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魏凌光凝视李丹青,嘴角有一丝冷笑。
“丹娘,你当时见着我,羞得连头也抬不起来,何曾说过什么话!”
“你到底是谁?”
婚后,每每恩爱,若忆及当日初见情景,李丹娘总要懊恼,说那时只顾害羞,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且李丹娘平素跟他说话,从没这样“强势”过,总是顺着他,不敢随便反问。
眼前这个李丹娘,太过反常。
李丹青一惊,伏枕咳嗽起来。
一边狂咳,一边迅速想对策。
糟,狗男人起疑了。
她暂时安全。
“大郎,你给我休书,让我有一条活路罢。”魏凌光脸色乍变,失声道:“杨碧娘听到内官的话?还告诉了你?”
真是失忆所致?
魏凌光听着她这话,倒是信了大半。
“我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有些事儿突然就记不起来了。”
魏凌光冷笑道:“竟跟他无话不说了么?”
齐子蛰昨日睡得尚算安稳,至晚上,却发起了烧。
“那是公主啊,她这样说,就是容不下我了。”
李丹娘言行举止跟之前有些不同。
另一头,武安侯府的杨管家,也正出门,匆忙去请方御医。
“杨碧娘就说,她听到内官跟婆母的话了,公主不会容我活着。”
她若有一个闪失,荣昌公主嫌疑最高。
他又问道:“此事还有谁知道?”
“我失忆了啊!”
“我怕你嫌弃我,忍着没有说,可还是被你发现了。”
魏凌光看她咳得厉害,走到门外,喊了乌管家道:“去请宋御医过来一趟。”
这会只能咳嗽了,再说下去,漏洞更多。
没错,只有失忆梗,才能掩饰换壳的事实。
乌管家迟疑道:“这个时辰,宋御医只怕在宫里当值。”
李丹青又咳嗽起来。
是啊,齐子蛰知道了,相当于武安侯府知道了,相当于晋王殿下知道了。
李丹青慌张道:“大郎,你别误会,我跟齐子蛰是清白的。我告诉他这件事,是怕我死了,没人知道一个死因。”
原主和他曾是恩爱夫妻,他一旦起疑,定能找到许多疑点。
秦王若不想被晋王一党抓把柄,当会拦着荣昌公主对她下手。
魏凌光道:“只管去请,请不到就请孙大夫来。”
心念急转间,李丹青做了决定。
她说毕,伏枕大哭,又抬头,“大郎,我知道我配不上你,你给我一封休书罢!”
很难瞒过去。
魏凌光冷眼看她,心下印证她的言行。
她哽咽道:“十几天前,杨碧娘告诉我,说她偷听到内官跟婆母说话,说荣昌公主瞧上了你,不许你身边有别的女人。”
李丹青低声道:“上京路上,我告诉了齐子蛰。”
李丹青一边哭一边抬袖擦泪,她不用照镜子,也知道自己此刻定然我见犹怜,没有半点伤害值。
杨碧娘偷听内官说话,转个头去告诉李丹娘,她不死谁死?
他定定神,“不对,杨碧娘一向嫉恨你,怎会跟你说这些?”
一时冷笑道:“杨碧娘胆大包天,竟敢欺负嫂子,回头定叫她悔不当初。”
“有些事儿,只记得一鳞半爪。”
“我说有大郎在,谁敢欺负我?”
她咳完,抬起了头,眼眶红红,带哭音道:“大郎,你疑我了么?我就知道,这件事瞒不过你。”
乌管家应了,忙忙下去。
因方御医诊脉之时说过,半夜可能会发烧,不用惊慌,多煎一贴药服了便好。
李丹青泣道:“那一日,二郎对我献殷勤,杨碧娘就跟我说,我若不离开魏家,便活不长。”
服侍的人忙去禀谢夫人,又忙忙煎药,折腾一晚,至早上,齐子蛰方退了烧。
齐子蛰退了烧,睁开眼睛时,发现眼前不再一片黑暗,隐约有光线,能看到模糊影子。
武安侯闻讯大喜,令杨管家再去请方御医。
齐子蛰喝了药,却是一再问身边服侍的丫鬟素秋道:“丹娘呢,她可好?”
素秋支支唔唔道:“好着呢。”
齐子蛰扶桌站起来道:“领我去瞧瞧她。”
素秋这下知道瞒不过,只得道:“公子,李娘子昨日已被魏状元接回去了。”
“什么?”齐子蛰跌坐回椅子上,用力抓着桌角,含怒问道:“为何现在才告诉我?”
素秋低声道:“侯爷和夫人叮嘱了,说公子要静养,不要提起李娘子惊扰了你。”
齐子蛰复又站起来,“罢了,你领我过去见父亲。”
他话音一落,门外传来武安侯的声音道:“眼睛还没好,乱跑什么?”
武安侯进房,举手在齐子蛰眼前比了比,问道:“可瞧得清?”
齐子蛰道:“模糊能看到影子,只瞧不真实。”
武安侯道:“昨日全然瞧不见,今早能看到影子,看来很快能恢复。”
说着落座,挥退丫鬟,父子说话。
武安侯将昨日魏凌光带着狂生上门声讨,李丹青出门应付,被魏凌光带走的事,一一说了。
说毕道:“昨日之事,虽是应付了过去,但你和李丹娘一道上京,途中孤男寡女,此一条以后定会被人翻出来反复说。这于你和李丹娘都不利。”
“我和你母亲商议过了,既然你说在路上已和李丹娘结拜为兄妹,那到时择日,我们办个宴席,正式收李丹娘为义女。”
“以后,你和她是兄妹。你们一道上京之事,再没人能说三道四了。”
齐子蛰点头道:“多谢父亲!”
一时又为李丹青发愁,“她还病着,这般到了状元府,也不知道魏凌光会如何待她。”
武安侯道:“昨日府门前,李丹娘当众揭露,说魏凌光高中后想休妻另娶,又说魏母要毒杀她,有了这两句话做铺垫,魏凌光为避嫌疑,定不会让她有事。”
“现下咱们要想的是,待递了折子进宫,若圣人问及当日之事,要如何应对。”
“若言词不慎,扯出你和李丹娘被下药之事,只怕流言纷纷,不能停止。”
齐子蛰道:“当然得掩去这件事。”
他又道:“当下还得赶紧寻到丹娘的父亲李大鼎。”
“只有亲生父亲在侧,丹娘才有活路。”
这个时刻,顾管家一行人,已策马奔至神武将军府。
后面,跟着郭靖安和李仲然。
李仲然便是李大鼎的继子。他在路上碰着齐子蛰和李丹青时,并不知道齐子蛰马背后边那个风尘仆仆看不出面目的女子,就是他要寻的大虎姐姐。
李仲然是策马奔至石龙镇外,还没进镇,便遇着郭靖安并顾管家一行人的。
几下里一对话,他这才知道,大虎姐姐现是状元郎之妻,而齐子蛰拐跑了大虎姐姐。
他须得赶紧回京,将此事告诉父亲,让父亲到武安侯府寻人。
李仲然一至府门前,翻身下马,把马绳一丢,就疾奔进门。
他知道这时辰父亲若不用上早朝,就定然在练武厅。
因直奔练武厅。
堪堪近了练武厅,就见父亲正舞枪,当即边跑边大喊道:“父亲,大虎姐姐在武安侯府。”
李大鼎听得喊声,把枪丢回架子,跃出练武厅外,问道:“你说大虎在哪儿?”
李仲然重复一遍,又道:“大虎姐姐夫婿是新科状元郎魏凌光,但她另瞧上齐子蛰,跟着齐子蛰跑了。”
李大鼎惊喜交集,搓手道:“不愧是我女儿啊,这眼光真是‘啧啧’,魏凌光才貌双全,齐子蛰一表人才,都是好的。”
“走,走,先去寻人。寻到了,她要嫁那个,我都给她做主。”
父子也不换衣,匆忙出门上马,直奔武安侯府。
郭靖安想着齐子蛰竟拐了状元郎之妻,这状元郎之妻算起来,又是他表妹,关系错综复杂,特别刺激。
他一时也顾不上风尘仆仆,马上调转马头,跟在李家父子身后,直奔武安侯府。
这个热闹,一定要瞧,不瞧不是人。
顾管家一行人,见家主往前跑,也顾不得进府禀报郭夫人,马上跟着跑。
一行人风驰电掣,很快到了武安侯府。
武安侯正和齐子蛰说话,听得神武将军李大来访,诧异一下道:“这厮仗着战功,一副大脾气,平素不请他,根本不来,这会怎么来了?”
说着喊齐子涵出去相迎。
李大鼎一见着齐子涵,马上喊起来道:“贤侄贤侄,我家大虎呢?”
齐子涵摸不着头脑,问道:“将军要寻何人?”
郭靖安跟在后面,插嘴道:“大虎表妹是状元郎之妻。”
顾管家也跟进来了,喘着气道:“大公子,我家将军有个流落在外的亲生女儿,小名叫大虎,大名叫李丹青。”
齐子涵失声道:“原来李将军便是李丹娘的父亲!”
李大鼎点头,“大虎在何处?”
齐子涵道:“李娘子昨日被魏状元接回府了。”
李大鼎马上往外跑。
李仲然和郭靖安跟上,一边咋咋呼呼道:“去状元府接大虎啰。”
武安侯到得客厅时,已不见了李大鼎。齐子涵禀道:“父亲,神武将军李大,便是李丹娘的父亲。”
武安侯吃一惊道:“竟这么巧?”
说着问道:“人呢?”
齐子涵道:“李大将军一听李娘子在状元府,马上跑了,想来是去状元府接人。”
武安侯马上指挥道:“你赶快跟过去,把李大将军拦下,将李丹娘到咱们府前前后后的事,先说一遍。”
“防着他到了状元府,被魏凌光给哄了。”
齐子涵应了,马上备马去追李大鼎。
当下,李大鼎一边策马,一边回头朝李仲然道:“大虎这么虎,昨日跟着齐子蛰,今日跟着魏凌光,这是要占两个夫婿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