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第54章
不痛。
这是顾景懿的回答。
宁元昭又亲了下顾景懿的伤痕,“看来殿下确实没骗我。”
被吻过的地方泛出细密的痒来,顾景懿磨了磨牙,很想再吻一吻宁元昭。他这般想着,俯身就要去碰宁元昭的唇。
被宁元昭的手指抵住了。
“阿昭……”
“殿下,我还有问题没有问。”
顾景懿咬不到唇,索性含住了那节手指,以缓解骨头缝中溢出来的痒。
宁元昭逗小孩一样点点他的舌头,“既然划伤自己时不觉得痛,那会觉得快乐吗?”
“您在梦里是一条大蛇,只顾着吃我,我可什么都没做。”
顾景懿听完,慢慢地焦躁不安了起来。
“殿下好聪明。”宁元昭叹气,“既然不懂,那日中秋夜宴,我磕到手臂,被猫抓伤,都是些微不足道的小伤口,殿下何至于那般关心,还专门为我抹了两次药。”
死局。
“殿下最开始,是故意接近我,对吗?”
“如何云雨?”顾景懿问,“阿昭那般勇猛,定是令我□□了吧。”
“我喜欢阿昭,想亲近阿昭。”顾景懿注视着他。
“阿昭还有别的话想说,对不对?”话出口,变成了自投罗网的询问。
顾景懿似乎不知该如何回答,含着手指静默了好半晌,才不舍地松开,说:“我不知,许是有些吧。”
“……为什么?”他纵容般踏入宁元昭的诱捕。
那时,宁元昭感受到了顾景懿真切的爱恋。可顾景懿的行为,又让他感到怪异。
他说:“只有殿下。”
奇怪的是,她的话里也多了点诡异的火气。
“殿下知道么?”宁元昭在顾景懿微凉的耳垂上烙下一个咬痕,像在发泄什么火气,只是语调依旧平静,“那日我回去后就做梦了,梦见与殿下……共赴云雨……”
“……别人吗?”
防不及防间,宁元昭被按倒在软榻上,接受顾景懿的吻。
吻落在他的脸颊眉眼,顾景懿野兽般不管不顾地将他的脸颊亲得红润,继而也在他耳垂咬下一个牙印。
可惜当时他意识不清醒,即便隐有所觉,后来也忘得一干二净。
他确实踏进了陷阱里,还是一个可能万劫不复的陷阱。他该回答“痛的”,虽然是个谎言。
宁元昭为他找好了理由,顾景懿想,他应该应和的。
就算他回答“痛”,宁元昭也会有办法将他引到这里来。
听到他的回答,顾景懿的火气竟然奇异地消了,“还有没有梦到旁人?”
“怎么会怪殿下呢?”宁元昭说,“殿下是喜欢我,才那样做的,殿下不懂痛有多难受。”
话音渐落,顾景懿一时间找回了所有的清醒,他伏在宁元昭胸膛上,安安静静听宁元昭的心跳声,和方才判若两人。
“……没有。”宁元昭揉揉她的脑袋,“没有。”
“殿下不觉着受伤痛,觉着这是件乐事。”宁元昭含了点笑,“自然不可能感同身受地也觉着别人痛。”
用力地拥抱和吮咬,现在来看,更像是顾景懿所独有的安慰。因为,他就是以这样的方式,来安慰自己的。
更多时候,他是借此来忍受更大的痛。
但他感知到的愉悦很是轻微,趋近于无。
顾景懿痴缠地亲他嘴唇,将他的呼吸都亲到紊乱,不依不饶地问:“有没有?”
他未说话,宁元昭拥住他,轻轻抚摸他的后背,这让他感到一点安宁,他贴住宁元昭的脸颊,低声道:“阿昭在怪我么?”
要不然,顾景懿对他的优待和特殊,实在有点说不过去。
面对一个不小的伤口,常人见了都会细心呵护,更别说一个喜欢他的人。
“嗯,我痛呢。”宁元昭说,“秋狝的时候,我们在林子里,刺客让我受伤了,殿下却把我的伤口亲得更痛。”
“我也这样猜。”宁元昭摸着他的头发问,“殿下想知道为什么吗?”
不对。
他握紧宁元昭的手指,躁狂与冷静交错,几乎冲垮他的理智。饶是如此,他的面上仍没有太多失控的表情。
宁元昭差点因她这没头脑的吃醋气笑。
不算正面的回答。
很明显的变化。
当然,不排除他的公主喜好与别人不同,抑或是骨子里的恶劣恰好冒出了头。
然而已经够了。
宁元昭知道答案了。
确切来说早就知道了,这个问题,不过是确认。确认过后他便不再纠结,转而问:“殿下给我抹的药里,还有别的,是不是?”
“不伤身的。”顾景懿眼神间多了点惑人的意味,“助兴而已。”
“怎么这样坏?”宁元昭亲了下他的眉心。
顾景懿得到允许般,干脆搂住宁元昭的脖子,“我说过的,我吃醋了,我看到你与顾琰了。”
“是么,气性当真是大。”
“阿昭。”顾景懿不住地亲他,“不气了,好不好?”
宁元昭捂住她的嘴巴,“那殿下需得告诉我,周曼曼与曲鸿的事,也是殿下故意让我看见的么?他们是殿下的人吗?”
周曼曼,不久前才晋升的周才人。
曲鸿,不久前才晋升的东门监门卫。
亦是他与顾景懿在中秋夜宴时,撞见的私通之人。
宁元昭松开手指,听见顾景懿说:“阿昭怎么会猜出来?”
确实,若不是宁元昭有着前世的记忆,恰好捉到了顾景懿与曲鸿的一点点关联,恐怕就真的被蒙在鼓里了。
“梦到的。”宁元昭回答。
顾景懿低低地笑,“我的阿昭才是真聪明。”
“为什么故意让我看那些?”
“我知道他们会来,他们不知道我会来。”顾景懿认真道,“想让阿昭解个闷罢了。”
“果真吗?”宁元昭不为所动。
“替阿昭保守秘密,阿昭许会对我亲近些,也会心有顾虑。”
“顾虑什么?”
“上了我的船,就不可以随意离开了,否则……”
“否则怎样?我会死吗?”确实,秘密暴露,不消公主来解决,皇帝会先把他弄死。
“我舍不得。”顾景懿皱起眉,“不许再这样想,我只会把阿昭关起来,关到只有我能看到的地方。”
“霸道鬼。”宁元昭捏捏她的头发。
霸道地骗人上贼船,霸道地不让人下船。
“阿昭原谅我,好不好?”
“从来没有怪过殿下。”宁元昭吻住他,“只要殿下别再瞒我。”
顾景懿敛眸与他相吻,水一般的眸子微微泛起漩涡,似是某种风雨欲来的前兆。
黄昏将近。
府里的人刚结束了一天的辛劳,如今都已回家去了。现下整个公主府屋内屋外都静谧得不像话。
寝殿内未曾点灯,黄昏的光尽数倾落,也不过是将屋子照亮了一点点。
顾景懿半张脸隐在暗光中,窝在宁元昭怀里不愿意起身。
他白日里咬过宁元昭,心里快乐极了,简直想长长久久贴着宁元昭不与他分开。
宁元昭倒意外地纵容他,喂了杯漱口的茶水就不再管他的小动作了。
他就这样听着宁元昭的心跳闭上了眼睛。
宁元昭说得不错,他确实是困倦了。
再醒来时便已到了黄昏,他记得宁元昭说晚上要回宣正侯府。想到这,他就睡不着了。
“阿昭。”顾景懿的声音有着刚醒时的沙哑,很是好听。
“殿下。”宁元昭拂开他额边的发,“坐一会儿醒醒神,我们等下用晚膳。”
他牵着顾景懿坐起,顾景懿顺势搂紧他,懒洋洋地伏在他肩膀上,不愿再动弹。
宁元昭几乎以为自己被家养的狮子或老虎抱住了。
晚膳是三喜吩咐着做的,其中有两道汤,一道山参补汤,一道乳鸽汤。
补汤中有药材,宁元昭尝过,味道不算太好。他给顾景懿盛了碗乳鸽汤。
哪想顾景懿喝了一口就放下了勺子。
“不好喝么?”
“有些腥。”
“是么?”宁元昭说着,准备盛点尝尝。
“是的。”顾景懿没等他动手,直接用自己的勺子舀了些,喂到他嘴边。
宁元昭含住,品了品,“确实有些腥。”但是极淡极淡,鲜味为重,一般的人往往难以觉察。
三喜在一旁说:“今日厨房里做乳鸽汤的人告了假,汤是由另一位厨子做的,许是欠了点火候。”
顾景懿:“那便撤下去吧。”
宁元昭又给他盛了碗补汤,这回顾景懿竟然没有说些什么。
他便含着笑问:“殿下不喜吃带腥味的东西?”
顾景懿:“嗯,不喜欢。”
宁元昭喂给他一筷鱼肉:“我记住了。”
喜欢吃甜,不喜欢腥味。
真是好养活。
用过膳后,顾景懿拉着宁元昭,以看小黑兔为借口,好让他在公主府多停留一会儿。
既要成婚,他们的孩子自然不可能一只兔孤零零地待在寺里。
兔子的背上秃了一块,看上去很是滑稽,宁元昭好奇地摸了摸,“它这里的毛怎么掉光了?”
“我不小心割掉了。”
不小心?
宁元昭瞧着,倒像是用刀割下来的。
刀……
“怎么会割到?”他问,“殿下的手是那时候割伤的吗?”
“那时候我在给阿昭刻小狗。”
“又刻了吗?”
“阿昭想看看吗?”
“想啊,殿下带我去吧。”
顾景懿带着他回到寝殿,从枕头旁摸出新刻的小狗来,递给他看。
宁元昭看小狗脖子上还系着他买的锦缎,不由笑了:“殿下怎么把我送您的给它用了?”
“我觉得好看。”
“殿下是把小狗当成我了吧。”宁元昭嗅到了锦缎上的血腥气,“殿下的刻刀呢?”
顾景懿同样从枕边摸出刻刀来。
刀刃锋利,吹可断发。
宁元昭接过来转了一圈,确认此刀就是顾景懿手心伤口的罪魁祸首。
“我没收了,殿下。”他说,“可以吗?”
“阿昭将刀收起来,我以后便没办法刻小狗了。”顾景懿似是不同意。
“将刀给殿下,殿下会再弄伤自己吗?”
顾景懿默然,“我不确定,阿昭。”伤着伤着,好像就已经成习惯了。
“有时候,会忍不住。”
“怎样才能忍住呢?”
“除非阿昭陪着我。”说着,顾景懿自言自语起来,“可是阿昭怎样才能一直陪着我呢?”
“殿下说呢?”宁元昭觉得他似乎有主意。
“我给阿昭送一条蛇,阿昭养着,好吗?”
“我不喜欢蛇的,殿下。”
“那我给阿昭换一个,阿昭喜欢蚕吗?我听说阿昭最近在养蚕。”
“殿下,我不喜欢光溜溜的虫子。”宁元昭由衷地叹了口气,“再说,我不离开殿下,殿下又怎么保证也不离开我?”
“阿昭可以在我的身上……”顾景懿当真思考了起来,“刺上阿昭的名字……阿昭想的话,脸上也可以……滴蜡燃香,都可以……这样谁都知道我是阿昭的。”
“殿下真的喜欢这些么?”宁元昭眉心微蹙,宁亦舟调查而来的东西,居然不是谣言么?
顾景懿不知道。
他不能忍受侮辱性质的惩罚,可倘若宁元昭这样对他,为什么他想一想都会兴奋得颤栗?
“刺字是给犯人用的。”宁元昭亲亲她的脸,“喜欢痛也不可以这样。”
“我可以带着幂篱,或是面纱。”
“幂篱可以戴一辈子吗?”
“为什么不行?”
“隐藏一件事一辈子,是很难的,殿下总会露出破绽来。而且,久而久之,殿下的心里,会不好受的。”
“可以的,可以忍受。”
“殿下难不成试过这种感觉吗?”
顾景懿眨眼,“没有。”
“殿下,大骗子。”宁元昭吻住她的耳垂。
“阿昭同意了吗?”顾景懿状似听不懂他的话。
“没有。”
“那阿昭,想要怎样的证明?”
宁元昭想了想,将手里的小狗木刻还给顾景懿,“我做殿下的小狗,殿下也做我的小狗吧。”
送给顾景懿的锦带,束缚的自然是顾景懿。
“当我的小狗,就要听我的话。”宁元昭说,“我不喜欢我的东西受伤,所以殿下今后都不可以再弄伤自己,否则,我会生气。”
“很多小狗不听话,就会被丢掉的。”
“我不会的。”宁元昭说,“我养了他,就永远对他负责。”
“哪怕他不听话吗?”
“是。”宁元昭顿了顿,“这是我的承诺。”
“殿下同意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