埃斯特拉将手里的文件分门别类放好,用一张魔法部便签备注上进度,叠成纸飞机悬浮在属于自己的那块挡板前,看了眼时间,披上外袍,准时离开了位于魔法部总部五层国际魔法合作司自己的小隔间。
搭乘电梯来到正厅,纯金的魔法喷泉闪闪发光,旁边站着一个她很熟悉的身影。她忍不住加快了脚步,又尽力控制着自己不要小跑——“德拉科!”她忍不住叫了一声,在那个身影回过头来的同时赶到他身边,“你怎么来了?”
“来接你下班啊。”德拉科理所应当地说,把手上的围巾系到她的脖子上,“今天是平安夜,哪怕是魔法部也不会要求你们在这天加班的。”
“我本来想提前几个小时下班给你个惊喜,现在看来幸亏没有。”埃斯特拉挽上他的手臂一起走向来宾通道的壁炉,“走吧,回家过圣诞节。”
这是德拉科·马尔福和埃斯特拉·诺里森成为情侣之后的第七个圣诞节,也是他们在一起之后第一次决定在新家而不是回去和父母一起度过整个假期的节日。为此他们还特地提前几天借来了贝尔,学习了圣诞晚餐的菜谱。
回到家里以后,两个人脱掉外袍,先是把最后一点圣诞装饰也挂到天花板和客厅里那颗圣诞树上,埃斯特拉惊异地发现厨房居然有准备好的晚餐。
“干嘛这样看着我?”德拉科好笑地抱着双臂靠在门边看着她,“贝尔回了你爸爸妈妈那,你上了一天班,总不能回来还要饿肚子吧?”他得意洋洋地抬起下巴,在某个瞬间埃斯特拉还以为自己看到了十几岁的马尔福家小少爷。
她忍不住笑了,觉得心里某个柔软的地方被轻轻戳了一下。“没什么,毕竟现在赚钱养家的人是我,我应该非常、非常心安理得地享受这种待遇。”
在重新回到霍格沃茨,获取了八张s证书后埃斯特拉在众人的不解或惋惜中加入了国际魔法合作司,做着许多人认为会十分枯燥无趣、埋没了她天赋的文职工作。但她仿佛并不在意,只是专心过着自己的每一天。
而德拉科则像五年级他们在长桌边的玩笑话一样,说着要成为她“向上的仕途之路上源源不断的资金支持”,接替他父亲,经营马尔福家的财富。
只有两个人的家里没有那么多家务要做,做饭已经是其中最大的一部分。不放心独生子女没有人照顾的父母在他们回去吃饭的每个周末轮流填满他们的厨房和食物储藏室,但考虑到埃斯特拉是有固定工作的那一个,半成品到成品的过程通常是由德拉科自发完成的。
这也是为什么原本埃斯特拉打算负责圣诞前夕和圣诞节当天两天的晚餐;只是德拉科不知道什么时候也跟在她和贝尔后面学会了一些。
“我记得我很久之前就说过了,就算有天你想去竞选魔法部部长我也会想办法支持你——别告诉我那真的是你的下一个目标。”德拉科接过她手里的盘子。
“怎么支持?给我提供竞选资金?”埃斯特拉在餐桌边坐下。贝尔回到诺里森庄园之前把这里装扮得五彩缤纷,花瓶里交替插着鲜花和冬青,桌上摆放的每一样器具都被擦得锃光瓦亮,反射着天花板上枝形吊灯的光。
“如果你真的需要。”德拉科煞有介事地点点头,撑着头笑了。
埃斯特拉想起十几岁时在学院长桌边的玩笑话,忍不住有点脸红。她打开了一瓶三把扫帚橡木陈酿的蜂蜜酒倒上两杯,把其中一杯推给他。蜜黄色的酒液带着淡淡的甘草和樱桃的香味,是罗斯默塔女士最好的手艺——这几年他们频繁光顾她的店铺,以弥补当初不得不对她施夺魂咒的歉意。
“我不需要。现在的工作没什么不好的——”她托着下巴,烧得正旺的壁炉、酒精、逐渐填饱的肚子和灯光下德拉科温柔又专注的目光让她有些飘飘然,话也变得多起来,“五层只有三个办公室,不用和莫名其妙的人打招呼。反正目的是不丢英国魔法部的脸,还有谁会比一个纯血统更适合这份工作?如果去神秘事务司,他们不信任我研究那些有趣的魔法,也是一样无聊。”
尽管免于威森加摩的正式审判,战后对纯血统的立场也在难以避免地走向了另一个极端;潘西、布雷斯没有再回到霍格沃茨也大致出于这个原因。就算是埃斯特拉这样被凤凰社的核心成员证实提供了帮助,也在递交申请进入神秘事务司申请时遭到了质疑:有关死亡、时间这样的魔法秘密,在明知这个部门不受魔法部监管的情况下让一个立场曾出现争议的毕业生涉足,是否真的安全?
意识到哪怕进入神秘事务司也不可能被真正信任、交付真正有趣的研究课题后,埃斯特拉索性放弃了争辩,转而加入了国际魔法合作司。
“天塌下来有你的嘴顶着。”德拉科摇了摇头,无奈地隔着桌子点了点她的额头,“你是真的喜欢国际交流也好,只想以这个为跳板重新建立纯血统的声誉也好——埃拉,”他握住她的手,“我知道你憋着一股气。但我不想你太累。”
埃斯特拉低下头。吊灯的光似乎变得更晃眼似的,让人眼睛发酸。
好在德拉科就是德拉科,是她最贴心的未婚夫。他的拇指在她手背上轻轻摩挲了一下,就转移了话题,“爸爸妈妈今天说想去暖和一点、阳光充足的地方度假,让我们不用过去看他们了。”
“那正好。趁着我休假,犒劳你每天做家务的辛苦,明后两天的饭我来做。”埃斯特拉把杯子里的酒喝光,又倒了一杯,“这能当做圣诞礼物吗?”
德拉科露出一个受伤的表情,只不过一看就十分做作。“真的吗?”
经过了这些年的许多事的锤炼,他已经很少露出这种表情了。但是埃斯特拉还是觉得有点撑不住,在他浅色的眼睛一眨不眨的注视下红了脸,在桌子下面轻轻踢了他小腿一脚。“假的,我准备好礼物了。”
晚饭后德拉科用家务魔法快速解决了用过的餐具——埃斯特拉已经因为贪杯枕着沙发扶手躺下了,塔菲踩着她的肩膀踏上沙发靠背,不满地叫了两声。
“不是几杯蜂蜜酒吗?”德拉科嘀咕了一句,凑到沙发边蹲下,拂开她脸上的长发,闻到淡淡的酒精混着橙花香的味道。
“你又说我酒量差。”埃斯特拉睁开眼坐起来,居高临下地看着德拉科。
“没有,我是怕你在沙发上睡着不舒服。”德拉科在她身边坐下,让她躺在自己腿上,一挥手关掉了两盏灯,只留下壁炉火光和缠绕着圣诞树的那些散发着微光的漂浮的装饰光圈,还有茶几上罐子里的小火苗。
埃斯特拉看着跳动的火焰,慢慢地眨了眨眼,转了个身抱住他的腰。
今晚过去,就开始了她和德拉科交往的第八年。她一直觉得,严格来说这不是他们单独过的第一个圣诞节——四年级那年的舞会才是。
那个时候他们对未来的期待、甚至是让朋友打趣的规划,尽管经历了许多波折,也曾经被黯淡无光的黑暗笼罩、阻挡,但是现在他们终于还是安静地坐在一起,有大把时间可以浪费,而不是一个拥抱都显得匆忙的夏天。
“我们一直等到零点吧,德拉科。”埃斯特拉在他怀里蹭了蹭,“还有几个小时我们就交往七年了,又是圣诞节——你要第一个拆我的礼物。”
“我每年都会第一个拆你的礼物,亲爱的。”德拉科一下一下轻轻地拍着她的背,感到腹部传来的热气,极其谨慎地不去破坏这个充满温情、适合心灵交流的时刻,“你送什么我都会很喜欢的。”
怀里的人没有再说话,德拉科以为她睡着了,小心翼翼地动了一下,想要把她抱回房间。只是他刚弯下腰,就听见埃斯特拉模模糊糊地说——
“要结婚吗,德拉科?”
“你喝了酒,埃拉,而且今天是圣诞节。明早起来你会后悔的。”他摇摇头笑了,强压下心里因为这一句话而产生的许多复杂的情绪,把埃斯特拉整个人打横抱起,上楼回了卧室,在门口把她放下,打开了门,扶着她到床边坐下。
埃斯特拉在黑暗里抱住他的腰。她的酒量是不太好,但是说出的话却是深思熟虑过、而不是酒后冲动。
战争结束的那一年,整个魔法部百废待兴,而他们面前有威森加摩、报道、魔法部的传唤等等一大堆事,原本计划好的订婚搁置了;紧接着她想回到霍格沃茨完成s考试,又是一年过去;毕业后她递交进入魔法部工作的申请,到现在仔细算算,距离她接受德拉科的求婚居然已经过去四年了。
在整个过程里,连菲利克斯和莱拉都忍不住催促过她一次;而德拉科——
“你以前说,不知道自己想做什么,但是不想被限制住。你还说想靠自己的名字做出成绩,而不是家里或是你未来的丈夫。”他任由她抱着,在黑暗里每一句话都带着骄傲,“我不能保证冠上‘马尔福’的姓氏之后对你想做的事一点影响都没有,所以你就先放心大胆地去做好了。我知道你一定能做到。”
“你又知道我想做什么了。”埃斯特拉深吸一口气,把声音里的哽咽咽下去。
“你总是把有些想法当玩笑说出来,别人就不会当真、也不会针对你了。”德拉科笑着说,“那么多部门可以去,就真的一定要是现在这个吗?”
一个看上去没有什么权力、只有虚衔,但是却又能和许多真正掌权的人产生千丝万缕联系的部门;只是很多人认为这些资源不在英国本土,不重要而已。但如果真的不重要,为什么当年由做过法律执行司司长的巴蒂·克劳奇平调呢?
“我没那么大野心。我只是咽不下这口气,总有一天要把这几年被踩到泥里的面子挣回来罢了。”想法被轻而易举地看穿,埃斯特拉闷闷不乐地说。
她因为藐视权力讨厌乌姆里奇、痛恨绝对□□而注定不会和神秘人一路,到头来还是不得不承认权力是好用的工具,仍然不得不尊重它。
“总而言之,你想做的事很多。哪有时间现在结婚呢?”德拉科捏了捏她的脸,“好了,去洗个澡。如果你醒酒了还想等我们就等到凌晨,实在撑不住睡着了的话,我也和你保证,明早你醒来,当着你的面第一个拆你的礼物。”
埃斯特拉·诺里森是天上的星星,也可以是自由的海豚,不只是谁的女儿、谁的妻子、谁的母亲。
“那如果说我想呢?”
她勾住面前人的手,认真地看着德拉科的眼睛。在黑暗里他浅色的眸子比客厅里圣诞树顶的伯利恒之星还要闪耀,里面是八年过去,对她从未熄灭过的的爱意和信任,是她对未来没有方向时的依靠和包容。
“我不想成为谁的附庸,不想只能得到一个’乖巧懂事的女儿’或是’贤惠的妻子’、‘爱孩子的母亲’这样的评价。我害怕有一天我变得不像我自己,下意识地去做一个好妻子、也许未来会做一个好母亲,最后埃斯特拉·诺里森消失得毫无声息。”埃斯特拉轻声说,“但是我也想和你在一起,有完全属于我们的生活,直到死亡将我们分开。我知道你爱我、包容我,不会强迫我改变,甚至愿意一直让我做我想做的事、想成为的人。”
“我想和你结婚,德拉科——我可能永远都没办法消除那些恐惧,但是和你的话,我总是想要去试试的。恋爱也是尝试,我们尝试了八年都没出错,那为什么我不敢再迈出一步呢?”她抬起头,深吸一口气,“所以——”
所以一起迈出那一步吧,一起去成为彼此的勇气与依靠。
德拉科定定地看着她,似乎是在确认她究竟是醉话还是认真的。
“你以前说过,不要在你说到让我感动的话的时候就只知道吻你。”他低声说,捧起了埃斯特拉的脸,“但是你已经把最真心实意的话都说完了,我除了吻你实在没什么能表达我现在的感受了。”
“那你答应我啊。”埃斯特拉轻轻叹了口气。
回应她的先是抚过唇瓣的拇指,紧接着是把她整个拢在怀里的亲吻,接着是熟悉的、把她按在床上的动作。不知道是逐渐升温的呼吸让酒精加速蒸发,还是房间里的壁炉本来就烧得很暖,埃斯特拉觉得自己脸上发烫,还有点发抖。
“我一直都很愿意,亲爱的,”德拉科的额头紧靠着她的,她甚至能感受到他低声笑出来时胸口轻微的振动,“只要你说’好’,随时我都会答应的。”
埃斯特拉觉得自己的心跳又恢复正常了。怎么可能不忐忑呢?答应了求婚又让别人等了四年,就算是一起长大、从学生时代就开始交往的男朋友,也偶尔会让她担心,万一德拉科不耐烦了、不想等她把这些事都想清楚,要怎么办呢?
好在在相爱这件事上,他们从来没有步调不一致过。
她放松下来,靠在德拉科怀里配合他,在急促的亲吻和喘息里晕晕沉沉地接受有时语言表达不出来的汹涌爱意,等待属于他们的又一年的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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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三岁那年德拉科·马尔福说她是最耀眼的星星,十七岁那年她决定就像天上的星星,一直陪着他。二十一岁,埃斯特拉·诺里森希望自己如星星般闪耀,这样能在每个夜晚都让德拉科看见她,永远为她骄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