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殷时回终于有了证明自己聪明才智的机会,他轻轻一笑,故作高深的自信道:“看我的!”
云青缇眉头一挑。
“你想怎么做?”
殷时回但笑不语,他拍了拍云青缇的头,小声道:“躲在这里,乖乖等朕回来。”
话落,他身形一动,便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徒留云青缇在原地愣愣的摸了摸自己的头。
她终于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这种举动略显亲昵,而且殷时回的动作未免也太自然了一些。
云青缇垂在袖中的手指不自觉的蜷了蜷,连苍白的面颊上都染上了一丝绯色。
……
另一边,殷时回快速的潜到营帐近处,手起刀落劈晕了几名暗卫,他看着地上不省人事的人,嘴角扯了扯。
身边尽是这些废物,他这个皇叔这么多年过去还是这么无能。
殷时回自怀中摸出一张纸条。
殷时回知道这张纸上以密语写就了一句“子时一见,要事相禀”。
这不是他写的,而是他截获的传给殷长誉的密报,写此信之人为殷长誉的心腹,殷长誉出京不便,就是此人常年代替他和南边联系。
他盯了这人许久,终于借这次刺杀之机,明目张胆的将殷长誉困在御帐之内不得出,趁机擒住了这人。
这张纸条他看过后就被忘在了身上,尚没来得及烧掉,此时正好用这玩意把殷长誉引出来。
殷长誉这两日被围杀一事整的焦头烂额,还未来得及发现他这心腹失踪,待他平复好心情,早晚都会知道此事。
倒不如趁现在物尽其用。
殷时回随意的捡了块石头,用纸条包好,他摸到殷长誉帐前,悄悄的掀开一条缝隙。
暖黄色的光亮溢出,随后而来的是浓重的酒气。
殷时回恶劣的呲了呲牙。
喝如此多的酒,还真是……该着了殷长誉挨这一顿揍。
营帐之内,殷长誉猛地灌了半坛子酒,心情不虞,猎场一战,他是真正意义上的“赔了夫人又折兵”。
云青缇那个该死的贱人背叛了他,连兵符都被他亲自交了出去。
他长这么大,还未吃过这样的亏!
殷长誉心中有怒,恨不得将云青缇和殷时回这对狗男女大卸八块。
他疯狂砸帐内物品,借此发泄心中愤恨,酒意上头,朦胧间他一个踉跄摔倒在地,余光瞧见有一块小石头掉落到脚边。
殷长誉摔得晕晕乎乎,也未曾多想,捡起那石头,揭下纸条展开一观。
其上字迹他十分熟悉。
殷长誉过量饮酒后的大脑已经不支持他进行复杂的思考了,他忽略了那细微的不对劲,摇摇晃晃的站起身来,烧掉字条,径自挑开帐帘。
他在南边的事极其重要,绝对不能叫他人知晓,故而殷长誉看了眼迎上来的护卫,吩咐道:“都别跟来。”
他深一脚浅一脚的往前走。
大营之内不如他的王府,人多眼杂,殷长誉为了不被发现,只能一路往偏僻的地方走,大营的火光逐渐被他甩在身后,他的脚步忽然一顿。
月色下,殷长誉隐隐约约看见前面好像有一个大坑。
这坑似乎是新挖出来的,土还带着湿气。
殷长誉脑子打结,竟也不急走了,拧着眉站在坑边,思考是谁闲得无聊挖这么大一个坑。
他身后的不远处,殷时回带着云青缇坠在后面,忽见殷长誉站定身子,一动不动的盯着坑看,云青缇还奇怪道:“他是觉得这个坑配不上他尊贵的身份吗?”
殷时回掸了掸衣袍上粘的泥:“朕又亲自挖了一遍坑,配不上谁?”
云青缇:“……”
也是。
宋长黎这坑原来没有这么大,还是刚刚殷时回紧赶慢赶挖了几铁锹,才堪堪能装下殷长誉其人 。
但云青缇随即又想起一事,担忧道:“我记得殷长誉身手不差,你行不行啊?能不能打得过他。”
殷时回偏头,神色震惊的看向云青缇,简直要被云青缇这话给气笑了。
他一把揪住云青缇的耳朵,没敢用力但是迫使着她抬起头看向自己:“云青缇——朕在你眼里是个什么形象?难道看起来十分瘦弱吗?”
云青缇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面上明明白白的写着“正是如此”几个大字。
的确。
殷时回身形高挑瘦削,乍一看上去是没殷长誉那般健硕圆润,这……有此疑问也算正常。
殷时回都快被云青缇气死了,他揉乱她的发丝,近乎咬牙切齿,一字一顿道:“那你可要睁大眼睛好好看看,朕究竟行不行。”
他恼怒的抢过云青缇手里的麻袋,将云青缇安置好,身形一动,就如猎豹一般掠了出去。
还在沉迷于观察那个坑的殷长誉只觉得背后突然一凉,而后眼前一黑,就被什么东西当头罩住。
酒醉之下他的反应稍稍慢了一些,就被殷时回抓住了机会,一拳砸在了他的罩门。这一拳带着十足的劲道,他提起来的内劲一泄,剧烈疼痛下竟是在聚不起第二次了。
殷时回麻溜的将殷长誉装进麻袋中,飞起一脚就把他踹进了坑里,看着刚刚合适的大小满意的点了点头。
他回头,看着云青缇的方向骄傲的一扬头,露出一抹得意的笑,叉着腰云青缇炫耀。
云青缇见状,眉眼一弯,屁颠屁颠跑过来,用气音小声道:“你真棒!”
她夸赞道。
殷时回被质疑不行的郁结散去,被云青缇夸到眉开眼笑。
坑里的殷长誉酒气冲天,凶狠的问道:“何人胆敢对本王动手?!本王诛了你的九族!”
他费力的扒拉着麻袋想要钻出来,又被殷时回赏了一脚,内劲震荡的他经脉一麻,竟是失了力气。
云青缇掐着嗓子怪模怪样的回道:“好呀好呀。”
殷长誉:“?”
这声音明显经过伪装,殷长誉一时也辩不出是何人,更被这贼人无所谓的态度气到吐血。
云青缇哼笑一声,随手把棒槌塞给了殷时回,怪不好意思的道:“誉王殿下,得罪了。”
殷时回闻言活动了活动身子,他提起棒槌,下一秒,殷长誉杀猪一样的叫声响彻:“本王杀了你!”
沦落到这步田地还在拿捏架子,不过是装腔作势罢了,云青缇半点不虚,反而还凑过去踹了他好几脚。
要不是她身上还有伤,不能妄动,云青缇绝对会拎起铁锹把他敲成白痴。
可怜这大好机会只能让殷时回代劳,自己只能在一边过过脚瘾。
殷时回下手很有分寸,他专挑不致命,但打上去十分疼痛的地方揍,直揍到殷长誉收了他的王爷架子,再不敢叫骂。
他想起殷长誉白日里在帐中说的刺激云青缇的话,恶劣的扯开嘴角,压着嗓子:“这是你应得的。”
殷长誉半死不活的躺在坑里,闻言彻底撅了过去。
殷时回不慌不忙的又踹了他一脚,把他从麻袋里倒了出来,收起袋子准备一会去毁灭罪证。
他转头从杂草堆里摸出铁锹,给殷长誉薄薄的盖上了一层土——毕竟现阶段还未图穷匕见,殷长誉尚不能死,出口恶气可以,但不能真要了他的命,否则他底下网罗的那些人必定方寸大乱。
那都是穷凶极恶之徒,末路之下做出何事都不奇怪,殷时回可以不在乎殷长誉的性命,但他在乎黎明百姓的命,在他剪除掉那些人之前,殷长誉还不能死,他还要活着做这根“定海神针”。
殷时回气定神闲的埋人,那一铁锹一铁锹的土不只是土,他还是殷长誉被埋掉的尊严。
云青缇冷眼看着那泥土打落在殷长誉身上,心底嗤了一声。
多行不义必自毙。
既然选择玩/弄原主的感情,利用她对他的真心,那自该付出代价。
干完坏事的二人火速赶回营地,将一列罪证该烧的烧该藏的藏,主打一个毁尸灭迹。
直到后半夜有士兵起夜,一眼就相中了那个坑,起了一半发现坑中竟有一人,吓到不顾自己,屁滚尿流的拎起裤子,才唤来其他人,忍着恶心把殷长誉刨了出来。
殷长誉丢人丢到了全营皆知。
*
出了刺杀一事,这猎是打不下去了,加之云青缇受了伤,大营偏远寒凉,远不如宫中舒适适合养伤,殷时回大手一挥,原定的行程提前结束,第二日拔营回宫。
云青缇混在队伍中等着车队出发,眼角余光不期然扫见一个熟悉的身影。
鼻青脸肿的殷长誉路过云青缇的身旁。
云青缇:“噗。”
她缺了大德的故意询问:“誉王殿下这是怎么了?听说殿下昨日醉酒,不慎栽倒在了坑里,险些把自己埋掉,难不成这是真的?”
殷长誉:“……”
昨夜惨痛记忆再次涌上心头,他顿时有再去洗一遍澡的冲动,殷长誉袖袍狠狠一甩:“你——”
他突然想起昨日在帐中这人的“弱女子”行径,生怕她故技重施,只能顿住话头,威胁的狠话又被他自己咽了回去。
殷长誉眼不见心不烦,转头就走,哪知刚走没几步,就又遇到了殷时回。
殷时回见到殷长誉的惨状,顿时大吃一惊,痛心疾首的关怀道:“皇叔这是怎么了?”
殷长誉十分怀疑昨日套他麻袋的人就是殷时回,做了好久心理建设与表情管理才把狰狞压下去,假惺惺的笑道:“不下心摔的,陛下见笑。”
殷时回可比云青缇缺德多了,他听闻殷长誉竟有如此要求,勉为其难的满足了他的要求。
殷时回就真的见笑了,他毫不遮掩的大笑声传遍整个队伍,笑的殷长誉脸都绿了。
这声音传到云青缇等人身边,为昨夜殷长誉惨状均贡献了一份力量的宋长黎三人也忍不住笑出声,轻快的气氛引来了安嫔等人。
安嫔看着狂笑的几人奇怪道:“你们这是怎么了?”
云青缇笑出了泪花,她抹了一把眼泪:“没什么,我只是想到了开心的事。”
宋长黎、温粟粟并半蔷:“我们也是——哈哈哈。”
安嫔:“……”
我总因为太过正常而显得和你们格格不入。
……
车马徐徐启程,云青缇蔫蔫的缩在马车上。
今日离开猎场,回宫之后便是殷时回的主场,殷长誉想要在宫中搞什么手段不亚于登天,如此一来,诸般事宜也算是彻底告了一个段落,自己的生命安全也暂时得到了保障。
自从中秋宴那日发现自己还带着一个“细作”身份后,云青缇的心就始终提着,尤其是这两天一直顶着一口气和殷长誉作对,现下一切尘埃落定,这口气卸了下来,撑着她的劲头一松懈,身体上的各种不适也纷涌而至。
她终究是伤重,即使用着最好的药,却也抵不过如山的病势。
云青缇昏昏沉沉的垂着头,意识渐渐消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