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

    顾夕雪浑浑噩噩的,等她勉强恢复神智,人已经坐上动车了。

    她有些茫然地抬头看四周,妈妈刘兰正坐在身侧,和廖云启说着什么。

    嗯?说着什么?

    顾夕雪总算提起了精神,她没有立刻说话,而是侧耳倾听。

    原来刘兰正在向廖云启咨询财产分割一类的问题。

    廖云启还真知道这些。

    在廖云启醒来后,廖老爹曾单独和廖云启说过遗嘱和未来继承的事。

    廖云启当了那么多年的猫,早就不在乎这些了,不过作为一个刚醒来的十几岁少年,听到这种情况若是无动于衷,那肯定有问题吧?

    所以廖云启专门请廖老爹的律师给他上过相关的遗产分割等法律小课程,上完这些课后,廖云启又找廖老爹表达了一番兄友弟恭的话,不仅在老爹那得了高分,还顺利将继承的事丢给了老弟头疼。

    此刻刘兰咨询起遗产问题,廖云启说的头头是道,将自己的律师人设营造得极为完美。

    外婆的遗产没什么可说的,自然是归两个儿女所有,大舅奉养老太太多年,老宅和地都是大舅家的,刘兰顶多分点老太太单独留给她的私产。

    “理论上的确是平均分,但实际生活中还是要具体问题具体分析。”

    廖云启脸上挂着营业微笑,一边暗示刘兰别太贪心,以后生活在县城,还得有大哥照顾,一边又含蓄地表达了别在大舅妈面前露怯等等。

    “这是你们兄妹之间的事,我建议单独的、私下的,和你大哥谈谈,表达一下你并不想要太多的想法,只分点东西留个念想,你大哥反而会多给你点。”

    刘兰还真听进心里了。

    在她看来,这个年轻的姓廖的律师是顾夕雪找来的,又是大城市里工作生活的人,见多识广,没道理坑自己,最重要的是,这个律师他免费啊!

    “尽快和你大哥谈谈,就说你大嫂提了这事,你想先和你大哥达成一致,这样等灵堂摆起来时,来哀悼的人有意挑拨,你和你大哥不会让别人看笑话。”

    刘兰喃喃地说:“大哥他们跟车去殡仪馆了,总要将我妈拉回家……”

    想到儿子以后还得大哥照看,刘兰很快有了主意,决定等到站了就去等大哥!

    顾夕雪一直静静听着,她冷不丁开口:“妈,弟还在家呢?和他说了吗?他也得回乡。”

    刘兰皱眉头:“不好吧,那地方太乱了,你弟还是个孩子,万一冲撞了怎么办?再说了,他还读书呢!”

    顾夕雪冷冷地说:“他压根不是读书的料子。”

    “你这孩子怎么说话的?!”

    刘兰勃然大怒,她正要骂顾夕雪,廖云启咳嗽了一声。

    他提醒刘兰:“你儿子的工作还需要你大哥帮忙,你大哥若是对你儿子有意见,以后会很麻烦哦。”

    刘兰的脸色阴晴不定起来,她的语气弱了下来:“我大哥那么喜欢他,不会的……”

    廖云启微笑着问:“你大哥有孙子了吗?你大嫂娘家也有与你儿子同龄的人吧?凭什么顾你儿子不顾妻子家的子侄呢?”

    刘兰不情愿地拿出手机,准备联系儿子。

    她一边拨号还一边嫌弃地瞪顾夕雪。

    “都是你!要是你找个有钱人嫁了,咱家至于得看别人眼色生活吗?!”

    顾夕雪猛地起身离开座位,快步走到车厢与车厢之间的空隙。

    她害怕继续坐下去,会和刘兰在动车里吵起来。

    顾夕雪靠在车窗上,窗外飞速掠过的覆盖了大雪的田地,天地似乎只剩下了黑与白两种颜色,她似乎看到了很多,可又好像什么都没看到。

    心里空落落的,有个洞,动车呼啸奔驰的风吹过车窗,也吹进了她的心里。

    不仅仅是外婆的去世,母亲的厌烦和嫌弃,还有一些无法用语言描述的自卑、难堪和悲伤。

    廖云启会怎么看刘兰?是嫌弃吗?

    顾夕雪理智上觉得廖云启讨厌刘兰是很正常的事,可情感上又有些难过,刘兰终究是她的母亲。

    廖云启为什么说是律师?是不想承认他们之间的关系吗?

    可如果不想承认,为什么又要赶过来?

    理智告诉顾夕雪,廖云启的说辞很惯用,刘兰不仅没闹起来,还听从了廖云启的建议,准备和大舅好好商量一下。

    可情感上……顾夕雪觉得很难受,仿佛心泡在了冰水里,来回起伏,不上不下,冷得刺骨,无法挣扎,无法逃脱。

    “小雪?”

    廖云启的声音在身后响起,顾夕雪浑身一个激灵,她下意识地回头,正看到廖云启皱着眉看她。

    “你的脸色不太好。”廖云启低声道:“你妈和你弟打电话呢,你什么想法?是让你妈以后不烦你,还是让她听你的?还是让你大舅妈以后都闭嘴?你外婆的事怎么处理?你想分遗产吗?还是随便拿点纪念品就走?赶紧的,你给个话,我去糊弄你妈。”

    顾夕雪:“……”

    她不可思议地看着廖云启,“你、你……”

    她脑子有点乱,完全跟不上廖云启的思路。

    廖云启说完这些才意识到自己过于着急了,他了解顾夕雪家的情况,但顾夕雪不清楚他知道啊!

    “在医院时我都看到了,你也知道我的情况,我当初醒来后,我爹单独和聊过遗产的事。”廖云启勉强找了个借口,他加快语气,“你要是想拉你妈和你弟一把,就说我是你男朋友,你要是不想给他们妄想,我一会让我弟的助理给我找个真律师……”

    廖云启毕竟不是真正的律师,没有营业执照,如果事情真的闹崩了需要对簿公堂,他还是得找个真正的律师过来帮忙。

    顾夕雪还在伤春悲秋,好家伙,男朋友兼职上司已经快进到豪门分产大战了。

    顾夕雪不知道是该感念廖云启的体贴,还是该恼火廖云启的擅自决定。

    “……你觉得我妈是个什么样的人?”顾夕雪微微低头,眼神有些飘忽,手指不自觉地在动车窗户上画着小圈圈。

    “她是什么人和我有关系吗?她是你妈,要不是你,我压根不认识她。”廖云启直白地说:“我对她怎么想完全取决于你,你喜欢,那我就喜欢,你不喜欢,那我也不喜欢。”

    听到这句话,顾夕雪的心猛地跃动了一下,冰冷的感觉骤然远离,有什么东西破土而出,她轻声说:“那我也不知道呢?”

    廖云启先是有些苦恼,继而猛地发现了什么,他伸手去掐顾夕雪的脸颊,故做生气:“你是在故意为难我吗?”

    顾夕雪下意识地弯了弯嘴角,她拍开廖云启的手,看向窗外,窗外风景混沌一片,只看得到车窗倒映出来的廖云启的面容。

    “我没为难你,我就是不知道。”

    “……好吧,那我也不知道。”

    廖云启能理解顾夕雪的心情,他是看着她长大的,对她的熟悉和了解几乎刻入了骨髓和灵魂,他从后面揽住顾夕雪,双手握住顾夕雪的手。

    顾夕雪的手冰凉极了,廖云启努力让这双手温暖起来。

    廖云启轻声说:“不知道也无所谓,没有答案也没关系,顺从自己的心意,做让自己开心的事就好了。”

    他这么说着,心情有些复杂和怅惘,还带着些许回忆之感。

    骤然变成一只小猫咪,当年廖云启是什么心情呢?

    懵逼?崩溃?不可思议?无法接受?

    这些情绪太奢侈了。

    躺在冰冷的土地上,身侧是已经失去了生机的母猫尸体,周围是干枯的野草,远处还有野狗和獐子的嚎叫声,天空中偶尔会有鹰和隼飞过,甚至稍微体型大一些的蛇都能吞了他。

    他得想办法先活下来,再说其他。

    “生活没有逻辑和道理,小雪,不要去想以后怎么办,先做好现在的事就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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