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景到达北域A座的时候,高区电梯前排满了人,看了眼楼层导航,因客律师事务所,32楼。
电梯来了,书景随着人群缓缓挪动到电梯轿厢里,眼角瞥见一身黑衣的路怀远,从容地走来。
人群自然地给他让出一个空间,没人不认识这位归国才俊,岚城杰出律师代表,就在书景表姐柳悦颖的葬礼上,她才见过他。
也是那时整理表姐的遗物,她看到表姐的日记,里面赫然是“他”如何热烈追求,又如何残忍抛弃的故事,全文都没提到“他”是谁,只在最后那一页,字迹几乎划透纸背:我要是从没认识过路怀远就好了。
写下这句话后,柳悦颖自杀了,抛下了年幼时双亲去世,被她当女儿一样拉扯大的书景。
恨意从此滋生,书景决意让路怀远也尝尝被抛弃的滋味。
这个实习机会由齐斌师兄内推得来,师兄说这个团队很难留用,书景表示自己只想积累实习经验,不能留用也无所谓。
她的目的从来就不是留用,她来,就是为了爬上路怀远的床,再狠狠抛弃他。
她尝试过打扮妖艳在他常去的酒吧邂逅,或者穿着清纯在他打球的羽毛球馆偶遇,都没能勾起这个人的兴趣,只好先找机会到他身边工作,再见招拆招。
“想什么呢?这么入神?”齐斌师兄拍了拍书景,让她从暂时的神游中醒来,“没什么,今晚聚餐师兄怎么不去?”
“女朋友病了,我得回去照顾。”齐斌师兄是五好男友,三句话不离女朋友。
“师姐真幸福,有师兄这样的男朋友。”书景有意恭维,齐斌羞赧地笑笑。
人和人真是不一样,师兄的女朋友不算漂亮,也得到了珍珠般的呵护。
表姐呢?大美女,却被路怀远抛弃自杀,书景指甲攥进肉里,掐得自己生疼。
为了准备晚上的聚餐,她前一天就在节食,今天只垫了饼干,穿上衣柜里最显身材的一条裙子,细细化了妆,镜子里的女生,精致青春,眉梢眼角却带着恨意。
席间,不断有男律师给她递来信号,她一律接收,酒一杯接一杯,不指望路怀远怜惜,她是要让他看到自己的酒量,应酬带着她挡酒。
这招奏效了,第二天的客户局,书景被叫去陪着。
她拿出不要命的架势,见人就敬,推盏就饮,换来路怀远一句:“不错。”
此类酒局一多,她摸出了规律,路怀远最常在岚汀苑请客,喝醉之后,他的助理会开固定的一间总统套房让他休息。
几次私下接触后,书景和路怀远的助理连契成了好友,偶尔代替连契的工作。
三个月后,维系一个重要客户的酒局,红的白的交替着来,路怀远终于有一点喝醉的迹象了。
书景见机立刻到套房内,假装不省人事躺倒在浴缸。
冰冷的浴缸,镇静的心情,战栗的身体。
她赌对了,路怀远一个人回来了,正准备去洗澡,看到书景,有些错愕,本打算把她弄走,奈何书景八爪鱼一样扒着他,就这么走了火。
第一次很痛,书景嘴角却带着胜利的弧度。
她从表姐的日记里得知路怀远睡眠浅,醒来的时候她故意留了一阵,窸窸窣窣整理衣物,确认路怀远醒了后,她蹑手蹑脚离开了。
在酒店大门,余光看到路怀远追了出来,她刻意买了冰冷的矿泉水,坐在药店前的马路上,吞下两粒冰冷的药品。
不为别的,只要勾起路怀远一丝丝的心弦,就够了。
果然,回家的出租车上,收到路怀远的一句微信:对不起。
书景冷笑,没有回复,他该说对不起的人,是表姐。
第二天,她难得没有早起,看着那句“对不起”,慢悠悠回了个“不怪您,是个意外。我想申请调岗。”
路怀远很快回复:没这个必要,如果我们都认为那一晚是个错误的话。
隔了会儿,又发了句:我放你两天假,后天来上班。
他果然对自己没有一丝一毫的怜惜,想想表姐,书景再度恢复斗志,她琢磨着,经此一役,留用应该是有机会了。
她比以前更加努力,齐斌师兄也明显察觉到书景的工作积极性极大提升,路怀远几次在团队会议点名表扬她,酒局却很少再带她。
书景开玩笑问道:“连酒也不让我喝了?我可没您想的那么脆弱。”
路怀远不置可否,他很少想起那一晚,饶是如此,他也清晰地记得身下人的生涩,她真的如此不介怀?
越久,路怀远越有自己是不是踏进圈套的感觉。他找人调查书景,发现她是柳悦颖的表妹。
一些线索汇聚成链条,他叫来书景:“你是柳悦颖的表妹。”
书景心头一惊,继而坦然承认:“没错,她的葬礼上我见过您,并且对您一见钟情。”瞒不住,就要换个方便说圆的谎。
“你表姐的事,很意外。”路怀远斟酌措辞,对不起三个字终究没有出口。
书景攥紧拳头,克制自己想要给他一拳的冲动:“是啊,我也没想到她会自杀。”
“你呢?”
“我什么?”
“为什么来我身边工作?”
“我说过了呀,我喜欢你,路怀远。”书景睁着雾蒙蒙的眼睛,认真看着他。
“你已经过了花痴的年纪了吧?”
“我没开玩笑,我喜欢你,路怀远,不仅长相,还有你的身家背景,对我这个孤儿来说,前途重于一切。”书景语气漠然,平铺直叙,五官透着精致的锐利。
路怀远将信将疑,书景继续:“我这样的人,没有平台,再怎么努力也难有出头之日。哦,和你也是第一次。”
见路怀远迟疑,她补了句:“你别不信,第一次给谁,也是我早就想好了的,我一步都不能走错。”
路怀远沉默,书景再次开口:“如果你同意,我想要更多的机会,也愿意付出更多。”
书景说的隐晦,路怀远却听懂了。
“你不讨厌我,对吧?至少在床上的时候。”书景微微抬起头,唇角甚至抿出笑意,唯有脊背略僵直,隐藏她最后的愤怒。
“你说的没错,可我不认为,我有接受这个提议的必要。”路怀远面无表情看向电脑。
“您慢慢考虑,想通了随时来找我,您现在没有女朋友,不需要忍那么辛苦吧。”书景反客为主,她从路怀远的麻木里看到了犹豫,起码他没有马上拒绝,这已经是最好的现状。
书景笃定,他会同意。
两个星期后的客户酒局,路怀远叫了书景,给助理连契放了假。
这是个信号,书景仔细打扮,带上了卸妆用品。
酒局当中,路怀远给了书景房卡,让她去楼上套房等。
书景到房间内先卸好妆,素素静静地打开电脑加班,同时等待酒局结束的路怀远。
路怀远12点回了房,书景在清醒的情况下再次感受了撕裂的痛。
书景想,路怀远大概也是这么对待表姐的,只顾他自己的感受,横冲直撞。
身体很痛,但她不在乎,比起失去表姐的痛,这不算什么,目前她必须用这方式把他绑在身边,他才有可能喜欢上自己。
此后的日子,对路怀远,多了个年轻漂亮的床-伴-,对书景,多了份随叫随到的工作。
她更努力地健身,美容,工作,和每一个职场精英一样,看上去活力无限,只有夜幕降临的时候,对表姐的思念会腐蚀她的心。
路怀远从一周找她一次,到晚上没事就叫她去兰汀苑,书景从无怨言,除了怕同事见到以外,从不拒绝路怀远的要求。
唯一一次冲突,发生在柳悦颖忌日那一天,路怀远照例叫书景去兰汀苑,书景却迟迟不回消息,路怀远一个电话过去,书景看了十几秒,接了。
“怎么不回消息?我记得我没有给你布置加班任务。”
“抱歉,我也会有不适合面对你的时候,免得你不愉快,我就不去了。”书景语气低落。
“好。”路怀远何其骄傲,两厢情愿的事情他不会让自己沦为强迫的一方。
打开电脑处理文件,路怀远心却乱了,电话里,书景的声音带了伤心。
他问人事要了书景的入职表,看到住址那一栏……
“谁啊?”门铃响的那一刻,书景有些讶异,以为是保安或者快递。
“是我。”路怀远的声音。
书景的惊讶不是演出来的,屋内,电视剧到了尾声,她没法解释自己好好坐在这里却不去兰汀苑的理由。
就这么相对无言几十秒,路怀远开口:“你不打算让我进去坐?”
“你进来吧。”书景无措,却很快冷静,路怀远过来,证明有那么一丝关心,已经是很大的进展。
一进门,路怀远就吻住了她,在家里书景穿着柔软的睡裙,她感受到路怀远伸进去的手。
“别,别在这,你先去洗澡。”书景忍住推开他的冲动,柔声问:“你带换洗衣服了没?”
路怀远想起,自己什么也没带,照着导航就开车来了。
“我有几件衬衫,你先凑合换。”书景去衣帽间拿衬衫。
看着男士款的衬衫,路怀远不经意问:“前男友的?”
“你这样,我可能会误以为,你有点在意我了,路先生。”书景直视他的眼睛,和路怀远在一起越久,她越擅长说这种似是而非的话。
“所以是吗?”路怀远像没听见她话里话外的刺儿,执着问道。
“哪儿跟哪儿啊,你是我的初恋呀。”顿了顿,说:“是我跳踢踏舞的装备,社团的。”
路怀远轻笑:“你还会踢踏舞?”
“我会的多着呢,技多不压身。”书景看着路怀远踩出的鞋印,皱了皱眉,玄关处她保持得整洁,趁路怀远洗澡,她收拾了一下。
那个晚上,该发生的,还是发生了,不同的是,路怀远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