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别了郑文秀后，荐云雪报了个地址，她的母亲万茗正在那儿等着他们。

    到了约定的地点，闻时和荐云雪下车，望着眼前火红的招牌“江湖菜”三个字，以及旁边五花八门红彤彤油辣辣的菜色，闻时恍然大悟，知道了荐云雪喜辣是随了谁。

    “走吧。”荐云雪看闻时站在原地，望着招牌不知道在想什么，出声提醒道。

    “好。”闻时从江湖菜的感慨中回过神来，走在荐云雪后面，由她带路。

    荐云雪迈进大门，现在还不到午饭时分，大厅显得有些冷清，一个穿着刺有江湖菜三个字马甲的女孩走上前来，看起来和她很是熟络，冲了她笑了笑，都不用她开口，就直直地把她往二楼的包厢里带。

    闻时和荐云雪没有交流，一前一后跟着女孩上了楼梯，又拐进右边的走廊，她推开门口，说了个“请”字，把门关上后转身下了楼。

    荐云雪见到坐在最靠里的万茗，眉眼都是笑，快步走到她的身边，亲热地叫了声，“妈妈。”

    闻时也跟着开口，笑道，“阿姨好。”

    万茗和之前照片里一样，荐云雪跟她也有七分相似，同样是鹅蛋脸，细长眉，透着股冷清，只是在头顶的白光照耀下，白头发稀稀疏疏地掩在黑发之中，可以一窥这些年的疲态。

    “快坐坐坐。”万茗一开口招呼，就打消了冷清的印象，声音高高的，有着股豪爽的感觉。

    四人坐的方桌，三个人一人坐了一边，万茗笑得大方，把菜单推了过去让他们点菜，都让闻时有些恍惚这次吃饭的目的不是为了案子，而是“见家长”，想到这儿他止住了念头，眼睛朝着右手边的荐云雪看了看。

    荐云雪了解万茗，也知道闻时在着急，于是直接点了几个菜，让服务员进来拿走了菜单。

    “阿姨，我们是直接开始吗？”闻时没有再寒暄，他的情况荐云雪肯定有跟万茗说过。

    “我还想先热络一会，你这是先发制人啊。”万茗也没生气，笑眯眯道。

    闻时笑而不语，等着她继续讲下去。

    “那行，我们废话也不多说。李光悦是被李裕成逼疯的。”万茗喝了杯桌上倒着的凉茶，开口道。

    “从这一条反推，李裕成是什么形象我们就能了解个大概了。”万茗手握着杯子，看着闻时说道，“我们查过，他是白手起家做起来的，来自一个十分贫困的农村，所以他非常封建，重男轻女思想很严重，所以根据我们猜测，丁建发被李光烨杀了之后，他还是为他遮掩，而把无意知道了一些事情的李光悦直接逼疯送进精神病院。”

    闻时也没有太惊讶，从警这些年，什么样的极端人格他都见过，别说逼疯，那些为了“香火”直接杀女的都有，人心本就是深渊，深不可测。

    万茗见闻时没反应，继续讲到，“李光悦看似被李裕成随意扔在这儿，但实际上也是下了功夫，接近她非常困难，她周围的护工是专门请的，戒心十分地重，再加上她出门的时间不多，我也是花了很长时间才接近她一点。”

    “李光悦的精神病不是神经错乱，像别的病人那样会忽然发疯然后精神错乱，她的精神病是意识恍惚，先开始我觉得是因为她无意中看到了什么画面，而且又受到了惊吓而导致的。”万茗一口气说到这儿，声音逐渐放缓，“我照顾她的时候，有时候她睡午觉会喃喃，你们在做什么，你们是疯了吗，有本事把我杀了这些话。”

    万茗眼睛微闭，好像陷入了什么回忆，李光悦单薄的身影仿佛出现在她眼前，“有一次她趁着特意来照看她的护工不在，拉着我悄悄说，他们杀了人。”

    闻时听到这儿，知道进入了主要的线索，身体不自觉地微微前倾。

    万茗讲完最后一句就没有开口了，闻时还是直盯着她，“然后呢？”

    “没有然后了。”万茗也有些失落，她当时也追问了，但是李光悦又马上恢复了疯样，“她就说了这，好像其他的就已经神经混乱，开始胡言乱语了，说的都是没有依据的话。”

    闻时紧涩的喉咙松了口气，抱拳的双手微微往前一靠，对万茗道，“很关键的线索，她对我们帮助很大。”

    “但我现在有点怀疑，李光悦是装疯。”万茗捋了捋飘到眼前的白发，缓慢说出口。

    “装疯？”闻时有些惊诧。

    万茗点了点头，“我在精神病院工作，形形色色的精神病人也都见过，有的是因为神经错乱而导致的行为失控，有的是痴傻，但没人像她一样，我总觉得她的精神病不自然，有点刻意，尤其是她悄悄的跟我说他们杀了人，让我更加肯定了我的怀疑。”

    “也许是并发症，会忽然说出这些？”闻时提出自己的疑虑。

    “我觉得不太像。”万茗摇摇头，“但我又不好直接逼问她是不是神经病。”

    “可以试探试探？”闻时思忖了会道。

    “怎么试探？”万茗也来了兴趣。

    “下次你找个机会，直接提起李光烨杀了人了。”闻时直接道。

    “这样会不会让她更疯？”万茗有些犹豫，她和李光悦也算相处得多，虽然怀疑她是装疯，但她总是一副单薄模样，脸时常是苍白的，又和荐云雪年龄一般大，总是忍不住生出怜悯。

    “她要是装疯，心底里肯定是恨李裕成和李光烨的，你告诉她你知道这些，她应该会帮我们，要是真疯，你这样说了，她也听不懂。”说完，闻时拿起桌上的茶杯，一饮而尽。

    万茗微微点了点头，“也是个办法。”

    “我们没有退路了。”闻时握紧拳头，看着荐云雪和万茗沉声道。

    从决心查下去的那一刻开始，就没有退路了。

    服务员的敲门声打破了这份沉寂，门开后，外面嘈杂火热的声音飘了进来，刚刚点的菜陆陆续续上了上来，油亮的色泽，辣味浓郁，让人不禁食指大动，三个人好似被这一桌子菜拉入了人间。

    万茗见菜上来了，打破了这份沉闷，“快试试！云雪就是随我，喜欢吃辣的。”

    闻时心里嘀咕，从一进门就知道了。

    吃完饭，闻时又朝着万茗问道，“阿姨，我们这边的事，云雪应该都告诉你了吧？”

    万茗点了点头，声音沉了几分，“谢谢你，要不是你的出现，我们可能再查十年，都没个什么结果。”

    “都是我该做的。”闻时往旁瞟了眼荐云雪，轻声道。

    不待万茗还想再说什么，闻时的电话响了起来，他拿出手机看了一眼，是丁琳琳的来电。

    闻时接起电话，除开寒暄，直接沉声问道，“有什么情况？”

    “他们好像要去什么地方，跟平时都不一样。”丁琳琳看着眼前的车快速说道。

    自从那天闻时把车给她后，她都跟在裕诚公司周围，李裕成的车十分好认，车牌号是吉利的88888，她见他的车走后，也会悄悄跟在后面，但那几天几乎都是一样的路线，不外是从家里到公司，再到酒楼见些人谈生意。

    但今天不一样，丁琳琳像往常一样跟着，发现李裕成路线变了，出城了，于是她赶紧联系了闻时这边。

    “你现在在哪儿？”闻时立马问道。

    “在南源的国道上。”丁琳琳看了看周围的指示牌，“现在朝着雅各县的方向。”

    “我们马上过来，有什么变动再联系我们。”闻时说完，挂了电话，朝着荐云雪快速说道，“丁琳琳跟着李裕成出城了，我们跟过去看看。”

    荐云雪点了点头，又转身看向万茗。

    “你们去吧。”万茗笑着冲他们摆了摆手，“有什么情况再联系。”

    闻时和荐云雪起身和万茗说了再见，一起走出饭店。

    “李裕成有异样了？”荐云雪快步跟上闻时，好奇开口问道。

    闻时边走边说，语速很快，“丁琳琳说今天出了公司，出城了，我们跟着去看看。”

    荐云雪本想说就出个城，好像不值得风风火火地跟着去一趟，但又想其起闻时说的那句没退路了，就没再开口，现在李光烨跑出省了抓不回来，李裕成的所有动向确实都值得关注。

    丁琳琳说的路离这儿有些距离，所以闻时十分迅速，上了车后就直直向前驶去。

    多年的摸爬滚打这时起了非常大的用处，挑着小道走比去被红绿灯堵着的大马路用时短，他在各种不同的小道上拐来拐去，不到二十分钟就拐进了大路，进了她说的那条国道，朝着她所说的雅各县方向前行。

    上了国道后，闻时边开车又给丁琳琳拨了个电话过去，等了一会电话接通后问道，“现在到哪儿了？”

    “还在路上，我看这个样子，好像是要去金光寺。”丁琳琳隔着距离，看着前面的车也有些恍惚，如果是去寺庙拜佛的话，她感觉也没什么跟着的必要，于是马上又问道，“我们还要跟吗？”

    “跟。”闻时话语坚定，说完放下了电话，朝前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