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裴公子正襟危坐,一本正经道:“令千金患的病十分罕见,称作‘相思病’。”

    “相思病?”李县令不解,问,“老夫的确是第一次听说这种病,不知这‘相思病’如何医治?”

    “相思病顾名思义就是过于思念某个人,导致食欲不振,严重者双眼无神,如行尸走肉,逐渐变得疯疯癫癫。”裴公子一板一眼解释道,“心病还需心药医,只要找到令千金日夜思念的那个人,此病便可全消。”

    “那一定是姑爷。”一个下人忽然开口,道,“但是,我家姑爷失踪了。”

    路元宵四人一愣,互相看了看。

    李县令瞪了那下人一眼,怒斥道:“贵客面前,你怎敢随意开口,不把我这个老爷放在眼里了吗?你们都下去,没有我的传唤不得过来。”

    那下人捂上嘴,低着头和其他下人退了出去,只留管家陪着李县令。

    李县令尴尬地笑着:“贵客既然是程戌的朋友,自然也知道他和我家小女和离的事情吧?这件事,其实小女不知道,我怕她伤心,就谎称说程戌失踪了。”

    “哦?她不知道这件事还能和离?”路元宵好奇地问。她以为,和离这种事情,得双方当事人在场才行。

    “这位小公子还没有成亲吧?”李县令泰然自若,解释道,“我朝和离,双方家里有一亲人出面即可。”

    “哦,这么不严谨。”路元宵嘟囔了一句,接着问,“可是,那程戌可是中了状元,李县令怎么舍得放他走的?”

    李县令怔了怔,道:“这……人家志向远大,我也不好断了人家的前程。既然他已经不想做我的女婿,勉强了也无用,还不如大方放他走。”

    路元宵皮笑肉不笑,道:“李县令的心胸倒是蛮宽广。”内心冷笑一声,我信你个鬼。你要是能如此大度,那鬼都能推磨。

    裴公子轻咳两声,把话题拉回来,道:“和离只是不再是夫妻,但也没有说不能见面,对吧?”

    “这……”……李县令蹙了蹙眉。

    “我们可以带李姑娘回京城,她见到了程戌,病自然就会好。”裴公子提出了自己的建议。

    路元宵惊恐地看着裴公子,那眼神仿佛在说,你疯了吗?怎么直接提出来了,这件事我们不是应该偷偷摸摸地进行吗?你到底说聪明还是傻?你还觉得自己如此真诚能打动他是吗?

    “不行。”李县令猛然站起,忽然意识到不对,又坐下道,“贵客不知,小女从未离开过双喜县,而且她自小脾胃不好,去京城容易水土不服。贵客要不再想想别的法子?”

    路元宵撇嘴,意料之中。

    裴公子环顾四周道:“县令大人,我看府上挂着红帐灯笼,可是要办喜事?”

    “对,说起来惭愧。”李县令有点不好意思,道,“夫人早逝,五房妾室都无所出,我到了这个年纪,膝下只有一个女儿,还是想再要一个孩子。”

    路元宵冷哼,心想娶了这么多都生不出来,你都不怀疑是自己的问题吗?这个年纪了,身体也不行了,还费这功夫做什么?

    “既然如此,那我们也想讨杯喜酒喝。”裴公子微微一笑,道,“令千金的病若是用别的方法,用时要久些,我也得观察几日,才能给一个量身定制的方子。”

    李县令紧张的神经忽然松开,大笑道:“好好好,有别的方法医治就好。管家,准备四间客房给他们。”

    路元宵一脸疑问,怎么就住下了?

    ***

    丞相府内,林云坤沉着脸道:“程戌,你没发现昨日你的住处外有人监视你吗?”

    程戌一愣,摇头道:“有人监视我?这……我真没发现。可是,是谁会监视我?”

    林云坤眯了眯眼道:“我派人去抓但让他们逃了,初步推测,很有可能是那天在客栈收买说书人说你坏话的人派来的,不过,那四个人也没了踪迹,真是奇怪。”

    程戌不知所措道:“这……学生也不知道到底得罪了什么人,这……大人可得帮帮我。”

    “现在看来,只能是你老家的人,这样吧,你收拾一下,回趟双喜县吧。我会派一队人跟着你,以防万一。必要时刻,要灭口。”林云坤说着,目光凶恶地看着程戌。

    程戌倒吸一口凉气,点了点头。

    待程戌走后,林云坤眯了眯眼,喃喃自语道:“或许,也可能是冲我来的……”

    然后,他拿起身后书架的一本书,抬手伸进空格里拧了一下,书架瞬间旋转,显出一道门。他推开门,进了密室,一路深入,到了一个空旷的房间。房间里全是金银财宝,而最中间放在一身铠甲。他慢慢走进那身铠甲,思绪回到了过去——

    “陛下,护国大将军罗勇毅奋战到最后一刻,死在了战场上!”林云坤带着这个噩耗跪在了大殿之上,痛哭流涕道,“是臣去晚了,陛下!”

    “什么!罗大将军战死了!”皇上忽然心里一颤,难以接受这个噩耗,问,“那……那他的家人呢?”

    “都怪臣去晚了,他的家人也都被海国的士兵杀死了,上至七八十岁的老人,下至襁褓中的婴儿,无一幸存啊陛下!”林云坤自责道。

    “朕的爱将啊!”皇上高呼,指着林云坤,怒火中烧,不停地斥责他。

    百官见状,一半站出来支持惩罚他,一半站出来给他求情。

    “陛下,林相率军本可三日到达边关,却用了五日,谁知道他是不是故意拖慢速度!必须惩戒啊陛下!”

    “陛下,路途遥远,不确定因素太多,晚了两日很正常!陛下!”

    ……

    他们争吵了半柱香的时间,皇上听得头疼心疼,大声打断他们道:“此事不能怪林爱卿,但也不能不罚。那就罚俸一年,闭府思过三月,退朝吧!”

    “谢陛下隆恩!”

    皇上捂着胸口,被大太监扶着回了寝宫,一刻也不想多待。林相缓缓起身,望着皇上的背影,嘴角抹过一丝邪笑……

    ***

    “姓裴的,你不会真要给那县令的女儿治相思病吧?”路元宵双手抱臂,耷拉着眼道,“到时候治不好,咱们估计也走不了了。”

    “那李姑娘还不一定是真疯。”裴公子饮了一口茶,道,“走,咱们去李姑娘的院子探探。”

    “呃……嗯?”路元宵还没反应过来,就被裴公子抓起袖子带走了。四个人太惹人注目,于是留下芸芸和竹宁在客房等候。

    “说起来,那个李县令真是冷漠无情,女儿都这样了,还有心情纳妾,啧啧啧。”路元宵一边走一边翻白眼,道,“我说你们男人是不是都这样?”

    裴公子看了路元宵一眼,微微一笑道:“你不也是男人吗?还是说,你是女扮男装?”

    路元宵连连摇头,拍着胸脯道:“说什么呢裴兄,我可是货真价实的男人。我这不是年纪尚小,未曾娶亲,也不懂的这男女情爱之事,问问你嘛。”

    “呃……”……路元宵转了转眼珠,道,“我看裴兄一表人才,年纪应该比我大些,所以我猜裴兄娶妻了。”

    裴公子无奈地摇了摇头道:“我,尚未婚配,也不懂。”

    路元宵一脸尴尬,低头跟在裴公子身后,像个做错事的孩子。

    没走多久,裴公子忽然停住了脚步,捂住路元宵的嘴将她拉到了一旁。路元宵一头雾水,刚想开口,却见裴公子给他比了个“嘘”的手势,然后指了指旁边的窗户缝。

    原来,这是李县令的书房。

    二人趴在窗户缝边,往里瞅。只见李县令打开了一个大箱子,里面全是黄金,他拿着抹布一个个擦拭着,笑得很开心。

    “他一个县令,怎么如此富有?如果不是贪官,那便是……”路元宵深吸一口气,裴公子接过话道,“看来,程戌不仅给了钱,还给了不少。这钱,应该是林相给他的。”

    “啧啧啧,林相可真是看重他,居然舍得给一大箱金子作为封口费,这个程戌,究竟有什么本事,能得林相如此赏识?”路元宵感叹道。

    裴公子冷笑一声道:“能有什么本事,无非是蛇鼠一窝,同类人罢了。”

    路元宵听了这话,抬头看着裴公子的眼睛,她隐隐感觉他的目光里,带着杀气,于是不自觉地打了个寒颤。

    二人蹑手蹑脚从书房后面走过,来到了李姑娘的院子。李姑娘的院子里,有很多家丁把守,不知道是怕别人伤害她,还是怕她出来伤害别人。

    裴公子大摇大摆走到院前,道:“我是你们老爷请来给你们小姐治病的大夫,这是我的助手。我想先看看你们小姐的病情到了何种地步。”

    家丁们打量着二人,面面相觑,这时,一个家丁认出了二人,道:“原来是今日的贵客,那请进吧,小姐在房间里。”

    路元宵有些迟疑,小声问:“咱们就这样进入女子的闺房不太好吧,万一她睡了呢?”

    裴公子却抬手敲了敲门,问:“李姑娘,我们是令尊请来的大夫,可以进来吗?”

    “嗯?”路元宵揉了揉耳朵,诧异道,“不是,大哥,你直接问啊?可是她不是疯了吗?怎么会回应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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