质问

    马车内,双眼缠着黑绸的颜清月一动不动地坐着,如同一具木雕一般。

    在颜清月对面,则是一位身穿靛蓝色长衫的男子。男子双眼紧闭,无知无觉地靠在身后的座椅上,也是一动不动。

    而在颜清月身旁,则盘着是一只浑身满是血污的狐狸。狐狸也是紧闭双眼,昏迷不醒。

    一辆马车中,明明坐着两个人一只狐狸,却凑不出一只睁着的眼睛,多少带点儿离谱。

    感觉马车内的气氛分外凝滞,喜欢自由的风浑身不自在。它觉得,自己现在应该做点儿什么。

    【颜清月,你是在和他们玩一二三木头人吗?看起来好有意思,哈哈哈……】

    脑海中,传来风的尬笑。

    良久,颜清月缓缓开口:“其实,我有点儿想杀了他。”

    她的声音很轻,轻到马车外的郑元武等人不会听见。而听见她声音的,也只能有风。

    颜清月的话音落下,风的笑声便戛然而止。

    【这话可不经说啊。】风在颜清月心底说道,语气讪讪。

    “有吗?”颜清月闭上嘴,在心底说道,“我感觉还好吧,反正我也只是想想,根本什么都没有做过。常言道:‘论迹不论心’。你说,是也不是?”

    风:【……】

    风沉默了。它觉得这不应该是什么聊天的好话题,但是,它又有点儿好奇。它好奇,颜清月究竟想要杀谁。

    良久,按捺不住好奇的风忍不住问道:【你刚刚说,你想杀谁?】

    颜清月在心底回答:“这不是显而易见的吗?”

    风灵光一闪,说道:【我知道了,是狐狸!】

    风没有管颜清月诡异的沉默,自顾自地猜测道:【你从捡到狐狸开始,狐狸就一直不停地受伤。按照话本子里的角色分析,这狐狸就是典型的拖油瓶。】

    【而且也是因为狐狸,你的麻烦才一个接着一个。正因为如此,你甚至连在凡尘演奏二胡的时间都没有了。】

    说着说着,风自己都觉得自己的分析非常有道理。

    颜清月:“……”

    【所以你想杀了狐狸,因为你觉得它真的很麻烦。】风信誓旦旦地得出结论。

    “其实,我不怕麻烦。”颜清月顿了顿,在心底说道。

    【诶?】

    “对我来说,在这世界上,已经没有什么比飞升还要更加麻烦的事情。”颜清月在心底轻声道。

    “自我踏入修行以来,已经三千年了。三千年的时间,可以摆平很多麻烦。况且,在三千年的时间里,就算我什么都不做,有的麻烦也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自行消失,”接着,颜清月心底的声音陡然一转,“除了飞升。”

    “飞升这种事情,简直比茅厕里的臭石头还要硬上三分,”说着说着,颜清月在心底声音逐渐变得激动,“我磨了三千年都磨不下来。”

    “所以,我最讨厌我不能磨下来的事情,”颜清月厌恶道,“这种磨不下来的事情,总是会让我联想到飞升——这种可恶的东西。”

    “他妈的,真的烦死了!”颜清月暴躁出声,甚至还往前方的虚空打了一拳。

    “砰!”因疾速出拳带来了音爆,这爆破的声音甚至惊动了马车外的郑元武。

    “颜姑娘,你还好吗?”车外,传来郑元武的声音。

    “没事的,你继续往前走”颜清月压下火气,强装冷静,“我只是在练习打拳。”

    在郑元武将罗非白弄上马车之后,颜清月便让郑元武带着马车往前走。毕竟,这里已经完全算得上是一处修罗场了,血腥味儿冲得人头昏脑胀,环境差得要命。

    车外的马郑元武:“好,好的。”

    车内,颜清月做了几次深呼吸,恢复平静。她继续在心底道:“虽然在你看来狐狸很麻烦,但是在我看来,狐狸很听话,也很好忽悠,说什么就是什么。所以,我还是比较满意狐狸的。”

    “况且,我遇上的这些麻烦,也不能全怪狐狸,”颜清月顿了顿,继续和风在心底道,“我隐约认为,麻烦针对的人是我。而狐狸,不过是一个引子罢了。”

    【所以,你想弄死的人是……】一缕风拂过,吹动了靛蓝色男子的衣袖,意有所指。

    “是他啊。”颜清月在心底淡淡道,认同了风的答案,“我都已经提醒过他了,一旦遇见麻烦,就捅刀子。但是,他为何要如此自以为是,觉得他的心软可以感化一切?简直就是话本子看多魔怔了。”

    “而这种自以为自己正确的人,往往非常固执。简而言之,这种人非常难磨,”颜清月在心底冷笑一声,语调冷得让风害怕,“我觉得若是他一直这样,一定会给我带来许多不必要的麻烦。”

    “所以在这些不必要的麻烦到来之前,我真的很想造成麻烦的源头直接扼杀。”颜清月在心中冷冷道。

    “可惜啊,”颜清月在心底轻叹一声,话音一转继续道,“我是一个守规矩的好人。”

    风:【……】

    已经不知道怎么接话的风,默默在心底吐槽:其实,我真心觉得你是有点子可怕在骨子里的。

    之前,在颜清月拧起罗非白的脖颈时,风已经察觉到颜清月的不高兴。

    不过那时,风也确实能理解颜清月的心情。谁让罗非白不听颜清月的话不说,以至于差点儿没了性命。

    而后,在郑元武圆场后,风以为颜清月气过就完事儿了。它是真的没有想到,颜清月会有抹杀罗非白的想法乃至行动。

    颜清月这种绝对理性的冷漠,在这一刻,让风感到十分不安。

    “对了,你的术法还有多长时间失效?”颜清月就跟无事发生一样,在心底问道。

    就在郑元武为罗非白剔除被污染的血肉时,好心的风给罗非白加了个昏睡的术法,这才使得罗非白没有生生疼醒。

    风掐指一算,在心底回复:【应该,差不多了。】

    一刻钟后,罗非白的睫毛轻颤。

    【颜清月,他快要醒了!】风提醒道。

    其实,风依旧是有些害怕的。毕竟,颜清月刚刚才表示,自己有将罗非白干掉的想法。即便颜清月又说自己是个好人,并说自己只是心底想想不会干些什么,但风依旧觉得有点儿不踏实。

    但是,颜清月向来不骗自己,所以罗非白应该不会被怎么样吧,应该……

    看着颜清月如闪电般掐住了罗非白的脖颈,风心底担忧直接变成现实。

    刚刚试图相信颜清月的风,直接在此刻被打肿了脸。

    风:我是憨批jpg.

    此刻,颜清月纤细的手指死死掐住罗非白的脖颈。不仅如此,她的力道还越收越紧。

    瞬间,罗非白的脸涨成酱紫色,窒息让他的喉咙只能发出“嚯嚯”的气音。

    罗非白的双手覆盖上颜清月的掐着自己脖颈的左手,试图用力将其扯下,却纹丝不动。

    他的眼角因痛苦流出生理性的泪水,双腿也因挣扎而胡乱地蹬着。

    【艹艹艹,颜清月你别掐了。你再使劲儿,这人可救真的死了!】风在颜清月的脑海中叽哇乱叫,吓得倒处乱窜。

    于是,被帷幕遮得严严实实马车内,众人的发丝摇摆,衣袖摇曳。

    单手掐着罗非白脖颈的颜清月,手上用力往上一提,罗非白便双脚腾空。

    无力反抗的罗非白,眼球瞪大,几乎要凸出来。

    见到这一幕,风几乎吓得破音:【颜清月!】

    风感觉得到,就在这一刻,颜清月的杀意无比纯粹。

    风呼啸翻滚,将那黑色的幕帘卷起,露出马车外的人。

    颜清月冷哼一声,用力一甩。

    “砰!”罗非白被重重摔在马车的座椅上。

    颜清月伸手一扯,迅速将卷起的幕帘拉下。

    黑色的幕帘瞬间隔绝了马车内和马车外,因风吹开的“通道”,因颜清月的动作再次闭合。

    车外,闻声看向马车的郑元武,只是堪堪捕捉到马车内的一点儿影子。

    车内,罗非白的右手反射性的捂住自己的脖颈,用力咳嗽。而他缠着绷带的左手,因刚刚的挣扎渗出丝丝血迹。

    因颜清月甩人的动静极大,导致马车都是一颤。

    马车外,郑元武张了张嘴,小心翼翼的问道:“颜姑娘,你们里面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与你无关。”颜清月冷冷道。

    “好,好的。”郑元武只得碰了碰鼻子,继续赶路。

    即便郑元武心痒难耐,十分想要瞅一眼马车内究竟发生了什么。但是,他不敢。颜姑娘生气的时候,真超级恐怖!

    马车继续前进。

    车内,颜清月走到罗非白身前,俯下身子,将双手放在膝盖上,冷冷道:“你记得,我在你下马车前跟你说的话吗?”

    罗非白又咳嗽了几声,哑着嗓子道:“记得。”

    “重复一遍!”颜清月命令道,语气严肃到可怕。

    罗非白抿了抿唇,说道:“一旦遇见麻烦,就捅刀子。不要犹豫。”

    “呵,你记得,我还以为你忘记了!”颜清月气极反笑,“我说的,你真是全当耳旁风!听了个寂寞!”

    “抱歉,颜姑娘我……”

    “别跟我说有的没的,”颜清月打断他的话,一把拽起罗非白的衣领,“我就问你,刚刚你的右手明明已经碰到匕首了,为何不一刀子捅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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