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五章
再次来到世界树的时候,叶悬光正好碰上了酒神举办宴会的日子。
上次来的时候还像是一片静谧宇宙的世界树这一天人流如织，一道道弯曲的弧形光线连接着一片片叶片、一根根枝干，那是神祇们通行的通道,在主人的允许下被具现化，用以彰显出行人的派头。只要把注意力集中在上面,就能看到其中装饰华美的马车、被驯服的作为坐骑的高傲龙族，甚至还有叶悬光叫不出名字的长着人脸的怪异魔兽——那是别出心裁的神祇闲暇时分用人类和超凡种族融合后的成果,是他们的“得意之作”,用在这种宴饮场所炫耀是最好不过的了。
叶悬光漠然看着这一派热闹的景色,她应该是愤怒的,可因为这百年看过了太多欺凌，面对这样的画面她居然也能保持冷静。
“走吧。”她冷静地对谢如期说，“这些人都聚集在这边玩乐，正好方便我们办正事不被打扰。”
金,坤泽，谢如期，甚至连很不情愿的奥斯本都被叫了过来,五个人第一次在这个世界重聚在一起，准备打开那扇多年之前把他们吓到魂飞魄散的门。
“我们只有直接打开通往二代神祇居所的门的权力,那也是给我们向亲族朝拜的时候用的。但是,只要力量足够，我们可以从世界树枝干连接处强行撕出一个口子来突破到初代神的那一层,这里也是世界树的本源所在。”坤泽向叶悬光解释道,“在二代神祇的居所,我们自己的实力也会受到极大压制,所以一会儿我们可能顾不上你,打开了门记得就一直往里冲,冲到进了初代神居所的门里面就是胜利了。”
叶悬光点头，又说道：“其实我一个人去就可以的，我只是想去看一眼，不会和初代神莱雅与奈亚发生争执。”
奥斯本嗤笑一声：“争执？别开玩笑了，那种存在直视一眼就要赶快想办法逃命跑路了，我们这次就是为了保障你不被那两个怪物发现的。”
怪物？
叶悬光听到了一阵令人牙酸的吱呀声响。
她果然应该选择自己一个人潜入的，叶悬光想。
刚刚撕开了一条细缝的“门”顷刻间被巨大的力量扭曲，它旋转着变得模糊起来，颜色和形状都由清晰可见变得难以形容，叶悬光盯着它看了一会儿，就开始感觉呼吸困难头晕目眩……
叶悬光来不及细想，坤泽的声音已经响了起来：“准备了，我们要开门了！”
“就是现在！冲进去！别回头！”坤泽大喊道。
真奇怪，为什么奥斯本他们对那边的印象只剩下一句话了，可还是会觉得两位初代神是怪物？
谁知道当初奥斯本他们离开的时候会被记仇的初代神打上标记，就等着他们再次自投罗网啊？！
这时候世界上还没有“灾厄纪”的概念，虽然大家都知道现在外面不算太平，可象牙塔里的大学生们想的毕竟简单，大家考虑最多的还是什么实习能方便考研考编还不耽误盖章，以后做什么工作能多赚钱少加班，以及中午的食堂阿姨什么时候能不手抖。
一片看起来并不起眼的叶子被人撕开，一股庞大到哪怕有三代神祇权限庇护也依然压迫感惊人的力量从撕裂的缝隙中奔涌而出。几乎是同时，金、奥斯本、坤泽、谢如期同时举起了自己的武器，他们念诵着晦涩难懂的咒语，将自己的全部力量同时倾泻而出。
叶悬光听到了一声轻笑：“找到了，逃脱的闯入者们……”
这是公元2077年秋天，叶悬光在临海市念大三。
万物在一瞬间失去了所有颜色和形状，好像突然有一个星系的恒星在这里发生了爆炸，巨大的质量化作热，化作光，首先将敢于注视着它的所有生物视觉器官灼烧失明，随后又化作无数只透明灵巧的手，穿透了他们身体的每一个微粒，将他们从内到外检查了一个彻底。
叶悬光刚参加完秋招，定下来一个比较满意的offer。这天是难得的好天气，长达三个月的封校结束了，她和同寝室的姑娘们逃了一节老师点名最少的课，愉快地决定去市中心看电影买衣服，出来后再去新开的自助餐厅吃到它不敢招待大学生。
她这天的运气好像格外好，早上九点还能在地铁上找到大片连着的空座，她和室友高高兴兴坐下来，一抬头就惊喜地发现对面是同年级长得最帅的男生。
高挑，白净，彬彬有礼还单身的那种级宝。他也看到了叶悬光，朝着她露出一个礼貌的微笑，笑起来的时候脸颊上露出浅浅的酒窝，看得叶悬光一阵脸红心跳。
学校到市中心的距离很长，叶悬光和室友们都低头玩手机打发时间。手机上有提到一些地震、水灾和疫病的新闻，可那些距离他们都还很遥远，头条上面大半还都是明星八卦、电视剧和游戏。
叶悬光有一眼没一眼地看着，时不时偷偷抬头看一眼对面同样在玩手机的大男生。
头顶的拉环随着地铁一次次进站出站轻轻晃动着，人流在他和她之间穿梭，充满了生活琐事的交谈和手机上八卦一起进入她的大脑中，然后又消失不见。
叶悬光渐渐困了，她把头靠在旁边的扶手上。闭着眼睛的时候，听到了室友还在抱怨毕业论文开题第四次被驳回的事情，这也算是她刚才听到看到的那些事情里面最大的一件了。
真好，这个世界上，她身边发生的最大的事情就是论文开题被打回，这真是太好了。
意识渐渐朝梦乡滑落，周围的一切归于安静。
“啊，原来还可以这样吗？怎么一开始没想到呢？还有很多安宁的世界，我们可以把那些东西送去那边啊！”
一道宛如耳语的呢喃在叶悬光真的睡着之前在耳边响起，却如同一声炸雷一般，让她一下子惊醒过来！她猛地睁开眼睛，周围却不再是和平年代的地铁。她看到从地面一直虬结在一起深入云霄的碧绿色枝干，就像是被困进了树枝的牢笼中一样，而在她的正上方，两张巨大的面孔正挤在一起，像是当年叶悬光看着纸箱里饲养的小鸡一样从上方俯瞰着她。
“醒了吗，我的孩子？真是没想到，一百多年前逃走的那些坏孩子们居然能给我们带来这样的惊喜。”
那张女性面孔的嘴唇一张一合，发出的声音如同惊雷一般环绕在四周。她刚刚说完，另外一张男性的面孔就迫不及待把她挤到一边，用同样惊喜的目光贪婪地注视着她。
这两张脸同样的俊美非凡，从肌肤到五官的形状，就像是创世神精心雕刻的塑像一般，它们连接着的躯体也都是如同人体雕塑一般完美的典范，男性健壮而不粗鲁，女性丰腴而不臃肿。可是从腰部以下，两人的下半身却已经如同周围的树根一样缠绕在了一起，相互纠缠，盘根错节，深深扎入她看不到的深渊中。……这就是初代神祇，光明神莱雅和黑暗神奈亚？
可他们传说中不应该是最完美的神祇典范，所有的二代三代神都无法媲美的存在吗？怎么会是这个样子？
叶悬光背靠着树枝囚笼，脑中飞快转动，面上却依然不动声色，平静地问道：“和我一起进来的人在哪里？”
“犯了错的坏孩子应该受到惩罚。他们第一次闯入掏出去的时候，我们本来已经不想追究了，可他们却没有珍惜那个机会。”男性面孔奈亚用咏叹调一样的声音说道。
“哦？那我不一样，我很乖，我是初犯，所以能不能同样给我一个机会，放我回去改正？”叶悬光迅速屈服，纯良地眨着眼睛看着那两张脸。
女性面孔莱雅轻笑了一声：“真是识时务的乖孩子，和那些坏孩子不一样。按道理来说本来应该是这样的，可我们没想到你藏着这样的秘密，所以很抱歉……”
“是吗？那真是太可惜了……”
她的脸上显出巨大的失落，就像是被自己的神祇抛弃的最虔诚的信徒，有如同祭品一般温顺的难过失落，却并无半点怨怼和反抗的迹象。
她抬起头来，柔软修长的脖子也像是献祭的羔羊一般柔和无害，恳切地看着她的创造者：“我能为您带来什么呢？尊敬的父神母神？能否在为您牺牲之前告诉我，好让我在那个时刻到来的时候更好地配合您的力量？”
莱雅的面孔柔软下去，显然是叶悬光这样如同量产方便面一样毫无主见的顺从态度让她很满意，也不介意为听话的祭品多说两句。
她柔声说道：“你只要保持现在的样子，不要对我们抱有防备心就好，我们只是想去你记忆中的那个世界看……”
她的话未说完，刚才还乖巧蹲坐在枝干囚笼中的人骤然暴起。她拔出一直藏在身上的短剑，脚尖在枝干上面一个借力，猛地跳出十多米高，手中短剑直直朝空中的两张脸划去！
保持现在的样子？那就让你看看老子现在有几根反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