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5 章

    水里的氤氲蒸汽不断地往上喷,季语白清冷面容柔化,脸上红彤彤眼睛水灵灵。

    她的手扣在水桶边沿上,手指蜷缩,矮身淹住脖子只露一个头,心跳加快。

    “桑儿伺候鱼鱼洗澡。”宫玉桑话音带着低哑与手一同动作,手探入水中,水纹荡开,浴桶不大,季语白避开不得,硬生生的接受绵柔的手指落在季语白的肩头。

    肩头与指腹的接触面,擦出了电流似的。随着他的手指往脖颈出滑动,带出一条电流似的,刺得季语白整个喉咙阵阵发紧。

    宫玉桑好像在勾引她!

    被这个想法震到了,季语白抬手捏住那只作乱的手,装作板着脸沉声道:“这种小事,我可以自己来。”

    “后背你碰不到,难道也不需要么?”宫玉桑张着水汪汪的眼睛。

    “不需要。”季语白斩钉截铁掩饰,身上的血液比水的温度更高。

    手指从她身上退开,季语白心里轻松不少。可后方的宫玉桑没有走,也没有发声。

    季语白回头看去,隔着一层白蒙蒙的水雾,宫玉桑搭耸着头,眼圈发红。在碰到季语白视线时,抿着丹红的唇道:“有风吹进来沙子迷了眼睛,是桑儿没注意。”

    浴室没开窗户,不知是哪里来的神奇的风带来的沙子。

    宫玉桑又被她弄委屈了,季语白心里泛起不忍。

    “鱼鱼今日掉入水中,吃了一番苦头。桑儿觉得心疼,想对鱼鱼好。可我也是头次伺候妻主洗澡,才做的不好让鱼鱼生气了,那我先出去了。对不起···”宫玉桑往门旁迈步离开,口中委屈的小声说着,眼睛不再看季语白,似乎多看一眼就会流一个小时的眼泪。

    “那···什么!别走!”季语白喉咙里冒出话来,宫玉桑目光一亮,嘴角勾出微笑,勾魂夺魄。季语白呼吸一促,随后冷着脸,表现得不为美色所迷:“搓澡不用了,你给我按按肩吧。”

    “是。”宫玉桑轻快的说道。

    宫玉桑的手指灵巧、力道均匀。本来只是找个托辞的季语白,感觉捡到了宝,若不是顾及形象她真的可以舒服得只哼哼了。

    手指在肩头揉捏,捏走了一天的疲惫,身体跟包裹在云朵里面似的,软和舒适。

    也不知道皇室里面的皇子们从小接受的是什么教育,怎么这么会伺候人。

    刚刚定是她思想肮脏,怎么会觉得是宫玉桑在勾引她呢!

    约莫一炷香,水温渐凉。

    季语白舒服的打开双眼,惬意道:“劳烦暂时出去一下,我穿个衣裳。”

    宫玉桑乖巧道:“是。”

    她迈出浴桶,扯过棉布擦水,取了亵衣亵裤套上。

    “桑儿,来伺候你穿衣裳吧?”宫玉桑眼中溢满笑容走出半截身体道。

    季语白系衣带的手差点将衣带扯断,心道只要不是全光着,季语白也没什么好拒绝的,她点头同意。宫玉桑从衣架上取了青衣令,往季语白脖子上挂,随口问道:“这个这个玉好生奇怪,雕刻了一只有眼无珠的老虎,鱼鱼却一直贴身戴着。”

    寓意可大了,这个就是青衣令,季语白差点脱口而出,可喉咙猝然锁紧,一句话在耳中炸开,就算是枕边人,这个秘密也不能说出去。即便季国公没说过这话,季语白也绝不敢冒险将能杀死自己的刀递到别人手中。

    她抬起眼眸看向宫玉桑。宫玉桑仿若未觉,低头给季语白整理衣裳。似乎刚刚那话只是随意问起。季语白胡编道:“季家人丁凋零,祖母去寺庙求高僧解惑,高僧说季家杀孽过重,殃及子嗣。祖母在高僧指点下,办水陆道场,并找人刻出一枚无眼老虎玉佩,寓意季府已失去最重要的东西,以平息死在季家刀下亡魂的怨怒。”

    “我还道这玉佩怪丑的,想着给鱼鱼去大内找件贡品替代呢。”宫玉桑好似完全相信了季语白的鬼话,她心里有点淡淡的心虚,装作透气往窗边走去,推开了窗户。清新的空气从窗外涌来 ,扑倒脸上。

    “这东西既然这般重要,需要妾身帮忙收起来吗?”宫玉桑的声音从后面传来,离得很近,听声音辨不出什么问题,好似只是普通的询问。

    季语白呼吸重且缓,仿佛压着石头,她手指摸在青衣令上,玉质晶莹,指尖微凉:“这是护身符,贴身带着比较好。”

    “是我思虑不周,我刚瞧着绳索有些发毛了,明日我取了绳来编个带子。鱼鱼喜欢什么颜色的绳索?”宫玉桑脚步朝着衣架子走去,季语白心上压着的石头一点点挪开。

    “有劳。”季语白心情复杂的说道。这青衣令不该交给任何人,特别是皇室中人。她觉得宫玉桑没有坏心眼,想帮帮她换根新绳无可厚非。

    两人的关系好转,没必要拒绝小事而引得他多思多想。

    叮铃哐啷,身后传来一阵倒塌响声。

    季语白快速回头,衣架倒在浴桶上,她的衣裳大半进了水里,浸湿了,穿是不能穿了。宫玉桑可怜巴巴的站在一旁,跟做错事的小孩似的:“我···不是故意的,不小心绊了一下。”

    宫玉桑眼底藏着些许狡黠。

    信你?

    季语白满脸不知道说什么的表情,那么稳重的衣架,四只实木脚抓地,就是推倒都要费点力气,怎么可能绊一下就倒了。

    倒哪里不好,偏偏倒在水里害她穿不了衣裳。

    最最最重要的是,宫玉桑明明脸上带着笑容,根本没有做错事后道歉的诚意!

    她回想刚刚说过的话,一字一句在脑海过了一遍,没发现哪里得罪了。

    总不能是他敏锐发觉刚刚青衣令的那番说法有漏洞,将衣裳推入水中是发脾气吧?到底是心虚,一会后,她道:“小事,这大半夜没啥人。我这么回去也行!”、

    “不留下来吗?”宫玉桑声调缱绻,带着尾钩。

    季语白眼皮重重一跳,回味过来。

    在这等着呢!果然不是错觉,就是在勾引,原来是想留她宿在院子里!

    舒口气,两人在外院搂着睡过几次,开口直接问,她又不会矫情,何必饶这么大弯子。季语白既无奈又含着淡淡宠溺道:“我怎么以前没发现你心思这般诡谲呢?”

    宫玉桑非常聪明很快听懂了季语白言外之意,他眼睛弯弯,碎步上前扑在季语白怀里,抬起鹿眼似的水眸:“你讨厌么?”

    “不讨厌但也不喜欢,以后有话你可以直接说。”季语白尽量用温和的语调说道。夫妻之间还要勾心斗角都挺累的,又不是演史密斯夫妇。

    “嗯!”宫玉桑眼中星芒闪动,粼粼的眼球里印着季语白的脸,好似满心满意都是季语白:“我想今晚伺候你!”

    !

    季语白差点将宫玉桑从怀里推出去了!!!

    倒也不用这么直白。

    “父亲告诫,你孕期做运动对···可能会动胎气。”季语白晦涩的说道,滚烫的血流冲击耳朵,耳尖发烫。

    理智告诉季语白不可以,心却因为宫玉桑的话阵阵荡漾。宫玉桑今晚一直在含蓄的勾引她,她又不是一尊泥塑的和尚,能做到表面保持冷静已经可以拿上戏曲金奖了。

    “听你的。”宫玉桑乖乖的说道,接着手指一勾,白皙修长的手指如根根玉竹牵住季语白的衣领往卧房带。

    来到卧房,青竹红竹铺好了被子福身退了出去。

    两人照往常一样躺在床上,季语白心里火热,很担心宫玉桑随时会扑上来啃她,她把持不住。应该说,她现在就有点想往宫玉桑扑身上的冲动。

    她在心里痛骂自己禽兽,不可以。

    好在因为刚刚的话,宫玉桑乖觉的与他隔了半尺宽的距离,用行动表示什么也不会做。

    卧房吹熄了灯火,整个平阳公府安静非常,偶尔一两声虫儿的叫声传来。

    两人轻轻浅浅的呼吸,季语白浑身滚烫得快烧着了,宫玉桑好像也有心事,两人未睡着。

    “鱼鱼,我睡不着。我们聊聊天如何?”宫玉桑黑暗中一双眼眸炯炯有神的望着床顶,率先开口。

    季语白滚烫的血液腾腾奔流,她双手紧紧抱在小腹,问:“想聊什么?”

    “我套你上来那会,你好像有话没说完呀?”宫玉桑道。

    一句话将季语白丢到脑后的记忆拾掇了回来,她那时候以为自己要死了,想临死前对宫玉桑说声喜欢。

    可,现在没有那种感觉了,她还怎么说得出口。

    她也要脸啊!

    她喉头滑动两下道:“不就是···万一我死了,你得带着孩子给我守寡。不能改嫁旁人,特别是那个叫做莫怀柔的人,小白脸一个根本保护不了你!”

    莫怀柔容貌不俗,家室不俗,还是宫玉桑的前定婚对象,这让季语白舌尖泛起酸味。

    “嫁不嫁又不是我能决定的。我身为皇子,扛着与旁人不同的责任,母皇一道孝义压下来,我还能拒绝不成?”宫玉桑缥缈的说道。

    季语白听得出,他是真的在对自己的命运感到悲凉:“也是。”

    “你那时候为何要救我,明知道水下有吃人的巨鱼。”宫玉桑问。

    “我不是回答过了吗?”

    “我想再听听。”

    “其实,当时并未想到什么,直接就那样做了。”季语白实话实话道:“可能是在我潜意识里面,将你看得重要吧。”

    “从未有人如此待我。我···”宫玉桑说话忽然哽住,好似不知该如何说下去。

    她问了一句冒昧的话:

    “你在皇宫,过得不好吗?”

    宫玉桑没有立即回答,季语白觉得可能他不想回答,正待转移话题时,宫玉桑开口,声音里有着说不出的冷漠:“如果说,锦衣玉食就是好,那我过得极好的。”

    “我问的是,皇帝和君后待你如何?”

    宫玉桑沉默的时间更久了,久到季语白觉得没有答案了,宫玉桑才说话,而这话直接让季语白心惊肉跳。

    宫玉桑凉凉道:“最是无情帝王家,我于他们不过是一颗更好用更听话棋子罢了。”

    季语白想说什么又感觉喉咙被堵住了。

    “哈哈哈,逗你呢!”宫玉桑喉咙里溢出笑,被子轻微抖动起来:“母皇君后视我为掌上明珠,他们对我可好了,从小穿的是蜀锦,吃的是长白山银鱼,漱口是西湖龙井···”

    季语白感觉这笑有种说不出的讽刺感,直觉告诉她,前面一句才是真的,后面这句是假话。她有些说不出的心疼,抬手将人从半尺外抢到自己怀里,宫玉桑埋在她胸口,脸贴着亵衣,柔声道:“只要我有一口气,就会用生命对你好。”

    “你是骗我吧?”

    “不会。”

    “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怎么又说傻话!”

    “我···”宫玉桑顿了顿道:“即便是哪天我犯错了,你也会无条件原谅我么?”

    “会的。”季语白心里想着,这种当然分情况,不过眼下看他挺伤心的还是哄哄他吧。

    “那我们睡觉吧!”宫玉桑如春风化雨般愉悦起来。

    “也行,这么晚了--”季语白胸口突然一凉,“确实应当睡了。”

    脑中砰的炸响,显然她理解的睡觉跟宫玉桑口中的睡觉含义完全不同。

    “你躺着别动。”

    “你肚子。”

    “我在皇宫翻过书籍,这种姿势,不会压到肚子的。”宫玉桑的唇落在季语白的耳垂后,传来濡湿感。

    天雷勾地火,季语白将毕生的理智都用上了,推开宫玉桑,声音沙哑:“别闹!”

    她拒绝越狠,心里越痒,她真的快疯了!

    “我喜欢你!”宫玉桑反手握住季语白的手腕,手掌用了力。他伏在季语白的耳旁,没头没尾的说了这么一句话:“别拒绝我了,好么?”

    安静的房间,季语白心脏像失控的小鹿撞击胸膛。

    喜欢!?

    是喜欢!

    季语白的胸膛震颤!

    不再是因为身不由己!

    不再是因为政治联姻!

    而是真正的喜欢她么?

    欢喜像海潮将她淹没,身体在海上飘荡,她理智从身体出走,八匹马都拉不回来,最后一丝定力令她低哑道:“睡好。”

    不然我就真不客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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