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冬闱

    第十七章冬闱
    “对,就是冬闱。”
    徐璎给夏承烈按功绩加官进爵,划了良田庄园封赏给他,后面的事便都交给了徐琅。
    徐琅和夏承烈拿到专门记录功绩的小册子,上面有记录者与被记录者的手印,徐琅和夏承烈全部翻阅审核过后,根据军中的升降制度共同整理了升降名单。
    二人一起签了名字,按手印确认无误后,很快把拟定的名单送到徐璎面前。
    徐璎扫了一眼,本来没放在心上,结果一个名字引起她的注意。
    “牛鹏南?”徐璎警觉,她记得有个大反贼似乎是叫夏鹏南。
    夏承烈,牛鹏南,夏鹏南怎么分裂了。
    徐璎赶紧问徐琅:“这个牛鹏南是哪里人?”
    徐琅听这个名字并不陌生,牛鹏南有点特殊,夏承烈特地跟他讲过,当即解释道:“此人家属洪昌鹤江,本是王师炊家出身,名唤牛六,适逢先锋受伤,侯校尉见他资质不错便允他补缺,擒获北狄特勤坦木湖有他一份功劳。归途牛六请夏承烈为他取大名,于是有‘鹏南’二字,更名为牛鹏南。”
    不太能对得上,夏鹏南是洪昌流水人,步伍出身,但为了以防万一,徐璎道:“这个牛鹏南很不错,把他调来我身边。”
    “没什么,只是科举让我思及孟相这种连中三元的英才,一时好奇。”
    徐璎紧忙问:“可有孟相变法案的相关卷宗?”
    “叶护延节……应是不成气候,不必劳动夏承烈出马。”
    这是徐璎深思熟虑过的,春闱由礼部主持,他们会先筛选一遍,原本能走到会试的就已经是万里挑一,再由礼部筛去大半,要在剩下的人里抓个祸害实属不易,不如自己办场考试,降低门槛,大浪淘沙,选用庸才的概率一下子就上去了。
    徐璎觉得徐琅给的这个词非常不错,立即敲定:“对,就是冬闱。”
    “他死谏他的,我做我的,没什么干系,他又不敢在明面上弑君。”徐璎不以为然,突然从徐琅的话里得到灵感,记起那位因变法惨死的前宰相。
    徐璎这么一说,徐琅更担心了,她道:“贱籍不允许科举是律例里写明的,而女子科考更是闻所未闻,只怕陛下这道敕令白日发到长安,刘相晚上就到幽州死谏了。”
    徐琅琢磨徐璎的意思,试探问道:“陛下的意思是……设冬闱?”
    最后是徐琅最关心的迁都,她们从长安出来半载,迁都的事情却迟迟没有着落,徐琅未免有些担忧。
    “可我们并没有能够主持考试的人,而且幽州天寒地冻,举子们会前来应试吗?”
    一首歌而已,倒不是什么大事,徐璎便允了,“你们二人商定好便去做吧,不必再报与我。”
    “此外,我与夏将军商讨,把军士升降的规则章程编成小调,在军中传唱,这样将士们清楚了功过界线,知晓奖至几何,罚至几何,有助于他们约束己行,军纪军风将更加严明,士气亦会高涨。陛下以为如何?”
    徐璎没料到她竟然能苟这么久,一边暗骂刘绪效率低下,一边说:“开春就是春闱,天下举子将至长安赴试,而长安由刘相把持,所选之士未必皆可所我所用,故而我想在幽州特设一场考试,选用求真务实、能够建设幽州的人才。”
    徐琅迷惑地抬起头,“先帝严令,孟相罪行滔天,禁止任何人再提他,否则以谋逆治罪,他的卷宗也尽数焚毁。陛下为何突然想到他?”
    便是想让孟寂主持冬闱,他也早不在人世了。
    徐琅不解其意,想是徐璎自有安排,道:“好,稍后我遣人去同夏将军说。”
    一连串的问题抛过来,看来徐琅已熟悉政务,徐璎开口前不由得斟酌片时,谨慎道:“若北狄可汗诚意归顺,再无异心,便封他个郡王拘在幽州,另派人前往北狄安抚百姓。至于坦木湖,看哪里有空缺就先暂时放那里,待可汗抵达再论。”
    徐琅记下,接着又道:“还有一事,陛下预备如何处理北狄可汗熊达格和特勤坦木湖?叶护延节逃跑,可要命夏承烈率军追击?北征已近收尾,陛下何时着手于迁都事宜?”
    无论是当前世界还是那本《新晋史》都对孟寂的事含含糊糊,唯恐避之不及,想必是他的变法举措损害到了大多数人的利益。
    组织一场类比春闱的考试并不容易,从出卷到批阅,流程复杂,说起来容易,实际操作却是不简单。
    对于徐琅的忧虑,徐璎拍拍胸脯,“卷子我出,场地与人手调取官衙的即可。那些举子更不用担心,冬闱是为不拘一格降人才特设,不拘身份贵贱,男女老幼,皆可应试,不怕没人来。”
    她是想看看孟寂到底提了哪些举措,让那群官员那么害怕,不会是共|产主义吧?
    徐璎发散地胡思乱想。
    “冬闱的事放心,我来安排。让人去将夏承烈唤来吧,既恰有要务交给他,就不用姐姐你多跑一趟了。”徐璎做好计划,正好夏承烈回来可以帮她去做这件事。
    既然刘绪效率低,那她就甩甩鞭子,逼他提提速度。
    不多时,夏承烈前来。
    徐璎上来先跟他哭诉一番,说说自己的不容易:“夏卿你是护我离长安之人,定然清楚刘相把持朝政,倚势挟权,每每思及此,我都彻夜难眠。”
    夏承烈深以为然:“刘相据权,藐视陛下,确乃逾矩失礼,不堪为百官之首。”
    徐璎轻轻抬起下巴,仰望房梁,忧郁地说:“百官只知刘相,不晓皇帝,这是由于我的轻纵才造成的后果,属实是我的罪过。”
    “如今我想要补救过失,还请夏卿相助。”徐璎转头,诚恳地看这夏承烈。
    夏承烈连思考的间隙都没有,霍地单膝跪地,抱拳道:“陛下请下令,夏承烈万死不辞。”
    徐璎满意道:“好,朕命你即刻点兵前往长安驿站,传令于各地驿夫,从此奏折不经长安,直接送至幽州,若有违令不听者,皆斩之。”
    说完,徐璎从腰间解下一块宫制令牌,递给夏承烈,“这是金令,如朕亲临,你携此令去长安驿站驻守,一旦发现有暗送奏折入长安者,无论官职大小,不必上报,当斩即斩。”
    沉甸甸的令牌落入手中,是信任,也是责任。
    女皇让他做的事情正是收复大权的关键一步,夏承烈明白此事的重要性,既感动于她的信任,又下定了决心,哪怕得罪人,背负骂名,他也要将这件事办得圆满漂亮。
    夏承烈铿锵有力地说:“臣定不负陛下重托!”
    刚回来没几天,夏承烈又带着三千士卒,快马加鞭,匆匆奔赴长安。
    夏承烈一走,编曲的任务就落到徐琅一人身上,她没有编歌定曲的经验,问刺史借了几个乐伎帮忙,效果只能说是不尽人意。
    几个歌伎看到徐琅似乎并不是很满意,想起一人,出声道:“殿下,幽州地僻,鲜有音乐出众者,唯有一人音律绝尘,无论阳春白雪,下里巴人,各种风格皆可信手拈来。”
    徐琅的眼睛亮了亮,“是哪位贤才?”
    歌伎们身体僵定,互相递个眼色,张了张嘴,迟疑着不敢说出口。
    徐琅看出来她们的难言,柔声道:“一个名字而已,无妨的,说吧,恕你们无罪。”
    歌伎犹豫半晌,才最后小声吐出几个字:“太平巷孟玠。”
    徐琅闻言面色顿改,太平巷是流放罪臣及其亲眷所居之地,良家经过都要退避三舍。
    歌伎们见徐琅脸色变化,立刻停了呼吸,跪在地上伏首请罪,颤声道:“殿下恕罪,贱妾失言,贱妾失言。”
    徐琅回过神,脑中浮现出徐璎那番无论贵贱皆为大晋子民的言论,这些罪臣在流放前也是背景清白之人,可能误入歧途,又或者其他原因,她不该未经深入了解,轻易舍弃一个贤才。
    若是这孟玠罪行不重,或是受牵连而流放至此,徐琅考虑让他戴罪立功,减轻刑罚。
    “这孟玠因何流放至此?”徐琅问。
    此言一出,几个歌伎脸色青白交加,瑟缩着身子,更不敢开口说话了。
    几个歌伎打定主意地噤声不语,像是见了洪水猛兽,徐琅疑心升起,先软后硬地逼迫道:“此话只有我与你们共知,过耳即忘,放心说,如若不然,我现在就去找刺史问个清楚。”
    如果徐琅去问,刺史肯定要追究根源,她们哪敢闹到刺史跟前,若是叫刺史知道她们在长公主面前提起孟玠,刺史定是不肯轻饶她们的。
    几个歌伎倏地慌了,连忙抬起头,咽下口水,环顾四周,确定周围无人,这才压低了声音,小心翼翼地说:“回殿下,孟玠乃是宰相孟寂幼子……”
    徐琅得到答案,不由错愕。
    孟家竟然还有后人,而且就在幽州!
    想着徐璎似乎惦记着孟家的事,徐琅登时上了心,敛去面上神色,对歌伎们说:“我不会让人知道这是你们告诉我的,都下去吧。”
    待那几个歌伎离开,徐琅收拾了凌乱的案几,往徐璎的沧浪斋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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