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气了?”
林俞梗着脖子,语速挺快:“没有。”
有点欲盖弥彰的意思。
她继续往前走,江烬生默默跟在身后,两个人一前一后挨的挺近,一路上同学们议论纷纷,八卦心快要跳到两个人眼前。
江烬生抿了抿唇,想解释:“我没有故意瞒你。”
他从来说过他学习不好这件事。
林俞当然知道这点,不知道为什么听到之后更气了,但又不能发作,语气听起来有点别扭,“我没说你瞒我。”
“那你为什么生气?”
林俞扭头:“我都说了我没有生气。”
江烬生:“......”
你要不要看看你现在是什么表情在说话?
两个人这会儿虽说是安静了,一个看似镇住另外一个,其实真正处在这个位置上的时候,就知道是一方妥协了。
等走到拐角的时候,一个惊喜的女声响起。
“哈喽,江烬生,好巧啊,”张晓薇面露喜色,把碎发勾到耳后入,露出□□的脸蛋,看到他手里的练习册,“重不重,要不要我帮你?”
江烬生仍然盯着左前方的林俞后脑勺,没看她,“不用,谢了。”
张晓薇打量了旁边的林俞一眼,随即压回那点心思,“没事,很轻的,我想帮你。忘了恭喜你月考考了第一,你好厉害,进步那么快。”
江烬生突然觉得李志那些不沾边的车轱辘话有用了,冷冷回,“考试的不是我,我被夺舍了。”
张晓薇:“啊?”
一溜烟的功夫林俞的身影已经消失,张晓薇乖乖跟在旁边亦步亦趋,“我以后可以向你请教题目吗?最近我发现等比数列那里我还有点没搞懂,想——”
江烬生眼底的那抹身影消失,舌尖莫名漫上几丝烦躁,扭头,“你谁?”
连她的名字都没记住吗?
张晓薇楞楞回话:“我是张晓薇啊,上回还在篮球场给你送水呢。”
她可以理解他之前不认识的说辞,可那次之后总该认识了吧?
原来还是不认识。
江烬生那副表情不知道在想什么,礼貌丢下一句你好就离开了。等到了一班门口,江烬生进门把练习册放到讲台上,林俞早回到自己的位置,众人惊呼。
“烬哥烬哥!!!你要转来我们班吗?”
“不是说两次月考才滚动班级人员一次吗?”
“我艹我要跟烬神当同班同学了。”
后座的顾屿尘睡觉被吵醒,抬头就看到江烬生站在讲台上,拽的跟二五八万似的,上去就搂人脖子,“呦,来找哥哥我了。”
江烬生冷冷把他的手掰开:“滚。”
“切,能被你顾哥摸是荣幸ok?”顾屿尘撸了把头发,露出帅气饱满的额头,话锋一转,“真的来我们班?主任特批的?”
江烬生朝林俞的方向看了一眼,插兜,“没有。”
眼尾微微一眯,他补了句,“还没到时间。”
-
中午吃饭的时候,方慕慕专门拉着林俞到三楼去,点了番茄炒鸡蛋和红烧肉,在一众人群中精准锁定到江烬生两人的位置,哼哧哼哧过去。
早上那事林俞想了一早上,气还没消。
或者说,自己像小丑似的过了那么长时间让她太难接受,以至于她现在看到江烬生就下意识想藏,离他远一点。
端着盘子,林俞故意拉满步子,没好气地问,“你就非得跟他俩一块吃饭吗?”
方慕慕眉眼带笑,“当然啊,看帅哥吃饭心情会变好,还能延年益寿呢。”
临到位置前,林俞回了句,“那我早点死也没关系。”
她特意没有跟江烬生面对面坐,而是面对顾屿尘,这可把顾屿尘给吓到了,赶紧吵吵着跟江烬生换位置。
还是没逃过。
方慕慕没在意空气中这点暗流涌动和古怪的气氛,没好气地看了顾屿尘一眼,“我要是死的早绝对拉你垫背。”
顾屿尘嗤笑一声,已经对方美女的语言攻击免疫,体内自动产生了抗体,懒洋洋地补一句,“那我先死好了,让你连拉我的机会都没有。
方慕慕:“......6”
林俞低头扒米饭,就这样被江烬生直勾勾地盯着,没什么表示,心却飞到天边去了。
其实以前林俞没有这么大的情绪波动,脸皮厚的要死,什么都不太在乎。但是如果对象一旦变成江烬生,什么缺点和奇异的心理都被无限放大。
捉摸了这么久,大概就是一个意思。
——不想在他面前丢人。
砰——
哐当一声,林俞回过神时,自己的米饭碗摔落地面,顿时四分五裂,碎片外飞,一地碎渣。
好了。
这下更丢人了。
在众人的凝视下,林俞弓腰准备去捡,谁知被江烬生拦住,“别用手,这个你控制不了。”
她知道他在说什么。
之前自己割手腕的时候,她虽然疯了点但还是能把控力度,可地上的碎瓦却充满了未知的可能。
她没回话,转身去找扫把。
方慕慕看呆了,咬着筷子,“俞俞怎么了?”
顾屿尘也觉得挺稀奇,扒拉菜的手没停,“你可以问问旁边这位。”
方慕慕飞过去一个眼神,帅哥和闺蜜之间哪个更重要她还是拎得清的,威胁他,“老实交代,你怎么欺负俞俞了,别以为长得帅就可以为所欲为!不管什么理由,现在、立马、去认错!”
江烬生盯着林俞远去的背影,淡淡道:
“那你说,怎么哄?”
-
今天张严生日,专门订了个包厢酒水畅饮准备夜晚笙歌,前前后后拉了一大帮人,其中林俞当然包括在内。
重金属门外都能感觉到地动山摇的摇滚音乐震动声,手一摸到把手上心尖都在颤,一开门,张严正拿着麦撕心裂肺的唱《死了都要爱》,细心一点都能发现他眼角居然流出了泪水。
真是用情至深啊。
五彩炫丽的灯光四年照射,墙面被人钉上写着‘生日快乐’的四个粉色气球,墙面还挂着几串led灯。
寿星极其嫌弃地拨弄了下其中的一个,“艹,这谁他妈准备的啊丑死了,当老子迪士尼公主啊?撤掉撤掉!”
这事杨越洋有发言权,今天他寿星,难得不呛他几句,乖乖道,“回张总,是俞姐准备买的。”
林俞就站在门口:?
差点上手扯的张严手一顿,眼疾手快地捂拳咳咳一声,装模作样地好好审视了下这几个粉嫩到令人害怕的气球,极其认真地说:
“嗯,经过我仔细的观察,发现此气球其实蕴涵着巨大的能量,其外表内涵绝非尔等俗人可以领悟的了.....”
林俞点点头,走到沙发上把包放下,“确实,只有我能领悟的了,你不会介意吧?”
张严立马站直:“当然不会,怎么可能!”
林俞找了个小角落,把几张卷子掏出来铺在桌子上,拿出自己的小台灯,开始解释,“去的有点晚了,最近好像很多人过生日,只剩下这个颜色的气球了,下次给你换一个。”
来KTV,自带台灯,还他妈听着摇滚乐写作业,林俞怕是这家开店到目前为止唯一一位。
一旁的同学瞪大眼睛,心想这就是学霸常年第一的秘技吗?学起来有点难度啊。
张严的嘴像抹了蜜一般:“您买的气球都香,我肯定嘎嘎夸!”
动感光波满墙攀爬,别的学校的同学早闻林俞大名,纷纷凑过去跟她搭话,林俞都好脾气地回话。酒水上了一瓶又一瓶,菜都快堆满了桌子,中途张严接了个电话,起身去开门。
是一个二十出头的女人,旁边挽着的应该是她男朋友,外国人,蓝眼睛白皮肤,面容骨感明显,西装革履,脚上的皮鞋都蹭蹭发亮,进门下意识捂了下鼻。
女人嗔怪地嘁他一声,把礼物拿出来,“来,拿着,你姐姐送你的好礼。”
“哎!”
张严赶紧打开看了看,想着盒子这么大可能是他最近喜欢钢铁侠头盔,他每天都给他姐发一遍来着,又或者是他爱不释手的蛛丝发射器,激动的手都抖了。
拆开礼盒,盖子打开。
满满一沓练习册,一科都不少,如果稍微细心一点的话,会发现答案都被细心的撕掉了,他面目狰狞,“我艹......”
等坐到位置上,张月娇弯唇一笑,“不要太感谢,都是我应该做的。”
张严后槽牙都快咬碎了。
林俞有点惊讶。
张严居然有个姐姐,亲生的吗?
看上去和她们差不了几岁。
一旁的李小唐和杨越洋笑的肩膀直颤,想起林俞还不知道这事,贴心地凑到她身边。
“俞姐,其实你别看张严一天到晚马马虎虎的,他其实心思挺细的,有些话说起来矫情的很所以他不说,但今天他生日,我们干脆跟你说了吧。”
林俞停下笔,认真听着。
“你还记得吧,张严复学之前奶奶去世,天天睡大街,后来认识了几个道上的兄弟天天干架讨债。有一次不知道惹到哪个刺头嘴贱不说,还先出手,气的他们最后把人打的胃出血,自己也没讨到什么好处,差点交代在那。”
“本来他觉得自己以后算是完了,半生不死的过了一段时间,谁知道最后他亲姐姐突然出现,把人带走了。”
“而在他姐姐出现之前,他曾经大病过一场,也没钱看病。有一次当街被流浪汉欺负,那时候你不就出现了?几脚赶走了流浪汉还给他买了个面包,他当时哭的稀里哗啦的,觉得自己特别不爷们。”
“你如果当时没出手,他估计也等不到她姐姐出现的时候了。”
林俞确实记得不太清楚了,路上看到人她是会帮一下,“那他姐姐之前为什么没出现?”
李小唐嗨呀一声:“还不是怪他爸妈,生出来个女儿在那个年代好像奇耻大辱一样,等张严出生了一段时间后,夫妇俩为了省钱把她扔到大街上没管过,后来才知道有一家德国人收留了她姐姐,这几年一直在国外。这不,这个德国人是她男友,现在过的还挺好的,两个人在慕尼黑上大学。”
“虽然爸妈不是个人,但张严刚出生的时候她还是帮忙喂了饭的,后来张严爸妈发病全死了,她也没人恨了。可到底是一个基因里流出的血脉,她也不忍心放着张严不管。”
在说到“血脉”的时候,林俞似乎肩颈僵硬了一瞬,随即一松,缓缓地点了点头。
有时候你看似平静无奇的举动,可能拯救了别人的一生,像一道光照进了别人的世界。
从此,暗夜消散,长明降临,我们又前途无量了。
我们大多数时候,命里是缺上这么一个人的。
还好张严遇到了。
张严挨个介绍了一下他的朋友,其中尤其介绍了一番林俞,夸的林俞想钻进地缝里去。德国人兴致乏乏,粗粗打了招呼算是回应。
融洽中带着点奇异的氛围,不久后被一道开门声打断。
张严惊呼一声:“我艹,姐夫你怎么来了?!”
林俞扭头一看。
还真是。
江烬生单手插兜,另一只手提着一盒不大不小的草莓蛋糕,高挺的身影在逆光的角度下显得高不可攀,清贵矜肆,旁边跟着方慕慕和顾越尘,俏皮地跟她打招呼。
她下意识低头,不想看那边,也不知道再躲谁。
卷子上的欧姆定律都写错了也没发现,笔尖的墨水晕成一个小点,就像她此刻有些晕晕乎乎的脑子,乱成一锅粥了。
一群人还么反应过来,倒是一直不想说话的那个德国人腾地一下站起来,一脸惊喜地看向江烬生,用德语问他。
“烬,好久不见,你回中国了?”
江烬生:“嗯”
“你怎么会在这?”
江烬生薄唇勾起一个弧度,没什么起伏地说了句话。
德国人闻言愣了一瞬,随即无奈一笑,指尖点了点他。
众人皆晕,这江烬生跟这老外说什么鬼话呢,舌头都快打结了吧。
除了坐在角落里的林俞。
他说那句话时,嗓音听起来像被冬日雪松淋过的枝头,清冽冷感,同时又像隐隐藏了钩子似的,轻而易举就撩动人的心弦而舞。
林俞脸颊染上几片绯红嫣色,身上不自然地烧了以来,砰砰的心跳快要轰到耳膜,雪白的耳尖滚烫,浑身像是过了电。
她学过德语,也知道最后一句他说的什么。
——‘我来向一位小姑娘道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