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李丹青思忖着,若今日上殿,反水之余,也要为自己谋到最大利益。
现下最紧要的,是和魏凌光和离。昨日在武安侯府门前,自己揭露魏凌光高中之后想休妻,现下魏凌光为了舆论,反而不会轻易休妻。
非但不会轻易休妻,他还要借着自己,谋到最大利益。
李丹青想了一下,突然发现,上了殿之后,想要凭几句话求和离,似乎不大可能。
荣昌公主看上魏凌光,派内官到石龙镇让魏老太处置她这件事,就不能当殿揭穿。
一来没有证据,只凭自己一面之词,分分钟被安上污蔑公主的罪名。
二来荣昌公主深得圣人恩宠,自己一个民妇,无凭无据在人家父亲跟前说他女儿的坏话,当父亲的,能高兴?
另一方面,魏凌光未上京时,据各方言论,他极宠爱原主,夫妻恩爱。
至于魏老太设局害她,要污她名声这一桩事……
这桩事牵扯到齐子蛰,一旦牵扯,那日早上两人赤身同一张床的事,便不能略过。
四十岁的话,身体要是没大问题,起码还能再坐二十年皇位。
“你能跟我说一说宫里的情况么?”
后面数轮,他虽没有机会动手,但他用那样的眼神看着猪笼内的她……
“我知道一点情况,就不会那么慌。”
魏凌光答道:“先备着。”
魏凌光也怕李丹青没见过世面,一上殿就软了腿,说不出话来。
照魏凌光这话,可以推断出,后宫现以贵妃娘娘为首。
李丹青乍然听得魏平的声音,脸色瞬间煞白。
魏凌光便站起,让婆子端药上前。
李丹青一听,心里拨凉拨凉的。
必须找出另一个突破口。
贵妃娘娘是秦王和荣昌公主的生母。
若能知道一点宫中的事,有利自己寻找空破口。
轮回里,魏平是四个抬猪笼的精壮男之一。
李丹青意外,啊,先前想着秦王和晋王争着当储君,荣昌公主也到了适婚年龄,心下就认为圣人起码五十岁以上,没料到他才四十岁。
正说话,婆子端了药进来,笑道:“大奶奶喝药了!大夫叮嘱过,说大奶奶风寒未尽,不能断药。”
总之,她处于一个很被动的局面。
所以,秦王应该是诸皇子中,势力最大,最有机会当上储君的。
“胡说!”魏凌光脱口道:“贵妃娘娘主理后宫,又是秦王的生母,若要立后,也是立贵妃娘娘。”
而魏凌光,是秦王一党,荣昌公主属意他……
李丹青一副打听八卦的口吻,“我上京时,听人说,圣人现下最宠丽嫔娘娘,还说丽嫔娘娘会当皇后。”
早前轮回中,齐子蛰提过,说朱峰和潘雷透露,荣昌公主颇得圣人喜欢。
李丹青正要答,外间突然传来一个声音道:“大郎,还备不备马车?”
好苦好苦!
第一轮时,他还把手伸进猪笼内,说要讨个彩头。
李丹青趁机问道:“圣人多少岁啊?是不是跟画像上的寿星公一样?”
李丹青权衡着,便轻声朝魏凌光道:“大郎,我想着要上殿,心里就害怕呢。”
婆子点头,“有,有。”
一般来说,女凭母贵,即是说,贵妃也是颇得圣心的。
是魏平的声音。
李丹青嗅得药味,不由皱起鼻子。
李丹青便接过药碗,示意婆子去拿蜜饯。
由此种种,武安侯今日纵状告魏凌光,若秦王或荣昌公主力保,魏凌光未必会吃亏。
魏凌光见李丹青端着药,一脸不想喝的表情,便笑道:“喝了药,病才能好。”
比如她做了一件于国有功的事,皇帝要嘉奖她,她趁机要求皇帝帮她做主,判她和魏凌光和离,类似这种,反而有指望。
当下道:“圣人也跟我们一样,长两只眼睛一个鼻子一个嘴巴,没什么好怕的。”
想和离,不是那么容易的。
魏凌光失笑道:“圣人才四十岁,怎会像寿星公?长成寿星公那样,得是一百岁的。”
若是一个有雄心的,当会再建立一些功勋,以期在史书上留名。
若讲出这件事,各人只会关注她和齐子蛰之间到底是不是清白的,再不会去关注魏老太有错没错。
她问婆子道:“有没有蜜饯?我先含一颗,再喝药。”
李丹青每回做噩梦,噩梦里总有魏平。
噩梦里,她每回都想拿刀捅了魏平。
现在,这个声音突然出现在状元府。
魏平,与她同处一片屋檐下。
不可忍,不能忍,忍不得!
李丹青觉得很恶心,肠胃一片翻江倒海。
她手一抖,手里的药一下子泼洒在床上。
忙放下碗,趴到床边,“呕”一声,把早上吃的粥,全吐了出来。
魏凌光吃一惊,问道:“适才还好好的,这是怎么了?”
婆子恰端着蜜饯进来,见状吓一跳,脱口道:“大奶奶怎么突然呕了,是嗅不得药味么?要是不知道的,还以为大奶奶害喜了。”
魏凌光见李丹青呕了,本要回避,让婆子去收拾污物,闻言突然停下脚步,有些狐疑。
李丹娘长成这样,一路和齐子蛰上京,孤男寡女,他们……
一旦心中生疑,马上嗅到许多疑点。
李丹娘平素胆小,人多的地方,总是声如蚊蚋,有时甚至不敢说话。
但昨日,武安侯府门前那么多人,她声音虽娇弱,却扬了声调,字字清晰。
是什么改变了李丹娘?
是因为怀了别人的孩子,所以变了?所以昨日拼了力气,演了一出,保住了武安侯儿子的名声?
跟着自己到状元府,实则是另有图谋?
昨日反水,今日要在殿上再次反水,令自己无翻身之机?
李丹青呕完,有些虚脱,倒向枕头上。
婆子忙朝魏凌光道:“状元爷回避一下,我收拾收拾。”
魏凌光冷着脸道:“你只管收拾你的。”
婆子以为状元郎爱重妻子,这会子不舍得离开,也不以为意,忙喊进另一个婆子,快速打扫了污物。
婆子重新去煎药。
魏凌光上前,坐到床边,看着脸色惨白的李丹青,淡淡问道:“为何突然呕了?”
李丹青闭着眼睛,倦倦答道:“药太苦了,嗅了嗅,肠胃有些受不住。”
魏凌光看着李丹青的表情,分辨她说话的语调。
疑心一起,便觉得她似乎有问题。
从前,她生病时,也呕过。
那时他在场,她顾不得病体,一再哀求他出房,怕污物薰了他,怕他嫌弃她。
今日,她见他没有回避,却安然躺着,没有半丝不安。
李丹娘,跟从前有所不同。
已不再把他当天神。
一个女子本把你当天神,有一天变了,那定然是她心中另有了人。
呵,齐子蛰!
魏凌光表情不变,看着李丹青问道:“丹娘,你还记得咱们第一回见面的情景么?”
女子痴心时,纵是病着,也要缠着你,与你一道回忆第一回见面的情景,要你复述当时说过的话,要你承诺,永远待她好。
女子若变心,定然不想再回忆这些。
李丹青听得魏凌光的话,心下打个突,她才呕吐完,很是凄惨,魏凌光不关心她的病,却突然问这个,有些不同寻常。
她幽幽道:“哪能忘呢?我只怕大郎忘了。”
又幽怨,“大郎可不要像以前那样,说自己全记得。”
“大郎真个记得的话,敢不敢说一遍当时的情景?”
好啦,待你说了,我就知道第一次见面的情景是如何的。
魏凌光见李丹青如以往那般,对第一次见面的情景念念不忘,又有些拿不准她有没有变心了。
李丹青催道:“大郎,你记得的话,倒是说呀!”
魏凌光和李丹青的祖父,曾有交情,分别得了长孙和长孙女后,有一次一道喝酒,趁着酒兴,就给长孙和长孙女定下婚约。
酒醒,魏祖父有些后悔,因魏家势力大,李家其实比不上。
但刚定下,又不好说后悔。
几年后,两家祖父去世,魏父本也想解了婚约,后来得了病,便顾不上此事。
又几年,李大鼎亡了妻子,将女儿寄养在弟弟家中,自己出走,没了音讯。
魏家怕这时候去退亲,显得不仁不义,易落人口实,就拖延着此事。
拖着拖着,魏凌光和李丹青渐到了婚配年龄。
魏老太安然等着,自己儿子才貌双全,再等几年也无妨,李家女儿可等不得,再等下去该急了。
她笃定,李家等急了,自会主动来退婚,到时再各谋婚事。
李家的人果然来退婚了。
不是李二锅亲来,而是他的妻子宋氏来了。
令人诧异的是,她还带了侄女李丹娘一道来了。
退婚这等事,哪能带着小娘子一道呢?
出了门,小娘子的脸往哪搁?
可宋氏,就这样做了。
魏凌光简单描绘了这番前由,笑道:“万没料到,你婶娘其实鬼着呢,她带着你上魏家,为的,是让我看到你。”
“你长成这样,那一天,又那般装扮,含羞带怯的,是男子就抵挡不了。”“我一眼见到你时,当即挪不动脚步,心头咚咚跳。”
“我觉得,若退婚,日后看你嫁别人,定会悔死。”
“当即,就跟母亲说,要娶你。”
魏凌光说到这里,停了停,看着李丹青道:“丹娘,你当时还跟我说过一句话,正是这句话,令得我神思不属,恨不得马上迎娶你。”
“你记得自己说过的话么?”
李丹青:呜呜呜,我不记得,谁来告诉我?
魏凌光见李丹青不答,便俯身,“丹娘,你忘记了么?”
李丹青幽幽道:“我当时敢说那样的话,如今,却不大好意思说出口了。”
“那会,真是不知羞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