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必摇头,竖一指道:“这些我还讨不出口呢。”
却被波斯胡人看见道:“到底是多少价钱?”
老孙捣了一个鬼道:“依何先生手势,敢像要一万哩!”
波斯胡人呵呵大笑道:“这是不要卖,哄我而已。此等宝物,岂止此价从钱!”
众人见说,大家目睁口呆,都立起身来,扯何必一旁去商议道:“造化!造化!想是值得多哩。我们实实不知如何定价,何先生不如开个大口,凭他还罢。”
何必望向李慧,李慧附耳说了几句,何必这才点了点头,走了出来,波斯胡人又催道:“可是商议好了实说说何妨?”
何必伸出一个手掌道:“五万两”。
波斯胡人摇头道:“罪过,罪过。没有此话。”扯着何家勇,私问他道:“老客长们海外往来,不是一番了。人都叫你何识货,岂有不知此物就里的?必是无心卖我,奚落小肆罢了。”
何必见波斯胡人不信他的报价,道:“实不瞒你说,我这龟壳也没花什么本钱买来,本想着拖回去将龟板锯断,龟背龟底加上相连的四个角,正好做两张床出来,掌柜既然要买,我就五万两卖与你一半可好,另一半我和娘子还是可以做张床出来。”
波斯胡人听何必这么一说,不禁有点傻眼,道:“这整个龟壳值钱,拆开了就不值这个价了。”
何必笑道:“值不值这个价格,掌柜自然心里清楚,不过看在您点醒我们,我和娘子还是愿意将龟壳及里面的所有物都与您平分,不是分半,是平分。”说到这里何必加重了语气道:“您看如何?”
波斯胡人见何必如此说,沉思了一下道:“好,我也是个爽快人,那就这样吧,烦劳何家勇要你做个大大保人,当有重谢,万万不可翻悔!”
”遂叫店小二拿出文房四宝来,胡人家将一张供单绵料纸折了一折,拿笔递与何家勇道:“有烦老客人做主,写个合同文书,好成交易。”
何家勇指着同来一人,道:“此位客人许中颖,写得好。”把纸笔让与他。
许客磨得墨浓,展好纸,提起笔来写道:“立合同议单何家勇等,今有客人何必、李慧夫妻两人,带来大龟壳一个,投至波斯玛宝哈店。愿出银五万两卖一半与波斯玛宝哈店。议定立契之后,一家交货,一家交银,各无翻悔。有翻悔者,罚契上加一。合同为照。”一样两纸,后边写了年月日,下写何家勇为头,一连把在坐客人十来个写去,许中颖因自己执笔,写了落末。年月前边,空行中间,将两纸凑着,写了骑缝一行,两边各半,乃是“合同议约”四字,下写“客人何必、李慧,主人玛宝哈”,各押了花押。
单上有名的,从后头写起,写到何家勇道:“我们押字钱重些,这买卖才弄得成。”主人笑道:“不敢轻,不敢轻。”写毕,主人进内,先将银一箱抬出来,道:“我先交明白了用钱,还有说话。”
众人攒将拢来。主人开箱,却是五十两一包,共总二十包,整整一千两。双手交与何家勇道:“凭老客长收明,分与众客罢。”众人初然吃酒,写合同大家撺哄鸟乱,心下还有些不信的意思。如今见他拿出精晃晃白银来做用钱,方知是实。
何必跟李慧两人但笑不语,只在一旁静静地看。何家勇扯他一把道:“这用钱如何分散,也要何兄主张。”
何必道:“且完了正事慢处。”
只见主人笑嘻嘻的对何必说道:“有一事要与客长商议,价银现在里面阁儿上,都是向来兑过的,一毫不少,只消请客长一两位进去,将一包过一过目,兑一兑为准,其余多不消兑得。却又一说,此银数不少,搬动也不是一时功夫,况且只你两人,如何好将下船去,又要泛海回还,有许多不便处。”
何必想了一想道:“见教得极是。而今却待怎样?”
主人便领何必、李慧进去阁上看,又叫何家勇、许中颖二人:“一同来看看。其余列位不必了,请略坐一坐。”
他五人进去,那不曾进去的,个个都伸头缩颈的张望,你三我四的说道:“有此异事!有此造化!早知这样,懊悔我们没有去那大集市走走,或者还有宝贝,也不见得。”
有的道:“这是天大的福气,撞将来的,如何强得?”
正欣羡间,何必、李慧已同何家勇、许中颖二客出来。众人都问:“进去如何了?”
何家勇道:“里边高阁,是个土库,放银两的所在,都是桶子存着。适间进去看了,十个大桶,每桶五千,共是五万两白银。已将何兄的封皮记号封好了,只等交了货,就是何兄两口子的了。”
主人出来道:“房屋文书、缎匹帐目俱已在此,凑足五万之数了。且到船上取货去。”一拥都到海船来。
何必在路上对众人说:“船上人多,切勿明言!小的自有厚报。”众人也只怕船上人知道,要分了用钱去,各各心照。
何必跟李慧两人到了船上,先向龟壳中把自己包裹和货物从中取出来。手摸一摸壳,口里暗道:“侥幸!侥幸!”
主人便叫店内后生二人来抬此壳,发付道:“好生抬进去,不要放在外边。”
船上众人见抬了此壳去。便道:“这个滞贷也脱手了,不知卖了多少?”
何必只不做声,一手提了包裹,往岸上就走。这起初同上来的几个,又赶到岸上,将龟壳从头至尾细细看了一遍,又向壳内张了一张,敲了一敲,面面相觑道:“好处在那里呢?”
主人仍拉了这十来个一同上去。到店里,说道:“而今且同何客官看了房屋铺面来。”
众人与主人一同走到一处,正是闹市中间,一所好大房子。前正中是个铺子,旁有一弄,走进转个湾,是两扇大石板门。门内大天井,上面一所大厅,厅上有一匾,题曰:“来琛堂。”堂旁有两楹侧屋,屋内三面有橱,橱内都是古玩珍宝。以后内房,楼房甚多。
何必暗道:“这波斯胡人,富豪以极不比王侯家里差多少啊!”
主人命人奉上椰汁来喝,说道:“何客官今晚不消船里去,就在我家住下。使唤的人家中现有。”
众客人多道:“交易事已成,不必说了,只是我们毕竟有些疑心,此壳有何好处,值价如此?还要主人见教一个明白。”
何必道:“我虽知道这壳中有物,但却只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还望先生解说。”说此话时,李慧也眼巴巴的瞅着那波斯胡人。
主人笑道:“诸公枉了海上走了多遭,这些也不识得吗!列位岂不闻说龙有九子乎?内有一种就是鼍龙,其皮可以幔鼓,声闻百里,所以谓之鼍鼓。鼍龙长到一万岁,就会脱下此壳成龙。此壳共有二十四肋,按天上二十四气,每肋中间节内有大珠一颗。若是肋未完全时节,成不得龙,蜕不得壳。也有生捉得他来,只好将皮幔鼓,其肋中也未有东西。直待二十四肋,肋肋完全,节节珠满,然后脱了此壳,变龙而去。故此是天然脱下,气候俱到,肋节俱完的,与生擒活捉、寿数未满的不同,所以有如此之大。这个东西,我们肚中虽晓得,却哪里知道它何时蜕下壳?又在何处地方守得到他呢?这乌龟壳不值钱,但里面的珠子却是夜光珠,称得上是无价之宝了!今天幸尔巧遇,无意之中得到了这种宝贝。”众人听罢,似信不信。
李慧道:“先生所言,让我等受益匪浅,但我在先生出言购买后,仔细看了下这个龟壳,却发现并没有二十四颗珠子,疑似只有四颗而已,这是为何?”
“哦,有此怪事,李娘子你确定吗?”玛宝哈听了不由脸色一变问道。
李慧点了点头,在大乌龟壳的四角敲了敲道:“我很确定,珠子就藏在这里。”这能不确定嘛,李慧可是拿着扫描仪一寸寸扫描透视过去的。
玛宝哈拿起水晶磨的放大镜仔仔细细的观察了起来,过了许久方才道:“李娘子你说的不错。确实只有四颗珠子而已。”
何必听了有点不好意思,问道:“之前你设想的是二十四颗珠子,你得一半,现在只有四颗,你只能拿到两颗,那你给我们的钱是否过于多了,若是亏了,给你退回一些就是。”
玛宝哈摆了摆手道:“我们生意人讲究的就是一个信誉,说好的话怎么能随便变?况且现在这宝物还没有开出来,谁知道是亏是赚呢?”
玛宝哈命人将大龟壳抬进院内,自己也随着跟了进去,只见主人定将进去了一会,笑嘻嘻的走出来,袖中取出一西洋布的包来,说道:“请诸公看看。”
解开木棉布包,只见一团锦裹着小鸡蛋般大的一颗夜明珠,光彩夺目。玛宝哈命仆人端来一个黑漆的盘,放在暗处,珠子在盘中滚个不定,闪闪烁烁,约有尺余亮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