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风镖局这个年过得是极为热闹。
六爷的发言和过去没什么两样,“各位好兄弟,过去这一年以来,长风镖局一切都很顺利,我们生意很好,还为皇上老爷、为朝廷立了大功,得了咱们长风镖局第三块御赐牌匾,咱们身为长风镖局的一份子,都是荣耀得很啊,不过这些都是各位兄弟们齐心协力得来的,这一年下来,大家伙儿都很辛苦,除了皇上老爷的钦封赏赐,少局主和大小姐也都向大家伙儿表示了心意,今天这个年夜饭,大家就多吃点、多喝点,不醉不归啊!哈哈哈!”
六爷说完,镖师们都开心地笑了起来,众人都觥筹交错,吃得无不欢乐。
六爷回了主桌,辛力笑道:“六爷,您这说词儿,怎么和去年差不多啊。”
清疏赶忙怼了辛力手臂一下,“辛大哥,你尝尝这个,这个鸳鸯蛋,是我做的。”
六爷笑道:“辛力呀,现在你可得收好了这张嘴,有人哪,替我们大家伙儿管着你喽!”
六爷这话一出,大家都笑了起来,见众人都笑话自己二人,清疏羞得不敢抬头,辛力倒是脸皮厚无所谓,“六爷,看您说的,您别忙着笑,到时候我还有工作要麻烦您呢。”
六爷赶忙不依,“辛力,我这把老骨头可禁不起折腾了,少局主都想让我休息,你再给我安排差事,我可做不了了。”
辛力一笑,“到时候再说,或许您会同意的。”
采玉笑道:“你们哪,就别贫嘴了,赶快吃饺子,里面可有好彩头哦。”
郭旭笑问道:“采玉,哪个是你包的?”
采玉笑着摇头,“这吃彩头,哪能作弊呢?”
妡儿倒是善解人意,颇有几分连蓉的影子了,笑着言道:“这些个规规矩矩好看的,是采玉姐姐包的,这些个小巧玲珑的,是清疏姐姐包的,这些个不像饺子的,是我包的。”
越说,倒是声音越小。
众人都笑着抢起来,还有侯诚带着不少人言道,“不像饺子的,我们最爱吃,来,这个是我的。”
“这个是我的。”
众人抢着吃着,气氛一下子就热闹了起来,也带着一直走不出伤痛的妡儿,也有了许多的轻松和喜意。谁承想,郭旭、铁衣、辛力却同时吃到了铜钱,唯独封平没吃到,心下颇有些不是滋味,郭旭却笑着夹了个饺子递到了封平的碗里。
封平言道:“你这是,同情我?”
郭旭笑着说:“我啊,是分你点喜气。”
“我若不吃呢。”
“我若要你吃呢?”
郭旭举起酒杯,对封平言道:“这样,可以吃了吗?”
封平嘴角微微一笑,饮下了酒,刚咬了一口饺子,没想到双目一楞,辛力笑道:“封平吃到铜钱了!”
众人正吃着,就见一个守门的镖师带了一个姑娘来,一瞧,不是芳树小丫头吗?大家知道他来了,肯定是公主有什么话要交代,都笑铁衣道:“有些人呐,是人在皇宫,心在长风啊。”
铁衣都顾不上瞪大家,对芳树道:“你怎么来了?天凤呢?”
芳树先请了个安,“奴婢给二少局主道喜,祝二少局主事事如意,件件称心。”
六爷哈哈大笑,“这宫里的丫头,就是会说话啊。铁衣啊,你们好好聊聊,或许公主有什么话要交代呢。”
铁衣将芳树拉到了旁边的偏厅,“天凤是有什么话说么?她在宫里好不好?身子怎么样了?”
芳树低头一笑,规规矩矩答道:“殿下在宫中很好,自从万岁爷和您都痊愈了,殿下的心病去了,在张院判的治疗下好得可快了,就是日日想要出宫见您,偏万岁爷不许,在宫中急得了不得,非要奴婢传话来。”
说到这里,见铁衣的面色都不由得一紧,更加笑道:“您别急,是奴婢不会讲话。殿下好多了,让奴婢和您说,虽然毒伤痊愈了,但毕竟伤重,需要好好调养,让你千万保重,这是殿下让我交给您的。”说着将一个精致的漆盒双手呈递过去,铁衣打开一看,正是二人的定情信物,苦难佛。
铁衣见了这信物,心中翻腾着种种过往,想到都两个月没见到天凤了,心下更是相思地紧,不过知道这一次真的有希望,倒比往昔少了几分苦涩。
芳树言道:“您有没有什么话,让奴婢带回去?”
铁衣郑重言道:“让她千万保重自己,我们终有相见之日。”
芳树笑着离去。
铁衣再回了局上,就见众人看自己的眼神都充满了故事,不由得岔开话题道:“你们刚才在说什么?”
采玉知道铁衣向来不喜欢众人开他和公主的玩笑,因此善解人意地言道:“在说有些人片刻都等不得了,正在选成亲的日子呢。”
铁衣言道:“你们这些人,真是…”
郭旭笑道:“有些人呐,是不打自招。”
六爷哈哈大笑,“铁衣呀,不是说你,是说辛力啊。”
“辛力?”看着辛力和低头害羞地清疏,铁衣恍然大悟,“怎么?辛力,你也舍得定下来了?”
“程铁衣,与其笑话我,不如把刚才芳树小丫头说了什么和大家伙儿讲讲,也让我们乐一乐啊。”辛力不甘示弱。
“好啦,你们别贫嘴了。”采玉平息战争,“今日是除夕,长风镖局又受了圣上诸多赏赐,辛力和谢姑娘又要选日子成婚,真是喜上加喜,咱们为这个,干一杯。”
众人杯酒交错,镖师们恭贺辛力之声阵阵,除夕夜在这热闹的氛围中散去,除旧岁,迎新春,新的一年,是长风镖局一个新的开始。
正月初五,正是开市的日子,长风镖局也不能免俗,点了鞭炮喜迎好运。
铁衣和辛力等人在正厅应对着一些客人,郭旭反倒没有参与,和采玉、六爷在书房议事。
“圣上拒我推脱之意,说我们长风镖局三次有功于社稷,有功不赏只会落人口实,且日后就没人再为朝廷尽忠,共赏赐了黄金五千两,良田百倾,四间商铺,四间大宅,其余珍宝首饰等物不算,而且冬日才是交租算租的日子,因为圣上赏赐,这些庄头都言道,正月十五来交租,顺便恭贺。”向来十指不沾阳春水的郭旭,也开始涉及了俗务,“我看圣上的意思,这些也大多是铁衣的。”
六爷点点头,“虽然皇上老爷没有明发上谕,但是铁衣和公主的事,也八九不离十了。”
采玉却有不同看法,“我看这些,是圣上他老人家对长风镖局的赏赐,和我哥哥无关。”
“哦?”郭旭饮了口茶,“怎么说?”
采玉道,“不论我哥哥和公主的事情如何操办,这些财物,对于普通人来说,一辈子享用不尽,但是对于娶公主来说,以圣上他老人家对公主的宠爱,只怕还差了些。何况长风镖局确实三次有功于社稷,赏罚分明是理所应当,这些财物就是赐给长风镖局的。”
“那依你说,该如何处置?”郭旭倒是对钱财的事向来淡薄。
采玉言道:“我认为,有四则。一则是孙叔和那些牺牲的镖师们,圣上虽然有了抚恤,但是我们长风镖局不能不表示,按照镖行规矩,家中近亲中还有男丁愿入镖行的,我们予以培养接纳,只剩下孤儿寡母的,应当从优抚恤,年年有岁银,奉养终老。”
六爷感慨道:“大小姐真是深明大义啊。”
不看郭旭赞许的目光,采玉继续言道:“二则,辛力和清疏姑娘就要成婚了,辛力做猎头人多年,颇有积蓄,但是清疏姑娘情况特殊,就算辛力再怎么爱护,咱们也理应在辛力的心意之上再为清疏姑娘出一份嫁妆,把这件喜事办得热热闹闹的。”
“不错,确实如此。”郭旭赞道。
六爷倒是言道:“少局主,我倒有个提议。”
“六爷请讲。”
“我啊,跟着老局主打天下,至今也四十来年了。”六爷拄着拐杖慢慢在屋子里踱着步,“是风也经过,雨也经过。人哪,老了,身子骨也不行了,要说平时议议事,出出主意倒是还成,但是长年累月的管账,这把老骨头有些吃不消了。”
郭旭和采玉心下一疼,“六爷,您说得哪里话,我们还等着您带我们呢。”
六爷真诚辞让道,“我这腿,已经是治不好了,哪儿还能随着少局主出镖呢?还是让我这把老骨头歇歇脚吧。”
想到自从这次回来,六嫂看到六爷伤腿时眼中的哀伤,采玉扶着六爷的手臂,“六爷,我和郭旭,都懂您的意思。您呐,也不必在家,就在镖局里休养,我看清疏姑娘毕竟是商贾世家出身,这筹算一术定然精通,让她替您管着账册,您在边上把把关,闲了和我们说说话,逗逗闷子,不是很好吗?”
“啊?哈哈哈。”六爷笑道,“我看行,这孩子也是个苦命的,我就收她做个小徒弟,也给她出一份嫁妆!”
郭旭笑问道:“那三则四则呢?”
采玉道:“三则,是蓉蓉。”
说到这里,众人不免都有些沉重。
“蓉蓉她香消玉殒,但是妡儿这丫头如何安置,也需要个章法,我预备…”采玉话还没说完,郭旭就打断道:“此事倒不用我们顾虑,圣上他老人家自有决断。前次进宫,因公主她和圣上奏请,表彰蓉蓉的功绩,圣上他金口玉言,要礼部和工部十五后筹备,在咱们长风镖局对街胡同里的那个荒废的宅子那,建一个神医祠。”
“神医祠?”采玉知道那个宅子,是前元一个蒙古贵族的宅院,因为他为人残暴,嗜杀成性,所以民间一直谣传这个宅子闹~~鬼,一直到如今也没什么人居住,就荒废了下来,“仅仅是祠堂么?”
郭旭道:“我已经让小彭王爷奏请,让妡儿管理神医祠,顺便继承蓉蓉的遗志,将她的医术发扬光大,救治百姓,也好彰显圣上的功德。”
“我倒有个主意。”采玉言道,“沈将军和沈夫人虽然已经接回京城,入了沈家祖坟为安,蒯管事带着几个丫头也回了圣上下令发还的沈家老宅,但是蒯管事年纪大了,身体又不方便,无儿无女的,沈夫人的一身医术和萧家的回阳九针失传,这些医术秘籍如今也被迁回了沈家,不如你去做个中人,让妡儿拜沈夫人为师,也继承她的医术,不是两全其美吗?”
郭旭思虑片刻言道,“单单有医术秘籍,却无高人在旁指点,终究是失了实践。不如我给梅老爷子去信,让他方便之时从旁指导,岂不更为妥当?”
采玉笑着点头,六爷哈哈大笑言道:“那妡儿一人,继承圣手神医、江湖侠医、鬼手怪医梅、萧、连三个神医世家的医术,他日岂不成了江湖第一神医了吗?”
“学医本身就是为了救渡世人,这是妡儿的福报,也是蓉蓉的心愿。”采玉无不惆怅地说着。
郭旭赶忙开解道:“四则呢?”
“四则,就是石姑娘。她几次三番出力,还弃暗投明救了大家,甚至可以剥皮割图,我想,怎么也得妥当安置了,才不枉费她的一片心,何况,她是崔婷唯一的亲人了。”
说话间,曼姝推门而进,“少局主,采玉姑娘,六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偷听的。”
郭旭和采玉倒是没有愠色,“正好说到你,你就来了。”
曼姝言道:“我的事,就不劳大家伙儿费心了。”
采玉看了一眼郭旭,言道:“这怎么行?我们正商议着…”
曼姝轻轻一摆手,“不是我推辞,而是我今天早上已经通过公主,求见了圣上,已经要到属于我的赏赐了。”
“是什么?”郭旭问道。
“这些年来,鬼豳楼治下百姓多苦不堪言,官府只管自己收税,根本不管百姓死活,鬼豳楼还百般压榨,多少人都死于非命。我求圣上,免去这些人的附逆之罪,毕竟他们身不由己,也是受害者,圣上心怀慈悲,何况有公主在一旁说话,圣上免了这些人三年的赋税,我已经很满足了。”
郭旭和采玉对视后都见到了双方眸中被曼姝的义举而感动的欣慰,郭旭走上身前,握紧她瘦削的香肩,“曼姝,你长大了,你姐姐在天有灵,见你如今有此义举,一定会安慰的。”
曼姝低头叹息,“我只盼望没有丢她的脸。”
采玉安慰道,“怎么会呢?你已经为了这件事付出了太多,你的心怀大义,深深地感动着我们每一个人。”
“哈哈哈,大家都如此深明大义,岂不是天下太平了?”六爷开着玩笑,“少局主,辛力的日子定了没?”
郭旭笑道:“定了,他呀是一天都不想等,要不是我拦着,恨不得正月就成亲,好说歹说,才推到了二月初八。”
“过了正月就成亲,这也太着急了?”六爷不禁吐槽,“那是在咱们长风镖局成婚了?”
郭旭摇了摇头,“他倒是想,可这成什么话?好歹得摆在他的宅子里才像样么。”
采玉想起什么问道:“辛力虽然颇有积蓄,但是京城可没有宅院啊?”
京城居,大不易,京城的宅子可不便宜,采玉是担心他买了宅子只怕积蓄也就不剩什么了。
郭旭倒是心中有数,“放心吧,圣上本来要赐的,小彭王爷言道紫水晶案时,都是他委托辛力办事,也要略表心意,因此这宅子小彭王爷已经给置好了,圣上也赐了一柄宝剑给辛力,还赏了良田五百亩,并且为他和清疏姑娘亲自赐婚了。”
这才是真正的好消息,清疏毕竟身份尴尬,如果朝廷还追究他谢门之女的身份,毕竟不好过,如今圣上亲自赐婚,日后定然没有旁人说三道四,这也是给辛力一个定心丸,给长风镖局一个定心丸,众人想到这里都不免笑了起来。
“这么说,我们可就得抓紧时间为辛力办喜事了?”六爷感慨道,“一晃眼,你们都开始成亲了,什么时候少局主和大小姐也成了亲,铁衣的婚事也有了着落,我也算对得起老局主了。”
众人知道,这些年,长风镖局的未来一直是六爷的心事,如今大道通途就在眼前,六爷的心愿也马上要实现了。
“我啊,是什么时候都想娶,就看采玉想什么时候嫁。”郭旭不免激了采玉一下,自从回来后,和采玉说了好几次,可是采玉总是以还有事忙推脱个不停。
采玉笑嗔:“贫嘴。”
送走了前来拜年的许掌柜,众人也并没有闲下来,六爷正式收了清疏作为入室弟子,让她学习筹算管账的本事。
辛力感慨:“本来还想着,成亲后就可以带着她四处走走呢,如今还是脱不开长风镖局。”
郭旭笑道:“都成亲了,还不定下来,难道要让佳人跟着你风餐露宿、四处猎人头不成?”
辛力凌厉一笑,“你这个少局主,别以为清疏在长风镖局做账房,就可以免费用我快剑辛力了,我可是有原则的。”
郭旭轻拍辛力的肩膀,“知道,快剑每次出鞘,必须有所进账。”
辛力瞧着清疏的背影温柔地言道,“这回你可不许算错,反正你们长风镖局的账房可是我妻子了。”
郭旭哈哈一笑,“算错了也是她算错的,难道你还要找我讨不成?”
辛力一想,和郭旭对着大笑起来。
因为辛力要得急,长风镖局众人齐齐出动,才堪堪在二十天内采买到了诸多成婚用的物事,什么绣着鸳鸯的锦被,多子多福的帐子,金的、玉的、翡翠的各样的头面首饰,各类绸料子,又因正月不能动针线,诸多衣裳都是花高价买的年前就在铺子里做好了还没卖出去的成衣,清疏再三言道:“这些实在是太多了,太丰厚了,实是不用再置办了。”
辛力却毫不客气,“这是郭旭他们看重我们这个朋友,朋友之间不用分外客气,他置办了,你受着便是。”
清疏却轻轻伏在他的胸膛,“不是少局主看重我,是看重你。”
辛力将佳人轻轻搂入怀中,“你我都要成婚了,夫妻一体,不是一样么。何况,现在你可是他的账房了。”
小彭王爷是分外贴心,置办的宅子距离长风镖局仅隔着一条街,院子不大,是个小小的四合院,可辛力和清疏都族中无人、六亲断绝了,因此就算是个小小的四合院,他们二人也很够住了。辛力多年来猎人头,性子潇洒却也清冷,在江湖上朋友不多,唯有长风镖局这些人,是他的至交好友,郭旭和采玉带着长风镖局众人给辛力忙了足足一两个月,才让这场婚礼像模像样起来。
到了成亲这日,辛力高头大马迎亲,身着红衣好不神气。小小的院落里摆了五六桌,高处挂着红灯笼和彩绸,窗子上墙上四处贴着喜字。六爷亲自主婚,长风镖局的人们拥着辛力进了洞房,眼见辛力挑起了盖头,清疏本就生的清丽异常,这一打扮,更显得天仙也不过如此,大家伙儿虽然疲乏,但是眼见辛力娶了一个如此姝丽的美娇娘,也都替他高兴。
众人百般烘托气氛,又是抢喜果、又是交杯酒的,才在辛力的央求下堪堪退出来,不过也是转战了战场,又在席上灌新郎官酒吃。席间,一队锦衣卫突然在门口站起了岗,众人都愣住了,就听门口高声道:“小彭王爷到。”
郭旭和辛力赶忙出去迎,只见小彭王爷除了自己坐的轿子,还带着一顶小矫。一个让铁衣朝思暮想的倩影,在奴婢挑了轿帘后扶着宫女的手臂下了轿。
“天凤!”铁衣激动地上前,刚想四手相握,却见到周围这么多双眼睛看着,两个人尴尬地放下想要相握的手,“你,你怎么来了?”
天凤嘻嘻一笑,“我听王爷说,辛力要成婚了,这不是赶快来凑个热闹吗?”
“圣上他怎么就让你出宫了?”铁衣激动地语无伦次,自从去年冬天圜丘大战,众人在宫中用天山雪莲祛除了体内的毒素后,除了郭旭和曼姝进宫领赏见过天凤,铁衣再也没见过佳人,如今四五个月过去了,有情人终于相聚。
“哎,我虽然不是皇帝老子,但是我自有办法,会让他同意的!”天凤说到这里故意拿腔作势起来,铁衣立刻想到二人雨夜烤衣的对话来,不禁相视而笑。
“公主,不许背后议论圣上。”小彭王爷小声地嗔怪了一声,随后和郭旭言道:“她出宫是秘密,你们可不许叫破身份。”
郭旭点了点头,笑道:“王爷怎么来了?”
小彭王爷大笑,“怎么?有了媳妇忘了媒?住了房子赶人走?有你们这么待客的吗?啊哈哈哈。”
郭旭等人都哈哈大笑,“本来是想请王爷的,但是生怕王爷朝务繁忙,就没敢打扰。”
小彭王爷笑道,“你们哪也别怪本王不请自来,因为不请自来的也不是本王一人啊!”
正说着话,只见邓忍匆匆忙忙下轿赶来。
如果说小彭王爷来此,辛力还有些理解,毕竟紫水晶案时二人就有过融洽的合作,小彭王爷对自己很是欣赏,邓忍来此恭贺,就着实让辛力有些意外了,“小财神!你能来恭贺我辛某成婚,真是蓬荜生辉啊。”
邓忍进了屋子,先给辛力道喜,“恭贺辛兄大喜,祝你们百年好合,早生贵子!”
郭旭开着玩笑,“哎,堂堂小财神,不带贺礼空手而来,可不像话哦。”
邓忍言道:“我怎么没带贺礼?喏,这是一万两银票。”
采玉却觉得不合适,“邓忍,大家都是朋友,略尽心意也就是了,你这一万两,数额这么大,日后让辛力怎么还礼呢?”
辛力也赞同道:“就是,日后你小财神生个七男八女的,我辛某两手空空,可奉不上这顶级大礼啊。”
邓忍却笑道:“谁说这是礼金?”
郭旭和小彭王爷对视后满头疑问,“难道不是?那这是…”
“这是订单。”邓忍从容一笑,“我虽然是个商人,但是也懂得‘朋友’二字的可贵,怎么会用金银相辱,玷污了这珍贵的友情呢?曾经的我,只知道家有悍妻,人生不乐,自从和辛力一同出行追赶镖队,才让我知道了‘情义’二字的可贵。”
“话虽如此,可是这和辛力成婚有何关系呢?”郭旭问道。
“去年咱们北边很多地方收成不好,我打算在京郊办个粥厂,可是人如果多了难免会有骚乱,我需要一个武功高强又仁义无双的侠客给我们粥厂镇镇场面,时间嘛就以半年为期,趁着辛兄大喜,给他送上一份工作,不是皆大欢喜吗?”邓忍的解释让小彭王爷开怀大笑,“好,邓忍啊,真不愧是小财神啊!”
辛力想到翡翠娃娃事件中,邓忍从吝啬计较到施恩图名,再到感慨世事复杂、情义可贵的过程,嘴角轻轻一笑,将银票揣入怀中,“快剑每次出鞘,必定有所进账,这订单,我接了!”
“那今夜不醉不归。”郭旭端起酒杯祝愿着。
郭旭和小彭王爷、邓忍、辛力喝着喜酒,铁衣却在一旁清净处同天凤说悄悄话。
天凤逛了一圈洞房,眼见都是些珠宝首饰,金银财物,还有精致的面食点心和新人夜里吃用的酒菜,满满都是新鲜感,铁衣见她仿佛不是来恭贺的,而是来逛集的,却只笑笑,宠溺地看着她不说话。
屋子里太静了,天凤突然出声,“还记得去年的二月初八吗?”
铁衣点点头,目光仿佛回到了过去,“戒台寺后,林中相会。自是记得的。”
“今年,我们一定会大不相同的。”天凤回眸一笑,却比清疏还多了几分温婉,整个人真是称得上国色天香。
铁衣被这笑容激荡地心中一动,笑着点了点头。
正说着话,清疏端了两杯茶进了洞房,“公主,真是不好意思,不知道您要来,这是我沏的茶,您好歹尝尝。”
天凤饮了茶,笑道:“这是你的洞房,你才是这里的主人,这么客气弄得咱们都生分了,我看你还是和从前一样,叫我凤姑娘,不过我不能叫你清疏姑娘了,只能叫你,叫你…”转而看向铁衣,“我该叫她什么?”
铁衣笑道:“你还是叫她的名字就行了,如果非要叫什么辛嫂,或者辛夫人,我看她也不自在。”
清疏笑着言道:“您叫我名字就成了,只是如果我还叫您凤姑娘,岂不是以下犯上?”
天凤不耐道:“大家都是朋友,如果动辄施礼,还有什么情谊可言?”一下子又想起来什么,“来人,拿进来。”
只见芳树带了几个人,抬了四个木箱子进来,天凤笑道:“我知道父皇给你们赐了婚,还赏了些财物,但是这些和你们的付出比起来,确实是微不足道。如今你和辛力要成婚了,我知道民间有添妆的习俗,这是我的一点心意,如果你把我当作朋友,就把这些添妆收下吧。”
“这…”清疏迟疑着,“还没问过辛大哥,也不知道您添了些什么,我哪儿敢收啊。万一很贵重,辛大哥该怨我不懂事了…”
天凤气的给了个白眼,“哎呀,你是嫁给他,又不是卖给他,怎么什么都听他的呀?”
铁衣也劝道,“你就收下吧,我相信不会很贵重,天凤做事会有分寸的。”
看铁衣也站在自己这边,天凤更加心里笃定了,言道:“我不管,反正拿过来就是你的了。”
“这,这怎么行…”清疏再三推辞着。
天凤气地拉着铁衣离开,走到大门口才发现小彭王爷已经等了她好一会儿了,转过身来对铁衣说,“我该走了,铁衣…”
小彭王爷轻声劝道:“公主,圣上已经同意,您这就是近在眼前的喜事,何必争这一时,回去晚了,他老人家又要不高兴。”
“知道啦!”天凤娇嗔道,转而又对郭旭铁衣言道:“那我先回去了。”
眼见佳人的身影远去,铁衣都久久难以回神。
辛力笑着将手挡在铁衣的眼前,“程铁衣,回神啦!”
铁衣气得白了辛力一眼,大家继续这场宴席的热闹。
夜深人静,众人也都相继散去了。
不大的小院子里,就剩下辛力和清疏两个人。
清疏笑着和辛力回了洞房,感慨道:“可惜云五哥和石秀才、如风姑娘没来。”
辛力扶着她坐下,“是我心太急,这么短的时间,石秀才本来在江南置办成婚的物品,这一两个月是回不来的,如风姑娘也在家待嫁,石秀才不知道哪儿学的规矩,不让她出门,不过贺礼却是到了,待他们成婚,我们一起去恭贺也就是了。至于云五兄,楚楚刚生产,他在家中照顾楚楚,也拖了管家再三致歉,就连高谦高兄都派了人来恭贺,江湖上本来就是云聚云散,能够如此已经是无憾了。”
没了话题,清疏坐在喜床上,娇羞地笑着不说话,辛力再看这一切,却只觉得恍若隔世。当年,也是喜筵,也是佳人,也是宾客盈门,恭贺声声,一场大火让这美好全都毁去了。
清疏知道辛力的过去,放下羞涩走上前去,“辛大哥?”
辛力被这声音唤地回过神来,面上还有一丝尴尬,“对不住,都是我不好。”
“你没有。”清疏摇了摇头,“一切的不幸都会过去的,如今你已经知道仇人是谁,而且他们都死了,大仇得报,再也没什么可以萦绕心怀不去的了。”
辛力点了点头,想到当初初遇楚楚的震惊,自己的未婚妻子和楚楚长得一模一样,性子却绝然不同。她是一个土生土长的普通姑娘,并不是什么名门闺秀,却生得明艳动人,和自己在辜家庄自幼相伴,自己练剑,她拍手,自己捉鱼,她烤鱼,二人相知相识,心意相通。再看眼前的佳人,容貌清丽,楚楚可怜,和自己相识于江湖,起源于误会,结局于连理,二人渡过不少生死危难,相惜相怜。
红烛摇曳,喜字盈门,辛力将佳人搂入怀中,“是,大仇得报,我心头再也没什么可以挂念,江湖上的腥风血雨我也确实厌倦了,如今我有了你,今生今世,我们再也不分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