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第37章
“听说宸月与元昭又闹了矛盾?”熙成帝问。
“是啊。”夏德全回答,“遇刺第二日,公主去看宁少爷,帐中似有争吵,公主最后是沉着脸出来的……奴才估摸着,两人是闹了不愉快。”
“小孩子家家,都被惯坏了。”熙成帝脸上看不出喜怒,“元昭也歇了两日了,想来走动无碍,等下你派人把他叫到草场里去望望风,总窝在帐子里也闷得慌。”
“奴才晓得。”夏德全笑着说。
“小七如何?”
“昨个儿晚上刚醒,精神不大好,喝了药又昏睡过去,梦中总是发汗惊悸,很不安稳。”
熙成帝眉心蹙了起来,“差人好好照料着,缺什么只管禀报就是,让下人们细心着点。”
“奴才明白。”
宁元昭受伤后第一次走出了幄帐。
照顾他的小内侍送补药时说,今日天气晴朗,万里无云,最适合透气散心。心情好了,伤口自然就恢复得快。
宁元昭抱了抱马头,抚着小红的鬃毛低声问:“我带你去跑一跑,好不好?”
那之后,熙成帝将猎场彻查一遍,又加派了人手,严密保护皇子公主的安危。
遇刺的林子幽暗曲折,暂为封锁。
草场上的人不多,护卫的兵士却是显而易见。
众人狩猎的选择便只有草场。
不过小红甚是高傲,对于这种拙劣的讨好不屑一顾,时刻维持着高头大马的俊秀姿态,等着宁元昭来接它。
他轻扬马鞭,小红载着他,自由地朝着猎场狂奔,将提议散心的内侍远远甩在了后面。
宁元昭过了一会儿才得知,原来是顾景懿不喜旁人靠近,于是下了命令,除了护卫,谁要敢近她半丈之内,当即责罚十大板。身为熙成帝最受宠爱的女儿,一般人自然是不会去触这个霉头。
她骑于一匹黑色的骏马之上,周遭空无一人,银裙蹁跹,清冷凛然。
所有人似乎心照不宣地避开了她,空出一道透明的界限来。
林间遇刺,宁元昭受伤晕倒,猎物发狂,七皇子坠马不醒,两相叠之,熙成帝发了好大的火,一面重惩猎场官员,一面勒令调查刺杀真相。
作为救了公主的功臣之一,这匹枣红马最近可是受了颇大的优待。
结果出来,是南祈余孽贼心不死,训练刺客提前潜入猎场,后打晕林中的护卫兵,撤掉代表危险的界线,意图行刺皇室。
所以大家遇见她时都心照不宣地不去靠近。
小红当即欢快地叫了一声。
现下,触目所及最众星捧月的莫过于六皇子顾琢。鲜明的是,离他不远的地方,正是宸月公主顾景懿。
宁元昭笑笑,翻身上马,姿态矫健利索,丝毫看不出受伤的痕迹。
饲料都是最精细的不说,宸月公主还专门派了太监与它说话唱歌,生怕它养伤养得无聊。
毕竟刚被刺杀过,性子阴晴不定也是很能理解的。
奈何她昳丽胜国色牡丹,又清冽如天上明月,天然散发出致命的吸引力,引得不少人在一丈之外悄悄窥探,蠢蠢欲动。
他看了看小内侍,倒没多说什么,穿了外袍便出来了。小红正在幄帐前等他。
宁元昭看到那些眼神,心中说不清道不明的烦怒更盛。
有猎物自高耸及腰的草丛间冒出了个头。
一只鹿。
还隐约出现了雉兔的影子。
狩猎的时机到了。
顾景懿看都未看沸动的人群,策马扬鞭,意图去往草场深处独自追寻那只野鹿。
一些人见罢纷纷停马,不欲与公主相争,但也有人意气风发不惧不怵,快马疾驰去捕狩来之不易的猎物。
当然,其中不乏想要出风头吸引顾景懿注意力的。
宁元昭未动,停在原地盯着纷飞的白色裙摆。
顾琢骑着马溜达溜达来到了他身边。
宁元昭礼貌道:“六殿下。”
“诶诶。”顾琢摆手,“小侯爷不必如此客气,我听说你前日里伤得不轻,如今出来跑马,是好些了吗?”
“不碍事了。”
“那便好。”顾琢哈哈笑起来,“如此,小侯爷就可以跟着皇姐一起去猎物了,皇姐箭术斐然,是我远远不及的,想来能猎到不少好东西。”
听起来是太不加掩饰的撮合。
宁元昭浅笑着看了顾琢一眼,顾琢不由摸了摸鼻子。
“六殿下为何不去?”
“哎呦哎呦,我这箭术,去了不是丢人现眼嘛。”顾琢脸上现出一点心虚来,“再说了,追随着皇姐的神武之人那样多,我去了也是淹在里面。”
宁元昭不言。
顾琢咂摸着他的态度,慢慢多了点从容,佯装叹气:“哎,指不定哪位就脱颖而出,得了皇姐青眼,我听父皇说,他正准备给皇姐择婿呢,届时情投意合,也算一桩佳事。”
“情投意合?”宁元昭神色未变,仿佛只是普通询问,顾琢的汗毛却在一瞬间竖了起来。
和看见他皇姐不高兴时的反应一模一样。
宁小侯爷居然会给他顾景懿的感觉……就好像朝夕相处过太久,连习惯语气都变得趋同了一样……
顾琢压下下意识的反应,赶忙道:“我胡说的,哎呀,其实我们单纯地跟着大家猎兽玩也挺好,小侯爷,你说是不是?”
“六殿下说得对。”宁元昭应声,承下顾琢专门给他送的枕头。
他朝着顾琢点了点头,而后马鞭高扬,奔入草丛,再无迟疑地朝着某个快没入天际的白色身影而去。
薛俊庸想,他平生第一次对一个女子心动不已,哪怕她已二次成亲。
说起来一切都是命。
身为户部侍郎之子,与圣上同去秋狝的珍贵机会本该没有意外地落给慕容晃。
户部尚书的幼子。
可慕容家在秋狝的名单出来后,拒了这次机会,转而荐了他去。
似是慕容晃生病了,得修养一阵。
无论如何,天降馅饼,自得好好把握。何况他虽从小跟在慕容晃身后,除家世不够,样样都不比他差,也算当得上。
只是没想,他会对一个不再冰清玉洁的公主动了心。
其实娶公主也是不错的选择。
顾宸月是陛下最受宠爱的公主,得了她,这辈子便可以高枕无忧。
想罢,薛俊庸有了主意。他刻意驭马,追赶着一只雉鸡往顾景懿身边去。
顾景懿早已在一处碧潭边停了下来,垂眸望着潭内的细鱼,不知在想些什么。
愚蠢的雉鸡适如其分地扑棱到了顾景懿一丈之内。
好机会。
薛俊庸当即拉弦,射向那只雉鸡。
射中只鸡甚是简单。他自信箭术出众,会得公主另眼相看。
就在此时,意外突显。
另一只箭横空穿来,裹挟着比他刚猛百倍的力道,暴虐般断开了他即将射中的箭矢。
羽箭落地。
雉鸡分毫未伤,惊惶着飞跳着跑走,再也不见。
薛俊庸错愕扭头,只见一道红衣骏马的身影飞速掠过,竟直接跃向碧潭,完全不顾忌宸月公主的命令,近了她周遭半丈的范围。
何止半丈,来人的那匹枣红马几乎擦尾碰上了公主的马身。
究竟是何人,也太过嚣张桀骜……以宸月公主的坏脾气,定会狠狠处置他的……
他翘首以待着接下来的画面,却不想玄马跟着枣红马并肩奔跑了起来。两匹马默契般踏过碧潭,不消几息就跃进了茂草深处,失了踪影,再难让人找寻。
进入比人身更高的草丛,甩掉所有跟在后面的尾巴,宁元昭再也按捺不住无名的怒和长久的念,拉着顾景懿的手腕与她一道滚落。
顾景懿素簪滑落,长发飘散,美得不可方物。
宁元昭不假思索地抱住她,握住她的头发沉沉喘熄。
他们已经两天没说话了……
“嗯?小侯爷这是想做什么?”顾景懿掌住他的后颈,饶有兴味地问,“不知道近身本宫半丈之内是要挨板子的么?”
“……知道。”宁元昭克制地回答。
“知道为何还如此胆大包天?”顾景懿的手指顺势滑落,抚进衣间,触及细腻的皮肉。
“殿下允许的。”宁元昭超乎寻常地大胆起来,有点理智崩断的前兆。
他纹丝不动的,任由顾景懿为所欲为。
“本宫允许的?”顾景懿伏在他胸膛间笑,“几天不见,小侯爷怎么变得这样放肆。”
“殿下。”
“嗯?”
“您不要说话了。”
冰冷手指恰然撞上灼热伤口,像是一点火星急速引燃轰隆炸开,宁元昭遽然失控,小兽般咬住了她的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