绥和年间,人间的魔被尽数封印于鬼邺之下。
仙史记载:
绥和百年,鬼邺异动,魔祀苏醒,杀戮行于苍茫人间。
神灵不敌,神陨。
魔祀着手控制天下玄门,三大玄门效命于魔祀之下,成了魔祀入住人间的傀儡。
这苍穹宗门,掌天地因果;青云宗门,掌生死轮回;凌云宗门,屠天下逆祀者。
自此,魔祀,天下共主,人间迎来魔魇横行时代。
此记,于绥和百年,苍穹史。
绥和一百五十年,春。
林疏川被赶出宗门那日,何其快意。
意识到此生都不会再回来时,她在天书阁放了一把大火。
如今各大仙宗被魔祀所控,同门间刀剑相向,相互残杀,斗得个你死我活,搞得人间民生疾苦。
早便违背了玄门立世护苍的道心,那还要这天书阁有何用?讽刺碍眼的很。
一日之息,江湖中便会出现她的诛杀悬赏令,想到这里,林疏川最后回头看了眼身后的苍穹。
极目远眺,十二座高耸入云的仙山屹立于云海之间,烟云常年漫于山腰,绵延万里。
金色神辉穿过云层,笼罩于云海之上,灵气环圆万里,乃修道的绝佳之地。
十二座仙山之上,蓬荜生辉的宫殿延于东洲,于十二座仙山的主峰天穹山之下,以仙力镇守在此,刻着两个大字,“苍穹”。
金云入顶,光鲜亮丽。
“这破道,谁稀罕。”
林疏川疲于多待,转身便走。
天琼之下,是人间,而今,孑然一身,了无牵挂。
花都,上京城。
“自魔祀入主天下以来,这权杖高的宗门倒是先屈于魔祀,如今奋力抵抗的宗门,咱们花都上京城的乾屹门便是其中之一。”茶楼说书先生讲完,品了口茶。
“先生,上界的人好像要着手对付咱们花都了,但是乾屹门的掌门师尊因为十七年前对抗魔祀受伤,至今都未出关,这可如何是好?”
“这你就不懂了吧,我们乾屹门主修符阵,当年掌门单与魔祀对抗,为花都设了结界。这结界,出自七杀阵的守势,极难攻破。而这七杀阵,乃上古最险的阵,强守难攻。若要强攻,只可从内至外逐个阵眼进行击破。”
“我们宗门每年也会对七杀进行加固和修补,今日便是奉师门之命前来加固七杀阵。”
林疏川也在茶馆听书品茶,听到这话差点没笑出声来,好在她及时忍住了。
苍穹怎么说也算个上界的宗门,她虽厌之不及,但也在宗门内学了很多。
七杀乃上古阵法,其威力不可述,更不需什么加固修复,有了缺口便无法挽回,就像十七年前的鬼邺只是异动,却成了生灵涂炭的前身。
他们提到的乾屹掌门恐怕九死一生了,启七杀需献祭神魂,此后七杀便会与献祭者同死共生。
而今七杀出现缺口,乾屹掌门神魂不稳,怕是宗门内有被魔祀所控之人。
若是这样,这花都的血光之灾,怕是不远了。
林疏川走出茶楼,人们在告示前挤作一团,好奇心作祟,林疏川也顺势挤了进去:“让让!让让!”
有人不耐烦道:“诶你这小姑娘怎么还挤人呢?”
林疏川回头对那人抱歉笑笑,继续看告示。
只见告示上白纸黑字写着“上官府新娘子上演一夜失踪,了无痕迹,寻道士,寻新娘。”
“赏金:1000灵石。”
实话说,视线掠过赏金那一栏时,林疏川眼睛都亮了,于是没有半分犹豫她伸手便把告示扯了下来,竭力压下唇角的弧度转身准备走时。
手和脑子均慢了一步的道士看着她手里的告示,脸绿了:“……”
摊位上正在吃鸡蛋的客官的鸡蛋掉到了碗里,溅了一脸汤:“……”
林疏川和百姓们大眼瞪小眼:“……”
林疏川在等上官府里的人出来接待时,想起刚刚好心的大娘因为她扯了告示劝诫道:“小姑娘你应该是刚刚来到花都这片地方应该不知,这告示是第五次贴出来了,前四个入上官府的道士,没一个出的来,那地方邪门的很。”
想到这里林疏川一顿,反应过来时手中告示化作一缕黑雾,不给人任何思考的时间便散去了,了无痕迹。
常人不认得,林疏川却一清二楚,那是魔魇,人间的噩梦,只有修行之人看得到。
便在此时,上官府接待之人出来了:“道长,请同奴婢这边慢行。”
上官府内,入眼皆是艳丽,完全不像一个失女人家该有的样子,魔魇可能会附身在府里的任何一人之中。
林疏川入府便注意到府中下人少得可怜,而给她带路的婢女,双眸不聚焦,想必是个瞎子。
甚是奇怪。
林疏川:“新娘子失踪了多少时日之久?”
侍女温声答道:“小姐自出嫁前一夜时失踪,距今已有七日。”
“官府查案如何?”
侍女:“无从查起,所以才寻道士。”
“上官府经常请道士做法?”林疏川在院中看到了各种各样的阵,有驱邪,有招福运的,有改善风水的……
多重阵法叠加,发挥不出原有的作用,甚至还会削减。
“小姐自出生时,生辰八字便极为扭曲,为小姐算命的道士,专门为府里布下了阵,以便驱邪避祟。每年除了来府里加固阵法,还会布些其他保平安的阵。”
“那今年呢?”
“那位道长的宗门今年出了点事,便将此事推后了一段时间,不料小姐在这个时候出了事。”
林疏川叉了个话题问:“你的眼睛是何时看不见的?”
侍女沉默了一阵,答:“我自出生时便如此,是小姐心善,收留了我。”
林疏川意外挑眉,在林疏川的眼眸中,魔气附着于侍女的眼珠上,蠢蠢欲动。
“道长,到了。”
顺着侍女的话,林疏川抬眸望去,上官府主堂。
“家主,道长来了。”侍女轻声说。
“我知道了,阿琼,你先退下吧。”凌厉的面容,满目疮痍,历尽沧桑。
家主对林疏川挥了挥手,示意她入座,林疏川也没客气,径直入座。
家主揉了揉眉心,开口道:“道长想必有很多想问的,请。”
“府里为何这般喜庆,下人却是这般少?”
“说来话长。”家主叹了口气:“自小女失踪那日,夫人悲痛欲绝,就如同得了失心疯那般,性情大变。不允许府里披麻戴孝,不然便会将府里闹个翻天,于是府里便成了如今花红柳绿的模样。”
“夫人还只允唐琼侍奉她,不允许其他下人待在府中,就连我她也极为抵触,没法子,上官府还得需人打理,我只好留下几个下人,其余下人便各奔东西了。”
林疏川:“小姐嫁的是哪户人家,有何讲究?”
家主:“算命的道士告知在小女十七岁时须找一户人家,那户人家的儿须与小女生辰八字相合,阴阳互补,保平安顺遂。国公府的柳宥厄是她的准夫君,生辰八字也正如我们所愿。小女失踪后,他也鼎力相助我们寻人,只是小女至今,生死未卜啊。”
林疏川:“府中请的道士哪门哪派?”
家主:“从未问过,只记得那仙人眉心有一颗朱砂痣。”
林疏川:“可否带我去瞧瞧那阵法?”
家主闻言便起身:“那是自然,道长这边请。”
林疏川走出主堂时,天边夕阳染红了云层,也许在去不到的远方,海水轻轻翻涌着,起了浅浅的涟漪。
这院中水池,草木,风铃的位置的确利于阵法的坐落,只是林疏川看完,暗自感慨了一句:“莫名其妙,荒谬绝伦。”
这阵名斩未阵,斩邪祟,斩七杀。
那道士布下的阵表面是为了驱邪避祟,实际上却是破花都的七杀阵。
七杀阵与斩未阵都乃上古大镇,七杀阵的神威虽然凌驾于斩未阵之上,却会在斩未阵的攻势之下,变得极为脆弱不堪,这也便能解释花都的七杀阵为何如此之快出现缺口。
如今常人无法看见,林疏川看的却是一清二楚,斩未阵内,魔气横行。
林疏川默念心诀:“天地为引,日月同心,邪祟为媒,凝灵聚气,诛。”
阵中魔气瞬间化为虚无,仿佛刚刚所见皆是海市蜃楼。
瓷器破碎的声音自身后响起,林疏川也不意外,魔气被驱,附着于侍女眼眸中的魔气同样。
因那瓷器里盛着上官夫人的药,所以需起火重煎,林疏川去煎药房探看时,药气熏天,于是她又被药味轰了出去。
林疏川:“……”
她捏着鼻子问道:“这是补什么的药,呛成这样,功效肯定强。”
其中一人答道:“回道长的话,夫人睡眠不好,这药是用来安睡的,不过夫人用了却不见什么起效。”
林疏川打心底里说:“有起效就怪了。”现实则是乖乖接过仆人递过来的药,温声说:“心病,无药可医。”
林疏川走时,被唤作“唐琼”的侍女在身后轻轻拉住了她:“道长,我可以为您带路,若夫人情绪过激,我能替您稍加安抚。”
林疏川回眸时,看到的是一双灵动的双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