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
李丹青又累又倦,借着昏倒之机,放心睡了过去。
这一觉,竟然睡得十分香甜。
待醒来,已是晚上掌灯时间。
盈月守着她,见她醒来,忙忙撩帐子,扶她坐起,一边笑道:“殿下在养心殿昏了,把我们吓得够呛。待抬回景阳宫,请御医过来诊脉,御医说殿下只是太累睡着了,并不是昏倒,我们才松口气。”
李丹青伸个懒腰,悄声问道:“贵妃娘娘如何了?”
盈月给她披衣,一边低语道:“听闻贵妃娘娘出了养心殿,在台阶上摔了一跤,现下正叫御医过去诊治,整个昭阳宫一片混乱。”
李丹青闻言乐了,“盈月,你喊人去打听打听,看看她摔断腿没有?她养尊处优多年,说不定很不经摔。”
两刻钟后,盈月告诉李丹青道:“殿下,李公公跟御医打听过了,贵妃娘娘果然摔断了腿,说要养一百天才能好。这一百天内,不能随意走动。”
李丹青畅怀大笑:“哎呀哎呀,才死了弟弟,又摔了腿,她祸不单行啊!”
萧贵妃这会捶着腿,烦恼异常。
因为他将妹妹送去和亲,母后怨他多年。
这也导使她出养心殿时,心神不属,才会一脚踩空,摔了一跤。
萧贵妃摇头道:“之前无仇无怨,也不知道为何突然出手杀你舅舅。”
妹妹长得娇美,性子活泼,是母后的心头肉。
萧贵妃一见她便道:“慢点,你脖颈上的伤还没好,小心伤口痛。”
萧贵妃哭了片刻,收泪道:“之前小看她了,若知道她这样能编,在她没进宫时收拾了她,便没有今日之祸。”
说着落泪,“宇墨正当壮年,大好前途,竟这样没了。”
哈哈哈,萧宇墨这个禽兽死了,大快人心,感觉日子有了盼头。
皇帝长叹一口气。大夏朝自先帝那会,国库就开始空虚,至如今,根本无力跟突厥一战。
如今弟弟亡了,她又摔了腿不能动。
那时想着有朝一日妹妹要择驸马,心里还不是滋味。
荣昌公主问道:“是谁招揽他进宫的?”
今日,议政殿定然十分精彩,可惜不能去旁观。
李丹青旁听。
早朝后,有老臣来拜见郑太后,说了今日殿上之事。
他和妹妹李飞龙相差十岁,可以说是看着妹妹长大的。
他也一直愧疚。
同个时刻,皇帝坐在养心殿出神。
她洗漱毕,用了早膳,就开始等早朝的消息。
荣昌公主又问道:“易木心为何要杀舅舅?”
正伤心烦恼,紫衣进来禀道:“娘娘,公主殿下来了!”
荣昌公主拉了萧贵妃的手安慰,又低低道:“一定叫李丹青不得好死。”
他这个当哥哥的,也一样疼爱妹妹。
谁知道后来突厥来求亲,在那个形势下,他拒绝不得。
说着话,又想了起来,荣昌公主脖颈上的伤,也是拜李丹青所赐。
一时恨得牙根痒痒。
话音一落,荣昌公主就跑进来了。
若能削了勋贵们权柄,令他们上献财富……
李丹青这一晚,睡了一个好觉。
宇墨在宫中被杀,死得很惨,皇帝本来怜悯萧家人,没料到李丹青几句话,皇帝态度就变了。
第二日一早醒来,容光焕发。
萧贵妃道:“本宫问过了,他是五年前进宫的。那会陛下带人秋狩,在林中遇险,他救了陛下。过后陛下带他进宫,安排他跟着高长山。”
若突厥真如萧宇墨所言,又派使者来求亲,想求娶乐阳,那……
没有好借口的话,贸然去动他们,就怕京城会先乱起来。
老臣道:“早朝上,孔大人出列,指证萧大人许多罪状,还说萧大人这些年为了敛财,和突厥人做生意,私卖盐铁和茶给突厥。”
这件事是心头刺,不能动,一动便不适。
可勋贵们盘根错节,皆连络有亲,牵一发而动全身。
萧贵妃挥退身边的人,低声把李丹青在养心殿说的话复述了,又道:“李丹青编了这么多,可你舅舅没了,死无对证。今日天晚了,你哥哥进不来,待明儿他一早进宫,再细细商议一下要如何处理你舅舅的事。”
荣昌公主还不敢大声说话,待坐到床边,便低声道:“母妃,舅舅的事……”
全拜李丹青之赐。
皇帝站起来,走到窗前,负手看窗外。
“又说萧大人所敛之财,大部分进了秦王府。”
“陛下大怒,即刻令人查封萧家,又召秦王进宫。”
“适才,戚大人已领旨意,带着高侍卫诸人直奔萧家搜寻罪证。”
李丹青听至这里,紧张又期待。
哇呀呀,晋王殿下终于给力了一回。
适时让孔大人出来落井下石。
让俺来猜猜,这个时候齐子蛰是不是伙同朱峰,已把“罪证”放到萧宇墨书房了?
不管有没有通敌罪证,都必然会搜出“罪证”。
这样一来,萧家就翻不了身。
萧贵妃身为萧宇墨姐姐,定会被连累。
皇帝再宠爱她,涉及国事,只能将她禁足。
还有孔大人那一句“萧大人所敛之财,大部分进了秦王府”,实在妙。
凭着这一句,皇帝就得彻查秦王。
当是时,晋王殿下再狠狠给秦王一脚,秦王便会栽一个大跟头。
此时,戚大人和高长山已在萧宇墨书房密室中搜到他和突厥人来往的书信并一本账薄。
稍迟,戚大人和高长山令人守着萧家,不许人随便进出,两人策马进宫,将书信和账薄呈到御前。
皇帝送妹和亲后,愧疚之余,开始学突厥语,也曾与突厥王书信往来,当下一看信,马上认出是突厥王笔迹,脸色顿时变了。
萧宇墨这些年果真里通外敌,与突厥王做着秘密买卖。
宫外,朱峰闪身进了一间酒楼,上了二楼,到得一个包厢,推门而进。
里面坐着一人,豁然是齐子蛰。
朱峰关上门,走到齐子蛰跟前。
齐子蛰问道:“妥了么?”
朱峰点点头,“请齐三爷告诉乐阳公主,属下会尽心尽力为她办事。”
戚大人和高长山在萧宇墨书房搜出来的书信和账薄,是朱峰放进去的真信件和真账薄,并不是郑天奇伪造的。
朱峰跟在秦王身边多年,之前曾为萧宇墨办事,信件和账薄是他几年前藏下的,为的是有朝一日拿来保命用。
没料到派上这个用场。
景阳宫中。
待老臣告退了,李丹青犹在思索。
这么一个痛打落水狗的良机,自己不能干坐着,也得行动一把。
朝堂那儿有晋王,萧家那儿有齐子蛰和郑天奇。
自己的着手点在……
啊哈,就在魏家。
李丹青马上召一位内侍跟前,吩咐道:“去神武将军府召李二锅夫人宋氏进宫一趟。”
这个时候,最适宜跟魏老太走动的人,是宋氏。
同是石龙镇出来的乡妇,有共同语言,更能共情,一些想法会不谋而同。
一个多时辰后,宋氏进宫了。
她一个乡妇,从来没料到有一日竟可以进宫,进了宫,手足无措,激动得说不出话来。
对着宫女和内侍,也喃喃不能言。
直至见到李丹青这个“侄女”,也不敢喊丹娘,只在宫女指引下行礼道:“给乐阳公主殿下请安!”
“免礼,坐罢!”李丹青笑着让宫女奉茶,又道:“你别紧张,像在家里那样说话就行。”
宋氏慌慌摇手,“我可不敢。听说在皇宫乱说话,会被砍头。”
李丹青失笑,待宫女上毕茶,挥手让她们下去了。
殿中一静,只剩下两人,宋氏大大松口气,低声道:“丹娘,我这一辈子值了!”
话音一落,马上轻扇自己,“说错话呢,现在要喊公主殿下了。”
李丹青道:“咱们关起门来说话,你且放松些。”
宋氏见李丹青态度亲切,没有公主架子,渐渐放松。
隔一会才问道:“殿下召我进宫,有什么吩咐?”
总归不可能是叙家常,追忆往事。
李丹青端着杯子,一时也不喝,笑道:“有一件事要拜托你。”
宋氏一听“拜托”两个字,马上来了精神,拍胸口道:“殿下只管吩咐,我一定赴汤蹈火。”
李丹青抿唇一笑,“这件事不难,不须你赴汤蹈火。”
宋氏便做出洗耳恭听状。
李丹青半晌方道:“昨日宫中发生了一件事,萧贵妃的弟弟萧宇墨死了。”
“今早,有大臣弹劾萧家,说萧家为秦王殿下敛财。”
“一句话,萧家要倒了,萧贵妃要进冷宫了,荣昌公主也要进冷宫了。”
宋氏大吃一惊,“啊呀,我昨日在街上遇见魏老太太,她还跟我显摆,说魏大郎和荣昌公主的婚期在下个月。”
“荣昌公主要是进了冷宫,魏大郎怎么办?”
李丹青脸上有了一点羞意,“婶子,当初是你将我嫁给魏大郎的,我与他……”
她长长叹口气,“毕竟夫妻一场,我不想看见他被荣昌公主连累。”
“但他和荣昌公主择定了婚期,已反悔不得。”
李丹青转着杯子,隔一会道:“婶子,你出宫后,悄悄儿去见魏老太太,将我这些话说给她听,让她自己想法救自己儿子。”
“但有一条,这件事不能让魏大郎知道。”
“魏大郎若知道了,定不肯负了荣昌公主,自必与荣昌公主同生共死。”
宋氏闻言,脱口道:“丹娘,魏大郎那般负你,你竟还念着他,想要护他性命。”
“自古以来,都是痴情女子薄情汉。”
李丹青幽幽道:“婶子,你提及这些话时,自己斟酌一些,反正,我是一心想要救他们的。”
宋氏道:“我理会得,定让魏老太太知道此间厉害,也让她知道你的好意。”
李丹青点点头,“她若有疑虑,也可先到处打听打听萧家之事再做道理。”
片刻后,李丹青让人送宋氏出宫。
晚霞满天时,李丹青托腮坐在窗边。
该铺垫的已经铺垫好了,剩下的,就是看戏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