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值凌晨,禾川街的灯红酒绿被人群的喧嚣笼罩,浓厚夜色是世界的最后一层底色。
酒吧里欢悦的气氛迎来顶点,人们举杯饮酒,敬一个平常但轻松的夜。
包厢里两人松松垮垮地坐在沙发里,不约而同地望向窗外那抹快要被埋没的星光。
徐霖昊发了会儿呆后,将目光打在程烬身上。
“你说你啊,昨晚去打什么人?他们现在要做的就是抓你的把柄啊。 ”戴着金丝框眼睛的男人叹了口气,手扶上额角。
程烬端起桌上的茶杯抿了一口,“你就没有酒了?”
“你一高中生上学日喝什么酒,”徐霖昊用食指点着桌面,“你别转移话题,你接下来想怎么办?”
无人回答。
两个人沉默了好一会儿,徐霖昊才淡淡地问:“你是故意打人引起注意的吧。”
程烬没应,但徐霖昊也知晓答案了。
徐霖昊认识程烬好几年,见证了程烬从熠熠生辉沦为后来堕落的样子。
因程烬身份的露面,大众的目光从姜折枝转移到了程烬身上,他也将背负无数的骂名。
“谌括折磨你这么多年了,咱们也是时候去做个了结了。”徐霖昊双手交叉,眼神飘至窗外。
程烬略显斯文地拉了拉衣服领口,“老爷子已经知道了,刚刚叫人给我通了电话。”
徐霖昊眼神亮了亮:“程爷爷要出面解决吗?”
程烬瞥了他一眼,“他知道后人气晕了,我白天就要飞凝海......” 说着他垂下眸子,又让人看不出眼色。
“?”
“我走了姜折枝怎么办?”
徐霖昊思考片刻后,皱着眉道:“这是个问题。”
包厢外是热浪滚烫,而这边酝酿着无旁人知晓的心事。
“我想的是和姜折枝一起去凝海一趟,但不知道这样是否妥当。”
徐霖昊答:“这是眼下最好的办法了,你们两个一起去凝海等程爷爷,至少可以保证人身安全。”
“光看谌括那家伙私底下做的勾当,就没有他做不出来的事情。”
在长达一年的调查里,他们知晓谌括和谌氏集团在背后的黑手与犯罪勾当,只待证据全部确凿的那一刻,他们便可以将谌家绳之以法。
至于是否需要老爷子出面帮忙解决,程烬的答案是否定的。
谌氏势力虽不及凝海商业圈内顶级的程家,但也是诸多世家里较耀眼的那一头。谌昭母子善使阴险法子,而他们如今也嫁入程家,待着两家合并,不容小觑。
很多乱性事件的矛头都指向了关键的那个人——谌括。他也是这三年来造成一切的主谋。
程烬在隐隐传进的歌声中闭上眼,任大脑陷入混沌的思琢。
-
第二天早上姜折枝到班比较晚,刚走到教室后门口便听见一片唏嘘:
“真的吗真的吗,他一个高中生真的做出过这种事啊?”
“十有八九是真的吧,程烬那个词条在热搜榜一挂了好久了,已经是爆词了。”
听闻到程烬的名字,姜折枝脸上浮出疑惑,然后走进教室,见庞巷坐在她的座位上。
庞巷抬头望见姜折枝后,往旁边挪了一个位置。
“怎么了?”姜折枝见庞巷低垂着眼。
庞巷呼了口气,示意姜折枝凑近点。
“你看程烬那件事了吗?”
姜折枝疑惑,但随着一条条微博热搜的词条映入眼帘,很快转变为震惊。
【程烬弑母】
【程烬许知氧母子关系】
【程氏集团总裁孙子程烬】
【程烬疑似涉嫌金融犯罪】
......
整件事最能吸引大众眼球的便是程氏少爷的身份,以及歌坛巨星许知氧。
许知氧的离奇离世在歌迷的眼里仍是一件悬案,尽管警方及工作室都发布了她是自杀的讣告,但看上去依旧充满蹊跷。
眼下程烬被人推到了风口浪尖上来,也给了众人拼凑事件的方式。
姜折枝眼睫颤动,满眼不置信地抬起头:“这不可能,程烬不可能会做这些事的,他肯定是被栽赃了!”
她的声音不小,惹得前面几排的人都转过身来。
“枝枝,我知道你很喜欢他,但他如果真的做了这些事,我们应该站出来劝他去承认错误,不是吗?”庞巷无奈地叹了口气,继续刷着微博。
“我了解他,他绝对不是这样的人,也一定不会做这种事。”姜折枝的语气很着急,急忙向庞巷澄清。
最新状态多出来一条:相关部门人员已进入调查。
庞巷见姜折枝一副坚定的样子,垂下眼眸,捏住她的手。
“姜折枝,但是你确定你真的了解他吗?”短发少女同姜折枝对视,眼眸里也放温和了起来,却也带了分理智,“他这件事情从头到尾都没有被放出石锤的证据,肯定是被人针对了。”
“但到底是谁要来这样对一个高中生呢,你真的了解这背后不为人知的事情吗?”
这一长串的话让姜折枝沉默片刻。她能很清晰地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和呼吸声,感受到自己心头沉静的慌乱。
她不知道。程家的恩怨她一概不知。
至于林余之前说的程烬背后的危险,难道就指此事吗?
脑海中突然浮现出从前两人相处的画面。姜折枝嗦着面,眼睛瞪大听着程烬讲话,那时他看起来很落寞,说着自己和程家很久不联系了。
姜折枝说着“我去找程烬”,便跑出教室。她趴在三班后门,望见程烬的座位是空的,随即找了个角落给程烬打电话。
电话那头的女声道着“您拨打的号码是空号”,姜折枝的心也悬了起来。
他不是前两天才换过号码吗,怎么这次又成空号了?
姜折枝将电话搁在耳边,一边往学校门口走。她拨了徐霖昊的电话,对面的一声“喂”刚传过来,两对炽热的目光在此刻撞上。
绿网凝雾,阴冷的天下万物被刚下过的雨冲刷,从前的死气消失殆尽。少年的黑发在长风中飘动,他一把抱住眼前的少女,令彼此能聆见对方的呼吸。
程烬语调很低,几乎是用气音说话:“去凝海吗,和我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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凝海的气温比益城略低,两个相隔将近一千公里的城市,却有着天差地别的生活节奏。
姜折枝在飞机上睡了一路,下飞机时已是晚上了。机票是程烬临时订的,两张头等舱。
“我们去哪儿?”姜折枝这才想起自己连来凝海的目的都没问,只是心里的天下着哗哗的雨,她跟着信任和安全感走了。
“医院,”程烬顿了顿,垂下眸子,“我们去看爷爷。”
程老爷子在助理口中得知程烬出事时立马回国了,在发现事情远比想象中严重得多,他心太急直接气得晕倒了。
两人抵达位于郊区的程家私人医院,前来迎接的是程老爷的助理林叔。
“少爷往里请,程老已经醒了,他在里面等你。”
程烬挑眸,淡淡地问:“程怀他们呢,来过吗?”
“程老是保密回国的,程副总和谌女士都不知道。”
保密回国。看来程钦是心有计划了。
向内走时,姜折枝低声问程烬:“我进去不太好,一会儿我在病房外等你?”
“我们一起进去。”程烬捏住姜折枝的手,发觉有些泛凉,“你紧张了吗?”
姜折枝沉默。这算是第一次见家长?她该以什么名义去见程家之主?
“没事。”程烬捏紧了姜折枝的手。
尽管是私人医院,走廊中仍充满着消毒水味,周围一片白净。尽头的病房被推开,屋里充斥的凉气也被散了出来。
程老爷子一个人半躺在病床上,见有人进来,便放下手中的资料。
“爷爷。”程烬低头。站在他身旁的姜折枝脸上挂着不拘的笑,向程老微微鞠躬。
程钦将心中存的一口气呼了出来,眼神里带着欣慰和怜悯扫向程烬,随后,视线微挪。
“姑娘,你就是姜折枝吧?”
姜折枝点点头,“程老好。”
“你们快去坐,咱们坐着慢慢聊。”
茶几上已放置好两杯茶,滚烫的气雾沿着空调风向斜飘。
程烬看了看空调的温度,问道:“您还有哪儿不舒服? ”
听到这,程钦哀叹一声:“没什么大碍,就是你小子很让我担心啊。”
“其实在这些年里,谌氏那边的背景我让人查了个清楚,谌昭谌括私底下干的邋遢事我也猜了个七八分。只是我们还差一些最有说服力的证据,把他们身后的肮脏产业链揭发出来。”
因此事涉及家族阴谋,外人或许不适合在此旁听,姜折枝不太自然的抬眼,见爷孙俩陷入沉默,便缓缓开口:“程老,要不我还是出去等程烬吧?”
谁知程钦闻见此话后抿了口茶,从病床上缓缓起身准备下床,程烬上前搀帮忙。
程钦推开程烬的搀扶,在沙发上坐了下来。
“小姜啊,你不用出去,在这里听就行。有些事我们老年人不太方便处理,还要需求你们帮忙。”
目光移至程烬,老爷子接着说: “你要是想靠自己出面解决这件事,那就往前去,造谣你的几件事我已经拿到了一些相关证据,过后由你自己交给公众。”
“不过接下来的一些事就要靠你们自己了。小姜,拿着这个。”程钦递给姜折枝一个文件夹。
程钦这几年最后悔的便是没好好看着程怀,任他将谌昭娶了进来,从此程家再无安宁。
程钦虽手握程家大权,但也已是古稀之际的老人。若强行以资本降下热度,与谌家正面抗争的话,会是适得其反。
况且谌家已深入程家。
他能做的不过是指引他们寻找真相,最后还之清白。
谌括确实打得一手好牌,利用一些公众的跟风心理,控制舆论的走向,借刀杀人,慢性而残忍。
可谌括忘了,他以最残忍的方式扼杀他人的生命,却没有设想过某一天他是否也会栽入自己的手段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