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露凝这一番话不仅对正面对着她的风玥造成了巨大的冲击,就连马车外守着的何游都感觉无意间听见的两耳朵几乎刷新了他对秋露凝的所有印象。
空气静默了一瞬,片刻之后,何游才悠悠的叹了一句:“霜姑娘竟有此等洞察力,着实是我轻看她了。”
雪缃因为在习武上没有什么天分,对马车内两人的谈话并没有那么敏感,所以并没有理解何游何故有这么大的反应。
“怎么了?什么‘轻看不轻看的’?”她正发着呆,突然听到何游自言自语的来了这么一句,不由得十分好奇。
何游眼神复杂地看着雪缃,语气也有些晦涩:“不知我先前施展功夫的时候,在霜姑娘面前是不是也是这样的错漏百出。可笑我还暗地里觉得她配不上楼主,对她多有冷落。”
雪缃白了他一眼,虽然马车里的两人说的话她不是很能听懂,但是何游的话她还是听明白了的。
提到这个她就有些生气,何游先前对秋露凝抱着莫名的敌意,她私下劝过好多次他才稍稍有些收敛,没想到这次他倒是一股脑儿说出来了。
“哼,都说了阿凝是不会做对楼主不好的事情的。别看她好像一直冷冰冰的,但是楼主的救命之恩,她可是一直放在心上的。”
“我们阿凝的优点,可是三天三夜也说不完!也就你眼拙,还敢轻看她!”
雪缃说着说着就来气,泄愤似的挥舞了下拳头,但也不舍得真的打在何游身上,只好气呼呼的放下了。
何游挫败的抹了把脸,“是,还是你慧眼识珠,我早该听你的。”
“哼哼”,雪缃得意地哼了两句,傲娇的小眼神儿要落不落的缠绕在何游身上,“现在知道我说的都是对的了吧?阿凝这么好的人,错过她,是楼主的损失。”
“是是是,阿缃你教训的对。”何游像个受气的小媳妇一般,一句也不敢反驳雪缃。经过这次,他算是彻底的学乖了。
是他先前心胸狭隘,一心只以为霜姑娘出身下贱,配不上楼主,却不知道她居然还有这等本事。
“不过,你也不必过于在意这些,阿凝她,根本不会把这些放在心上。”雪缃无聊的伸出手绕了绕自己的发梢,看着眼前的大门,出神呢喃。
“她其实,是一个内心很柔软、很善良的姑娘。虽然儿时的经历让她承受了太多折磨和压力,但谁对她好,她是一直放在心上的。”
“还记得我那时就是因为她太累、太苦了,分明是本该承欢膝下、喜笑颜开的年纪,却整日为了完成一项又一项任务在拼命地追逐、用功,小小的身体上满是伤痕,却能坚强的一声不吭,连眼泪也默默的咽下,疼得很了也只是紧紧地蹙起眉头,从不曾叫过一声苦、喊过一声累。”
“我实在太心疼她了。所以后来,我就去学医。至少,以后在她受伤之后,能有个信得过的人为她包扎疗伤。”
“当然,我宁愿她一辈子都用不到我才好。”
何游试探的伸出双臂,环抱住雪缃,笨拙的出声安慰:“都过去了,以后,你们都不会受伤,由我来保护你们。”
雪缃倚靠在他的肩膀上,汲取着他的体温,没有出声。
马车外温情脉脉,马车内,却是热火朝天。
听过秋露凝的一席话,风玥恍如醍醐灌顶。
一方面,他为她居然能有这般慧眼而感到与有荣焉;另一方面,又为她说出的破解之法而感到心中火热。
“若此法当真可行,那你便是乌惜文的再生父母。”
风玥一边提笔写信,一边不无激动地说道。
秋露凝“扑哧”一声笑了,“这我可担当不起,右护法比我年长,我如何生的出这般大的儿子?”
风玥目光深邃,“此番恩情,便是让他认你做母亲也使得。”
秋露凝摆摆手,“不过是我的猜测罢了,能否实行还未可知。若是右护法真有能重新修炼功法的那一天,即使不作报答,我也会为他开心。”
“我马上传信过去”,风玥落下最后一笔,口吻相当笃定:“凝儿你说的,绝对不会有错。以乌惜文的天资和悟性,此番定会如你所言,更上一层楼。”
“但愿如此”,秋露凝看了眼车窗外,“既然已经到了这里,我们不进去看看吗?”
“何游”,风玥冲马车外面喊道:“停在这里作甚?进去。”
雪缃连忙从何游肩头弹开,活像被烫到了一样。何游也不自然地咳了一声,才紧着嗓音回答风玥:“是。”
马车缓缓从街角离开,直接停到太守府大门处。
守门的人很快过来问询,何游直接拿出一个金色的令牌。
顿时,几个守门人“呼啦啦”跪了一地,口中高呼“万岁”。
何游道:“去禀报你们大人,今日有贵客临门,让他亲自出来迎接。”
“是、是。”守门人忙不迭的去了,转身之际还用袖子擦了擦自己满头满脸的汗。
平时并不怎么开的大门今日倒是开的很快,一身藏青色锦袍的中年男子在前,快步走上前来,伸出双手作揖,恭敬道:“先生请随我来。”
何游收回那枚金黄色的令牌,嗤了一声,根本没有扶起对自己弯腰的秦太守的打算,而是嘲弄道:“我家主子在马车上,大人这一拜怕是拜错人了。”
秦怀仁一愣,脸上谄媚的假笑险些维持不下去。他咬了咬牙,透着精光的三角眼眯缝了一下,随即又若无其事地直起身子,脸上还是那副笑眯眯的模样。
“不知贵客登门,有失远迎,还请贵客见谅。”
“秦大人言重了,能得秦大人亲自出来迎接,何某才是倍感荣幸。”
风玥掀开车帘,率先坐下来。他下来之后,却没有直接随着秦怀仁进门,而是转身,掀开车帘,像是要等什么人。
秦怀仁又愣了愣,浑浊精明的眼神在风玥身上扫了又扫,待看到他腰间的双龙戏珠和田玉玉佩时,顿时眼前一亮。
莫不是这位也不是主事人,这最后从马车上下来的才是?
不过这位“大总管”身上佩戴的玉佩就已经是这等价值连城的宝物,不知他身后之人又该是如何的富贵滔天。
秦怀仁心思电转之间,“大总管”风玥已经从马车上引下了一个女子。
这女子以幂篱遮面,具体容貌如何看不清楚,但就凭她这一身高雅雍容的气质,便能看出她绝非寻常人物。
莫非是君上新近宠爱的哪位妃嫔?秦怀仁一边在心中暗自揣测,一边小跑着到秋露凝身侧,点头哈腰地向她问好。
“贵人安好,外面风大,先随下官进府避避风吧。”
“嗯”,清冷如玉石环佩相撞的嗓音响起,只这一个字,不仅尽显大家气度,而且举手投足间皆是清冷谪仙一样的不凡气质。
秦怀仁的骨头都快要酥了。
他虽不好女色,但此等尤物放在眼前,当真是令人心旷神怡啊!
不用怀疑了,这人一定是国君新近宠爱的哪个妃嫔——就算不是,也一定是哪个世家贵族的千金小姐。就这通身的贵气,谁见了不得自觉矮上三分?
秦怀仁一边在心中忖度,一边殷勤备至地跟在秋露凝身后,一边提醒她当心脚下,一边暗暗唤来下人吩咐摆好府中的一切贵重物品,方便贵人享用。
风玥跟在秋露凝身后,落后她半步,几次看着秦怀仁的眼神都透露着杀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