湿身

    林观德落入水中发出了巨大的响声,周遭人群瞬间被吸引了过来,对着落水的方向看了过去。

    “哎呀,有人落水了!”

    林观德在水中朦朦胧胧听到了岸上的吵闹声,好在她会水,一下便浮上了水面。

    周围的人见她没事便渐渐散了去,继续做了自己的事。

    谢明知道林观德许是会水,也并不着急,只是被这样的日子被人撞到了水中,林观德许是不好受,况春寒料峭,她只一身薄衣,恐也会受凉。

    方才把她撞入水中的两三女子这会正满怀歉意的看着她,忙道:“这位小姐,你没事吧?”

    林观德生得凤眉修目,朱唇瑶鼻,这副模样扮作男子已是雌雄莫辨。此番落了水,发髻散落衣服贴身,已是女相尽露,也不怪乎她们喊她“小姐”。

    谢明显然已经愣了,林观德这番模样实在是太像个女子了。

    林观德只觉得今日出门没有看黄历,怎这般倒霉,不过放个花灯而已就给撅水里了。掉水里也就算了,偏偏是谢明在旁边。林观德听到这一声声“小姐”就知道什么都藏不住了。

    谢明自然不傻,如今哪里不明白。平常这林观德虽长得阴柔,可他却从未疑心过她的男子身份,她行事霸道狠戾,这样的人怎么会是个女子。

    林观德只觉得头晕目眩,恨不得昏死过去好了。偏旁边那些女子还在叽叽喳喳说着些什么吵个不停,她闭着眼冷声说道:“闭嘴。”

    林观德眉目一敛面色沉沉,看着十分不耐,那几个女子见林观德这副样子瞬间噤了声,不敢再说。

    林观德自己游到了岸边,撑着地面稍一使劲便上了岸。

    这个时节晚上的倒春寒十分冻人,林观德落水受了寒膝盖骨那块又隐隐作痛。那几位女子踟蹰不定,看着林观德面有愠怒,迟迟不敢开口。

    就在林观德要开口之际,谢明已经脱下了外面的那件斗篷批到了林观德身上。谢明身形高大,衣服完完全全的把林观德遮了个严实。

    好在周围人都已经散了,除了谢明和那几个肇事女子没有别人认出林观德的女子身份。

    谢明已经从震惊之中回过神来,很快接受了这个这个事实。

    他的视线从林观德身上移开,看向别处说道:“先去找家成衣铺换件衣服吧。”

    林观德见谢明没有问她什么,也不好再多说什么,事已至此,只能先这样了。

    谢明走在前头,林观德低头跟在后面。人潮拥挤,他们混迹在其中。

    二人一路无话,只这么静静地在这热闹的街道上走着。

    林观德受不了二人之中这种古怪的氛围了,若谢明要向天下公诸她的女扮男装的恶行,那死也死个痛快吧。

    林观德刚要准备开口,却见谢明突然停了下来,林观德一时不察,直直撞上了谢明。她微微一顿,从谢明身后出来抬头看到了一家名为“飘香铺”的成衣铺。

    飘香铺店门大开,里头挂着花花绿绿的女子衣裳。

    林观德嗫喏开口道:“这里是卖女子的衣服,我要去男子成衣铺……”

    她此刻全然没有往日嚣张不恭的模样,眼眸微垂,这副模样实在低声下气。

    谢明何曾见过她这般样子,不由轻笑,眸中染上了几分戏谑,他道:“你既是女子怎去男子成衣铺?”

    林观德知谢明这是在打趣她,嘴硬道:“我不是……”

    谢明知道林观德自不会承认,但见她如此反应心中只是更加认定,他道:“既然你不愿在这换,那便走吧。”

    这附近不远处就有一家男子成衣铺,林观德与谢明一起进了店。里头店小二见到二人,见二人穿着打扮皆是气度不凡,忙迎了上来。

    林观德这副模样,那店小二自是将她认做了女子,他只向谢明问道:“公子看看要什么样式的衣服?”

    谢明指着林观德说道:“是那位公子要挑。”

    店小二闻此不由惊讶,对着林观德又上下打量了几眼,显然不信这人是个男子,林观德见此心虚说道:“别瞧了,给我随便拿件衣服就是了。”

    店小二听她如此说道也不再追问,只拿了件合身的衣服带她去了更衣的地方。

    林观德换好了衣服便出来了,她自己绑好了湿漉漉的头发,这番看上去便与往常差不多相像。

    谢明往日不知道林观德是女扮男装时候还只当她天生阴柔,然而如今见过了她的女子模样,看着眼前同从前无二差别的林观德他却再也无法把她当作男子。

    二人踩着月色并肩走在回书院的路上,林观德问道:“谢兄不问我是谁吗?”

    “你不就是林家嫡长子林观德吗?”

    林观德抬头看去,谢明那幽深的瞳孔如黑夜般宁静与神秘,藏着些不可捉摸的意味在里面。

    林观德不说她是谁,谢明也猜到大概。乘着气运而生的也就林家那两位龙凤胎,既然林观德是女子,那想来便是那龙凤胎中的妹妹。

    但谢明知她既然女扮男装那定是有见不得人的苦衷,既然做了这等大逆不道的事情,那便是不能让别人瞧见真实身份,否则不说林观德要遭难,整个林家都要经受灭顶之灾。

    林观德听谢明这么说便明白了他的意思,知道他不会以自己女子身份来要挟自己了。

    林观德闻此便放下了心,脸上露出了个清清淡淡的笑,她想起再过十日便是书院校验之时,她道:“谢兄可有把握在校验中夺得第一?”

    谢明不解问道:“你问这做什么,不过一场普通校验,你为何执拗于我能不能得第一?莫不是为了和徐光行的赌注?”

    林观德其实并非这样想,但还只是点头说道:“是啊。”

    谢明道:“你习武多年,难道还没有把称手的剑?”

    “不是我,我是想把这相思剑给三殿下。”

    谢明想到二人关系,瞬间了然,他道了声“难怪”后便不再说话,二人一路无话回了书院。

    *

    十日很快便过去了,白鹿洞书院迎来了一年一度的春季校验比试。

    第一日学子们先在书院内答有关礼乐书数的题目。而第二日上午再需围绕一个主题答篇策论,下午再在书院外的马球场考验射箭技术,而六艺中的御则不在考试范围之内。

    第一日的答题很快结束无甚好说,只是答些有关六艺的知识,基本区分不开成绩来。第二日书院学子们先在厅堂里写完策论,很快便赶往了马球场。

    考验射箭技术之时,学子们需要手拿弓箭骑在马上绕马球场跑圈,每人三箭,以射中放置在马球场中心的靶子来计算分数。

    学子们已经换好了轻便服装,一行人走在前往马球场的路上。

    谢明今日一身玄色劲装,额间系着一黑色抹额,如今这副与平日里全然不同的装扮为眉眼之间覆上了几分不羁。

    这边徐光行缠着谢明问道:“小侯爷,你今日题答得如何,可还不错?”

    徐光行面容清俊,为人热络,平时喜欢穿些花花绿绿的衣服,今日便是骑马射箭,也要穿身花绿短装。

    林观德看他如同一只花孔雀一般绕着谢明打转,不由想笑,她道:“你可莫要缠着谢兄了,缠烦了小心他一会放水,让你这赌落个空。”

    徐光行是个典型的花花公子,他前些日子瞧上了个名伶,只是父亲斥责他不用功读书,怎样都不肯让他外出寻乐,甚至还克扣了他的银钱。但若这回能赢回林观德的字画讨父亲欢心,这不什么都好说了嘛!

    他见林观德这么说,急道:“哎呦,有你什么事嘛,别插嘴。”

    林观德见他这样,只耸了耸肩也不再说话了。

    一行人走在去马球场的路上,旁边钱呈今日穿着紧身的衣服更显肥硕,他顶着大肚子路过,阴狠地看着林观德,他道:“林公子这般瘦弱,到时候可不要从马背上摔下来喽。”

    旁边他的跟班随从闻此也都看着林观德恶意地哄笑起来。

    林观德不理会这钱呈贱嗖嗖的模样,只白了他一眼便继续走着。

    偏偏这钱呈见她这副模样只当她是怕了,他继续嘲笑道:“你莫非是怕了不成?若成绩太差被赶出书院,才真叫丢脸,届时我让你走不出这江西布政使司。若你和那个叫李晚的现在跪下求求我,把小爷我哄高兴了,便放过你了。”

    白鹿洞书院的考核严厉,评教等级分五等,最末等便是不合格,而得了最末一等就要被逐出书院。

    但是毕竟书院之中都是些富贵子弟,若是每年都逐出太多学子,必定会得罪了这些世族,是以这考核不合格的人数每年都少之又少。但若真到了被逐出书院的地步,除了学子本人,到时候就连家族也跟着一起丢脸。

    这钱呈真是不依不饶难缠至极。林观德听他这么说,停了脚步转身走到了钱呈面前,她神色冰冷压迫感十足地看着钱呈,语速缓慢却又有力地对着他吐出了三个字。

    “你—也—配?”

    不是反问,而是肯定。

    她一身黑色劲装,虽身形瘦弱身量未足,然眉眼之中却带了一股若有若无的凌厉,让方才还在哄笑的人瞬间噤了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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