里安先生说，祂去了东方一个爆发瘟疫的小村庄救人，可能短时间内没办法回来了。”
志愿者家属：“……”
“我们不是放血，这个软管是给你们身体里注射药剂用的……对，你看过显微镜下的那些小东西？那太好了，我们生的很多病就是由它们引起的，这种药剂会杀灭其中的一部分，帮助你们恢复健康……安全？请放心，这是我们实验室通宵了三十多个夜晚持续两个月才搞出来的！为了它，四百只老鼠和两百只兔子已经牺牲。虽然前期临床死了有两三个人，但是现在已经稳定了，绝对不会有问题的！”
约克缩在里间的办公室里，听着自己的力属下对病人的安慰一脸绝望。
蒲柏摸了摸自己已经有些显露头皮的鬓角，继续耐心地给陪同的病人家属解释他们的工作和传统的“医生”有什么不同。
虽然代价是少了至少三分之一的发量。
“哪里？”
她动作熟练地消毒扎针，耐心地安抚惊恐不安的病人。和最开始接触病人时紧张生涩相比，现在的她已经完全是一名合格的全能医生了。
“第一医学院。那也是瘟疫之神创建的学校。他们研制出了一种新药，正在寻找志愿者。如果你没有其他办法的话，可以去那里试一试。”
他亲自招来的这名学院能力优秀，力气大能加班，可以说哪哪都好。可惜就是长了张不会说话的破嘴。
“你们别担心，这东西挺有效的。”旁边的另外一位志愿者突然说道。这是个年轻女性，看上去还有些憔悴，可眼神明亮，明显已经是在痊愈了。
“我这是第三天来这里了，之前发热生病，我以为自己快要死掉了，多亏了这些……医生，我才能重新活过来。听说这个医学院也是瘟疫之神主持建造的，那可是掌管疾病的神祇，你们有什么不放心的？”
她的丈夫也一直陪护在旁边，两人脸上都充满了由衷的感恩。刚被四百只老鼠两百只兔子还有两三个死人吓到的新志愿者总算是找到了点安慰，和这位已经快要病愈的前辈交流着治疗经验。
从交谈中他们得知，这位名叫安妮的女士和那位沃尔什先生之前曾经是贵族家的后代，机械之神的谎言被戳破后，按说这些人该对新的教会充满了怨念才对，可那位沃尔什先生脸上却并没有多少阴暗之色。
“只要安妮能好好的，哪怕是没有财富和爵位也没什么。”他充满爱意地看着自己的妻子说道，“我有一个和我身份一样的朋友，他比我要聪明能干，现在在教会工厂里是技术骨干，比他以前的日子过得可痛快多了。他说将来教会可能打算开设一些轻工业和食品类的工厂。我在苏克夏还有一些土地，我打算和安妮一起回那里种葡萄，然后卖给新开的酿酒厂。虽然辛苦了点，可只要我们在一起，什么都不是问题。”
房间里响起了一片恭喜之声，有人在询问将来可能会开设什么工厂，有没有机会进去工作。而蒲柏的声音也响起来，她在大声吹嘘着他们研制出的这种新药可以治疗什么疾病，并劝导在场的人死后捐出尸体给他们医学院解剖，只有这样才能培养出更多的医生，他们未来的健康才能更有保障……
约克听着得意弟子的“好心劝告”又开始绝望地揉额头……
类似的喧嚣从闹市中传出、从工厂中传出，它们汇集成一股无形的热浪，化作普通人看不到的光点从四面八方飞向一个地方，最终汇集到叶悬光意识空间里的功德池中。
叶悬光正在检查面前老人的身体，当感受到功德之力再次冲破一个坎的时候，她的眼前忽然出现了一些新的东西，这让她的动作停滞了很久。
她面前的老人却误会了她的停顿。他眼中的光一下子暗了下去，声音惴惴地小声嗫嚅着：“冕下，我……我是不是没救了？”
叶悬光回过神来，尽量用最符合人类的声音安抚他：“没有，只是我遇到了别的事情，我需要想一下。”
“您能不能告诉我我还能活多久？我存了一笔钱，我要尽量在死之前把它花光！”
“……一两年内死不了的，你先别急着花钱，也许一两年内就出现可以治疗你的病的办法了呢？后面的人不用等了！今天到此为止！”
叶悬光对着排队的人群喊道。他们传出了一些失望的声音，但因为她的身份，也没人敢医闹，只是纷纷表示明天一定会更早过来排队，争取第一个接受瘟疫之神的祝福。
叶悬光进入了昏暗的室内。她闭上眼睛然后再次睁开，刚才突然出现的那些线条依然没有消失。
她看到了两条金色的锁链，以及四五条红色的细锁链。金色的锁链连着的还是谢如期和丝黛菈，而红色的细锁链则延伸向四面八方。
在上一个世界，叶悬光也是见过这些红色锁链的，那一条连接的是一名叫做屈乐成的工匠。叶悬光曾寄希望于他发展电力事业，不过这位不求上进的老兄最后还是走上了化学的邪路。
原来这个世界也出现了这种红色锁链吗？而且看起来应该是早就出现了，只是现在她的能力才进化到能看见而已。
谢如期的身影突然出现，有些担忧地看着她：“上神，是出了什么事情吗？您突然离开，现在看起来也有些……”
叶悬光回过神来，摇头：“应该没有大事，就是我又看到了一些锁链。”
她把自己看到的东西告诉了谢如期。青年思索片刻，然后说道：“上神，您看到的红色锁链都连向什么地方，大概能感觉到吗？”
“超过五百米就感觉不到了，但是看方向，圣城加德那边最多，有三条，其余的都在我不知道的位置。”
“金，约克，亚德里安都在圣城加德。金在理论学科方面已经研究出了卓越的成就，约克的医学院发展也不错，至于亚德里安，我听说他在计划出一本《间谍培训手册》，发展我们的谍战事业。”
“……亚德里安为什么会对这种东西感兴趣？他长得挺阳光的啊！”
“重点不在这里，上神。您发现了吗？红色锁链连接的则都是在某一方面做出技术贡献的人。我有一个猜想，会不会是这些人也是被您选中的？现在或许不明显，但是在未来，也许他们会成为历史上某个领域的开山始祖或者中流砥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