茹争流盘算了半天:目前她可以赚钱的方式只有向各大报刊投稿,要想尽快赚更多的钱,那就必须改变以往的投稿方式。
以前她基本是只写想写的东西,结合自己学到的内容写一些和电影专业相关的文章,而且尽量往国家级省级刊物投稿,现在必须改变策略,得投其所好精准投稿。
她花了不少时间在图书馆将各报刊的偏好、收稿到刊登周期、稿费标准等等列了详细的表格,做了比高考以前还详细的数据分析。
以前被退了稿,改几次要是不采用她就放弃了,现在,每一篇稿子都有可能是钱,那哪能让它轻易废了?一篇稿子先投国家级刊物,被退了就投省级,省级退了就投市级,实在还不行,咱改改再投那些杂七杂八的小报——只要给发,让怎么改就怎么改。有篇稿子寄出去13次才被一家小报采用,茹争流收到那1块8毛钱的稿费汇款单,百感交集,连连感慨知识变现的不易。
在她如此努力下,夏天快来的时候,她已经存了二百三十多块钱,照这种速度大二下学期她就可能拥有一台自己的照相机,快的话,大二上就可以。
这种密集的投稿不仅仅是赚钱的好处,不停地写,连她自己都觉得自己水平有所提高。有些编辑还会在退稿信中对她进行一些具体的指导,给了她很大帮助。投稿投多了,她也和一些编辑建立了比较好的关系,就像曾经帮助过她的宁市晚报的于老师,有时还会向她约稿,这样一来二去,她就积攒了一些人脉,稿子发表的成功率也更高了。
当她还在为一台自己的照相机辛辛苦苦攒稿费的时候,礼拜天于萌进了趟城,回来时手上就多了台进口单反照相机。
那真是一台特别好的照相机,就算普遍拥有两台照相机的摄影系同学也艳羡不已,纷纷承认它是目前学生手里最棒的照相机。
她买了这台新单反,学校还给摄影系每个学生都分配了一台135相机,原本那台自有旧单反基本就处于闲置状态。
有天于萌被叫去走廊那边接了个电话,回来就拿出那台旧单反摆弄,挺不高兴地说:“我婶婶知道我又买了台新相机,就想把这台旧的要了去给她弟弟。想得美,就算我不用,凭什么白白给他用?现在我就把它给卖了,就不拿回去,看她还怎么讨要……”
茹争流小心脏砰砰乱跳,一秒都没犹豫,立刻问:“你打算卖多少钱?”
于萌原本只是句气话,却被茹争流那亮晶晶的期盼小眼神儿吓了一跳,想了想,反正也用不着,索性就卖了吧:“你要要的话,300。”
这个型号的相机,85新,300块已经很便宜了,但茹争流实在没有那么多钱,只好硬着头皮和于萌商量:“300就300,但我现在只有230块钱,打个借条行不?下学期开学一定把剩下70一次性全还你。”
一听说还要欠70,于萌就不太情愿,但想想都是一个寝室的,自己也不急着用钱,就笑眯眯细声细语说:“好呀。”
到了礼拜天,她俩一块儿乘公交车进城,茹争流把存折里的钱全取了出来,并一张借条给了于萌。
回到学校之后,她就拥有了属于自己的单反相机。
茹争流马上进入了和这台相机的热恋期,上辈子就养成的摄影师之魂熊熊燃烧,要不是胶卷太贵,她一天能拍10万张。赶稿的事情都先扔到一边,只要没有课,就到处跑着取景拍照片。
难得碰到礼拜天,她一整天都在周边的村子和农田里晃着拍照,直晃到黄昏时分,才想起回学校吃饭。
走到学校旁边的小水坑,看到任刚和他寝室一个男生拿着根竹竿,好像在钓鱼。不免要打个招呼,凑近一看,好像又不是钓鱼:他们手不停地抖,好像在吸引什么东西来咬绳子上的蚯蚓。
说时迟那时快,茹争流还没反应过来,有只青蛙从草坑里蹦出来,一嘴就咬上了绳头上的蚯蚓。任刚马上拎起绳子,把咬着蚯蚓不撒嘴的青蛙放在旁边的网兜上抖一抖,青蛙“啪嗒”就掉进了网兜里。
茹争流凑近一看,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网兜里密密麻麻全是青蛙。
她结结巴巴问:“这……你们、抓这么多青蛙干嘛?”
任刚见青蛙竟然能吓到她,十分得意,仿佛终于报了扒垃圾车被轻视之仇,伸手抓起一只怼到茹争流脸前,茹争流下意识往后跳了一步。
任刚嘿嘿笑道:“吃呀,这东西可好吃了,这儿还这么多,这回可能吃到肉喽!”
茹争流有心想说吃死你算了,青蛙是益虫什么什么的,但在这种普遍饥饿的状态下这话多说无益,说了人家也不会听呀。
她想了想,装作很有兴趣的样子凑到网兜那边看,还忍着恶心把手伸进去扒拉:“哎呀,你们好厉害,这得有一两百只吧,怎么能抓这么多?”
任刚一听这话可高兴了:“何止两百,我们钓了一天,这得有四五百吧。”
“那你们弄回去怎么吃呢?这皮黏糊糊,看起来挺恶心。”
“我跟你说,”他拿手比划,“拿刀在这个地方砍一刀,倒着一剥,皮就掉了,跟脱袜子差不多。青蛙主要是吃腿,嚼起来有点脆……”
“哎!那边是不是钓起来一只?还挺大的呢!”
趁着任刚回头看,茹争流迅速把手伸到网兜下边,悄悄抠了个洞。
等任刚回头,她已经站开两步,笑眯眯挥手:“我先回学校了啊,再见!”
路过传达室,茹争流特地去翻了翻,果然收到了谷从跃的信。他已经进入高考复习的最后阶段,谷从跃自我感觉良好,信心满满。茹争流伏在宿舍小桌上飞快给他写了回信,在寝室锁门之前跑出去塞进邮筒,希望明早快递员来收件时能第一批寄出。
邮筒在学校大门那边,和宿舍有段距离,眼下已经到了熄灯时间,再慢点儿就有可能被锁在外头,茹争流只得小跑起来。
快到宿舍楼的时候,就看到任刚和那个同学连背带抬也正往宿舍那边跑——那真是好大一袋青蛙,比她见着的时候还多了三分之一,把网兜挤得满满当当,这恐怕得有上百斤了。
茹争流很奇怪:这网兜竟然这么结实的吗?明明有个洞,还装了这么多东西,一颠一颤地跑了这么远,它竟然都没有破!
眼看着任刚他们就要进寝室楼了,茹争流心中默默叹息:“唉,这些青蛙的命真不好。”
等她也进了寝室楼,眼睁睁看着任刚他俩抬着青蛙上了三楼。
就在此时,只听“卧槽”一声,接着是此起彼伏的“卧槽”,男生那边大呼小叫,仿佛炸了锅。
好多女生都从寝室里出来,站在二楼楼梯口往上看,没一会儿,有只青蛙像发射炮弹一样从三楼蹦下来,正落到女生群里,把女生吓得一片尖叫。这边还没叫完,上面接二连三蹦下来不少青蛙,楼梯上密密麻麻一大片,那种黏糊糊腻歪歪的场面,就算茹争流这种有充足心理准备的,冷不丁看见也不禁发出一声尖叫。
就在这时,所有的灯都灭了。
尖叫声此起彼伏,还有吓哭的,现场一片混乱。
学校特别为他们开了灯,等大伙儿好不容易情绪平稳下来,最后一起动手把青蛙扔出去,已经是晚上12点多,大伙正在床上心有余悸地聊着这事儿,不知从哪里传来一声响亮的蛙鸣。
所有人都愣住了,王欢欢骂了一句:“任刚这个倒霉催的!”
哪知这才刚刚开始,很快,青蛙们此起彼伏地叫起来,“呱呱呱呱”的叫声在宿舍楼中产生了共鸣,一晚上没有停歇……
第二天早上,所有人都顶着一对黑眼圈。
因为这些青蛙,学校不得不组织了一次宿舍大扫除,希望把它们彻底清除出去。但大家惊奇地发现,它们竟然在下水道安家了!下水道又长又窄,伸进去根竹竿儿,它们就往里头蹦,根本掏不出来。
自此以后,每天晚上,学生们都骂骂咧咧在蛙鸣中入睡。
任刚和那个同学因为这些青蛙成了群众的罪人,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无论看见谁都要点头哈腰连连道歉。
茹争流既得意又懊恼,在网兜上抠了个洞的事实在不敢告诉同学,只得又写了一封信给谷从跃,把这事儿从头到尾讲了一遍。
她还给那天满楼乱蹦的青蛙们拍了好几张照片,配合着同学们精彩的抓捕动作,十分有戏剧感,就连摄影系的老师看了也觉得水平不错,这让她十分得意。
但是她在自己的专业课上遇到了瓶颈,表演课的随堂作业好几次都不及格。
她沮丧地抱怨:“我一个学导演的,为什么还要学表演?我就算学表演,学就可以了,为啥还非得亲自去演啊?这门课对我有什么意义?”
同班的王欢欢想起她僵硬尴尬的表演,笑得捶床,学着她那木呆呆的样子捧读台词:“小心、小心,你不要把一个失望的女人逼得太狠了,她是什么事都能做出来的!”
一寝室人都笑得前仰后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