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阿昭决定追求公主
宁元昭做了个说不上好坏的梦。
他梦到了顾景懿。
她站在高耸的悬崖边,下面是一望无际的乌云和看不到底的深渊。
顾景懿在责怪他。
责怪他为什么没有在中秋宴上献艺,他想要跟顾景懿道歉,说他不是有心的,可顾景懿不想听他的狡辩。
她的眼中有某种深邃又危险的哀伤,她孤注一掷地问:“阿昭,你愿不愿意做我的驸马?”她的一只脚已然悬空,似乎得到否定的答案就会悲伤欲绝地跳下去。
宁元昭顾不得犹豫,大声喊说:“我愿意的,殿下……”
顾景懿笑了,似乎很是满意,那点哀伤流转成宁元昭看不透的欲望。
她仍然没有离开悬崖的意思,宁元昭只得小心翼翼地走到悬崖边,想要牵住她的手带她离开。
顾景懿岿然不动。
“阿昭在骗我吧,小骗子……”顾景懿重重咬住了他的耳垂,“既然不喜欢我,便陪着我一起去死吧。”
宁元昭深陷于云中,黑蟒锋利的鳞划破衣衫,在他身上的每一处肆虐侵袭。极致的恐惧裹挟着欢愉,将云朵都浸透,落下淅淅沥沥的雨水。
月将落时,宁元昭猛地睁开眼睛,控制不住般手抖喘熄。很快,他察觉到了什么,露出一副做贼心虚的神情,悄悄掀开被子。
梦都是不可究的,宁元昭竭力宽慰自己,而且,究竟为什么会做这样的梦啊!
接着是一阵长久且诡异的沉默。
就因为蛇是公主变的么……
自此而始,梦境变得荒诞无稽。
梦境颠倒了物种,甚至也颠倒了性别,他清楚地意识到,他变成了蛇的所有物,连发丝都染上了属于蛇的幽沉香气。
顾景懿并不全然是蛇,她有时也会变成女娲一样的人身蛇尾,用尾巴懒懒缠住他的小腹。
他头疼地扶住脑袋,一边为将公主幻想成偏执巨蟒而惊诧,一边为自己放纵的亵-渎而羞耻。
或许正是如此不可言说的矛盾,才让他在绮艳中挣扎了很久很久,无法苏醒。
公主都变成蛇了……他居然还会……他原来是这样无底线无品德的一个人么……
明明他那么怕蛇……
他压根没有拒绝的余地。
宁元昭犹豫了,他不知该如何回答,他吞吞吐吐了许久,都没有做出像上个问题一样干脆的回答。
她反握住宁元昭的手,用一种幽深魔魅的语气问:“阿昭,你喜欢我吗?”
悬崖下是大片浓墨色的云朵,公主在坠崖瞬间变成了一条巨大无比的黑蟒,与他紧紧相缠。
话音将落,顾景懿就拉着他一起坠下了悬崖。
在确认了什么之后又很快盖上。
这种感觉……并不讨厌,甚至还有些沉迷……
悬空之中,宁元昭很是不安,他总要攥着些什么才不至于惊叫出声。好在变成蛇的公主仍保持着温柔本性,于是他得以捏住蛇尾或者青丝,继续悠悠荡荡在深渊中跌坠。
难不成是他昨天喝了太多的酒……还听到了公主臭脸的缘由……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阿昭不会不知道那些人是为什么献艺吧。”
“你愿不愿意做我的驸马?”
真实与梦境中的话语交错出现,与顾景懿纠缠的一幕幕在宁元昭脑海中亦是那样清晰。
一个异常荒谬的想法横插进混乱的思绪间。
如果……如果真的如同梦境一样,公主站在悬崖边问他愿不愿意做驸马,他的回答会是什么呢?
宁元昭思索着这个难题,半晌之后愁眉苦脸地叹了口气。
无论怎样想,他唯一的回答竟然都是……我愿意,哪怕公主并没有站在危险的悬崖边……
愿意,应当就是喜欢吧。
他下意识将梦中的两个问题混为一谈。
无论如何,人生第一遭梦春,让有些东西从宁元昭心中破土而出,再难隐藏。
他想,他可能再也不能自欺欺人地说些只想和公主做君臣之类的话了……
他对公主生了男女之欲。
公主呢……公主也喜欢他吗?还是又是玩笑般的捉弄……
宁元昭再度沉沉地叹了口气。
一道敲门声随后而响。
他下意识慌乱起来,确认被子下的湿痕被很好地盖住了,才佯装镇定地问了句:“谁?”
“主子,是我。”宁亦舟听起来有些疑惑,“我能进来吗?”
“……进吧。”幸好不是他爹,宁元昭松了口气。
宁亦舟脚步无声,踏入门内后仔细地关好了门,才走向宁元昭。
“你怎么来了?有什么事吗?”宁元昭面色如常。
“我晨起练功,听到你的叹气声了,你往日不会醒得这样早。”他眉心微皱,“你屋子里怎么有好重一股香气,和菩提寺莲花有点像,你不会又折了那莲花做些什么吧。”
“……没有,估计是不小心从哪沾到了。”
味道竟有这般明显吗?他爹也来问,小舟也来问。
许是昨日他在公主被中窝得太深,又与公主贴得太近,才使香气散之不去吧。
好在没人知道这香气属于谁。
宁元昭没有细究。
他脑子里全是顾景懿,现下宁亦舟在此,他就又想起昨天中秋宴上,顾景懿和熙成帝别有蹊跷的父女关系来。
他说:“小舟,我想让你帮我查个人。”
宁亦舟点点头,又有些犹豫地开口:“不会是宸月公主吧……”
“你怎么知道?”难不成他对公主的心思已昭然若揭,人人可见?
“对不住,主子。”宁亦舟满脸歉意,“那日你落水归来之后,我太好奇,没忍住,去查了查京城中的权贵寡妇都有哪些,查来查去,好像只有宸月公主与您口中的姑娘相符……所以……”
“所以你去查了她,是不是?”宁元昭很冷静。
“对不住,主子。”宁亦舟再度道歉。
“无事。”宁元昭没有责怪,“你都查到了些什么?”
“没查到太多。”宁亦舟说,“她常居菩提寺,很是隐秘,我至多查了查她的两位驸马。”
“如何?”
“不如何,既是庶子,又无什么才华武艺,要么病弱,要么沉迷酒色,身子并不健朗。”
“是么?”宁元昭思索着说,“这样说,他们的婚后暴毙与公主关系不大?”他还记得公主命格为煞的传言。
宁亦舟摇头:“我没有查出来,但即便他们再身子不好,总也有几年活数,暴毙……与之无关……”
宁元昭顿了下:“还有么?”
“没了,我就查了这些。”
“那你再帮我往深的查一查。”宁元昭根据轻重缓急说了个顺序,“先查她对男人的喜好,然后是她的母妃,以及驸马暴毙的隐情。”
“……好。”宁亦舟答应下来。他坐在凳子上,鼓足勇气问:“主子,您确是喜欢宸月公主吧……”
相似的问题。
相似的迟疑。
在直面时,宁元昭发现自己的回答依旧是:“……我不知。”
两辈子二十多年,他只对公主产生过欲求,这算是喜欢吗?
既如此,为什么不敢说出来呢?
宁亦舟又在宁元昭脸上看见了类似于怯懦一般的表情,只有在说到那个女人时,他才会露出这种表情。
这让他有些不忍心再说接下来的话。
宁元昭看到宁亦舟拧眉皱眼的怪表情,直接问说:“你想说什么?咱们二人之间,不必有顾虑。”
宁亦舟:“……我想,侯爷不会允许你和公主成亲的。”
“为何?”
“一是年岁上便不合适,宸月公主比你大六岁,若她的驸马不死,指不定孩子都能喊你一声小侯爷了……而你尚未成年……想来侯爷和老夫人都不会接受一位岁数如此大的女子……”
“还有呢?”宁元昭的眉头也拧了起来。
“二来,你是侯府独子,将一位成婚两次的公主嫁予你,不是摆明了轻视侯府吗,圣上与侯爷情谊匪浅,不可能做出这样的决定。”
宁亦舟说的不无道理,看起来,他追求公主这事,阻碍也实在太大了些。
宁亦舟见他眉头紧缩,十分苦恼,想了想,又宽慰说:“不过,你可以偷偷与宸月公主苟且……”
“你说什么!”宁元昭不可置信地看向他。
“相恋相爱也未必得成婚,苟且着,两人各自得了欢愉,岂不是也很好……”宁亦舟缩缩身子,“况且,主子想与公主成亲,公主也未必想嫁您呐……”
后半句话恰戳中了宁元昭的心窝。
“滚滚滚。”他心烦地说。
宁亦舟说了声好的,随即就准备听话地出去。
然而走到门边时,他又听见了一声低落的自语:“我总不可能和公主苟且一辈子吧,我总得让公主给我一个正经的身份……”
这回轮到宁亦舟不可置信了,他也顾不得出去了,赶忙说:“主子!您不能这样想啊!我是胡说的,你不能真去和公主苟且啊……”
若是让侯爷知道,还不得打断一根藤条。
宁元昭低着头,没有再言。
宁亦舟坐回到他身边,担忧地看着他。
许久之后,宁元昭脸上多了点从容和决然,似终于做下了什么重要的决定。
他说:“小舟,你不明白她对我有多重要。”
他不知道什么是喜欢,他只知道,他不能离开公主太远太久。
一旦她与其他人成亲,他就再难与她交际往来了……
“小舟,我要追求她。”宁元昭毅然道。
他想光明正大去握公主的头发。
和前世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