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面试

    第三十章面试
    “橐驼。”
    徐璎在长安打包收拾,幽州面试开始,士子们将书册翻了又翻,猜测或许会出策论,于是将各个话题都考虑了,提前写好诵读。
    张可前看到自己位列前茅,心里沉甸甸的,紧张地饭吃不下,觉也睡不好。
    他不是个擅长和人打交道的性子,做事经常转不过弯,下笔前更是要深思熟虑,不然脑中一团乱麻,他太害怕自己在面试中半天说不出几句话,被人嘲笑他的头名是走了运得来的。
    不知不觉,面试的日子就到了跟前,张可前心里不停打鼓,战战兢兢地走进考棚,院中未伐的枯木摇动,森森作响,心神不宁的张可前惴惴迈开步子,向前进发。
    查验完身份,踩过锃亮的砖石,张可前被领着东拐西拐,来到一个大厅,空气里浮动一层薄薄的寒气,已经有不少人在此聚集,所有人肃色端坐,厅中静得只有轻微呼吸声,气氛凝重,刚进来的张可前捏了一把冷汗,应从安排坐下。
    “张可前,跟我走。”突然响起一道男声。
    张可前胸口像是被铁锤重重捶打,起身时手脚软绵无力,如同鬼魅一般,浑浑噩噩地被阴差铐着飘走。
    进入一间敞亮的屋子,上坐一年轻女子,应该就是淮阳长公主,底下两列坐着官员,正颜厉色,张可前哆嗦一下,两条腿发颤。
    张可前缩缩脖子,强忍着心中的恐惧,上前拜下,禀告了自己的姓名籍贯,等待出题。
    二十五人中唯有一人叫徐琅惊喜,是女子,名唤高筠,回答妥帖得当,又处处考虑周到,心思缜密,诸生之中,无人及她,徐琅点她做魁首,周近等人都无异议。
    显然这题不是那么简单,张可前急得满头大汗,伸手揩去额间细密的汗珠,心凉了半截,左右说不出什么大道理,索性道:“若能将陛下交代要务办成,那无所大碍,若不能,我就去求……问问陛下,这该如何是好。”
    动物?
    室内响起压抑过的、低沉的笑声,张可前的脸快要滴出血,说完他就后悔了,旋即改口:“啊不,橐驼背负乾坤,吃苦耐劳,我亦如此!”
    张可前抠紧手指,冥思苦想,耳边不停盘旋咚咚心跳声,香柱逐渐被蚀短,黑灰默默折断,摔下,在最后关头,张可前脱口而出:“橐驼!”
    传令他人就传令他人,还能如何,他又不能改变陛下的想法,将陛下交代的事情完成了便好。
    外面不知情况,有想收买官吏暗改成绩的,谁知皆被拒绝,第一回被拒绝,理由冠冕堂皇,第二回加钱依旧被拒,官吏透露了点真正的原因,给了个名字——孙卓。
    “不必紧张。”徐琅面上泛着淡笑,朝张可前微微颔首,接着问下一题:“倘若入阁后,陛下将要务交于你,命你择一人共事,于是你邀请同僚甲共同完成,然而不久以后,你发现陛下只传令于同僚甲,而非你,手下差吏也只听同僚甲调遣,你当如何?”
    众人的目光齐聚在张可前身上,皆睁大眼睛,挺直身体,不可置信望着他,仿佛刚才听错了。
    面试结束,张可前大受打击,六神无主地离开。
    周近见张可前满脸写着实诚,好似看到了他当年初入官场的模样,不忍地别过脸去。
    良久,不想第一名败于此处的周近干声咳了咳,委婉提醒道:“比拟,选一特性陈述即可。”
    张可前陷入沉默,心中一片悲凉,即便位列第一也通不过荟萃阁面试,可能他天生就与仕途无缘吧。
    “倘若你写了一篇诗文呈给陛下,结果渺无音讯,但不久以后,陛下在宴上吟出一首与其极为相像的诗文,广受赞誉,众人皆以为乃陛下所作,你当如何?”
    张可前手脚酸软,感觉屋中没烧炭火一般,浑身发凉,眼眶里干涩得紧,疲困交加。
    徐琅整理名单,把通过的二十五人单独拿出检查,看到末尾的“张可前”三字暗暗叹息,头名险些掉出入选名单,处理政务可行,就是不经世故,还需多加磨炼。
    想贿赂他们,先把孙卓搞定吧。
    这样一看,他被发配到幽州来,也不是不无道理。
    张可前呆了呆,脑中一片空白,牙齿轻微碰撞着,憋红了脸,半天吐出一句话:“我是人啊……”
    满室静谧,香炉浮起青烟,张可前的加入恍若乱流,扰动原先状态,屋中响起纸页的翻动声,而后一道声音打在张可前心上:“若将自己比拟动物,你会选择何种动物?简单陈述一下你的理由。”
    在一众疑惑的目光里,张可前思绪急转,目光控制不住乱飞,顿了顿,羞惭地垂下脑袋,声音渐渐变小:“因为我长得像橐驼……”
    虽然心里犯嘀咕,孙卓一介刑吏能说得上什么话,但好歹有了方向,于是转而拜访孙卓。
    孙卓出门就被四五个人堵在巷口,吓了一跳,暗道陛下不在,便有人敢当街强抢劫掠?
    谁知下一刻,几人挡在孙卓面前,从袖中掏出个紫檀木盒,白花花的银子闪瞎人眼,孙卓瞠目,手不自觉地伸进去。
    那几人眉开眼笑。
    手指快要摸到银子时,孙卓突然顿住。
    不对,行贿终究不稳定,危机潜藏,就是攒下足以敌国的贿银,一旦被揭发,那些贿银可就被收缴,再不属于他,还要为此搭上性命。
    而抓行贿就不一样了,没有多少人可以忍住绝不贿赂,这就意味着只要陛下在位,他就能一直抓行贿,不断拿十金。
    如此算下来,还是抓贿赂之行更为划算,也更安全稳妥。
    孙卓这么略一思量,方向瞬转,收回手,暗示道:“心意领受,银两就不收了,你们拿去该给的人吧。”
    几人立即会意,估计给谁都是一样的,他们先给官吏,他们自然会分与孙卓,笑着将木盒放回袖里,寒暄几句散开。
    孙卓余光扫见他们离去,嘴角微勾,悄悄跟在他们后面。
    官吏们听那几人道孙卓暗允了,半信半疑,迟疑着退了银两,干拿檀木盒,试探孙卓。
    而孙卓毫无反应,倒是丢给他们几个眼神,暗示事成之后分他一部分。
    他们就说,没人能拒绝贿赂的诱惑,孙卓一个没什么见识的小刑吏,可能一辈子都见不到那么多银钱,更加不会放过良机。
    官吏们想明白,原本觉得孙卓面目可憎,这会儿瞧,却有几分亲切可爱。
    又能大肆敛财,官吏们喜上眉梢,乐滋滋捧起银钱,忍不住对冬闱动起手脚。
    正在所有人都满意之时,没有被防备的孙卓突击,一天抓到手几串人,排成排地脱下官帽,押进监牢。
    手底下几个官员突然在府衙失去踪迹,一打听才知道竟然都是收受贿赂,被孙卓抓了个现行,周近震惊,这些人怎么就管不住自己的手!
    好不容易从长安脱身,抵达幽州的徐璎在城门口停住,她掀开车帘,看到站得笔直的孙卓,暗惊孙卓什么时候开了窍,懂得逢迎君主了。
    她还没下车,孙卓已经先一步上前,作揖打躬,恭声道:“陛下,微臣抓获行贿之举二十桩,涉事官吏皆已下狱候审,只待陛下裁决!”
    徐璎:“……”
    她突然不想下车了,还是回长安吧。
    “怎么回事?”徐璎不得不面对。
    孙卓道:“禀陛下,这些人收受贿赂,预备篡改冬闱结果,人赃俱获。”
    徐璎想问他是怎么抓到那么多人的,毕竟孙卓若有动作,其他官吏该是警觉的,不会顶风作案,再怎么样,也不会连着抓十几次还没察觉到吧?
    不过徐璎开始担心另外一件事,她把仇恨值都兑换掉买救援物资了,孙卓突然来这一下,陡然要给他两百金,她得上哪里凑!
    天降巨额债务,徐璎眉心跳了跳,“我知道了,此事先放一放,迁都之事着实要紧,我暂且抽不开身,你的赏金先记上账,过些时日给你。”
    “谢陛下。”孙卓细长的眉毛动了动,尾梢染上喜色。
    果然,他拒收贿银是对的,不然哪来今日的这两百金。
    刘绪连着坐了十几日马车,头晕目眩,嘴里发苦,燕王给他下毒,身体也没养好,层层因果累加,一把老骨头快要散架。
    好不容易到幽州,他忍着晕眩下车,两个身强力壮的小厮架着他向徐璎的马车走去,远远看到一个腮骨宽大、面相不善之人,心里升起反感。
    见徐璎待他态度不错,刘绪猜测这是徐璎自己在幽州提拔的人,于是将面上的厌恶隐去,抬手对徐璎道:“陛下,幽州已至,不知百官该如何安置?”
    徐璎惊诧地张大眼睛,“你们自己闹着要来幽州,又提前送走家眷,难道没有在此置办房屋宿处?”
    要住宿就自己掏钱,没钱就在野地里将就,反正她是真没钱了,也不想给他们花钱!
    现在是穷鬼的徐璎敏锐发出质疑:“别跟我说没钱,你们在长安变卖屋舍田地的契书我可是见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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