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纪宇楠的话艾夏不怕,纪风却没有办法不担心。
大概是对他前十年随性而为,随心所欲的报复,对上艾夏后,发生在她身上再小的事情都由不得他多想。
——魔天会所经历的事情,艾夏遍身淤痕的样子,他见过一次就够了。
直到现在,午夜梦回,他还会吓出一身冷汗。
于是,他变得胆小了,纪宇楠怎么说他就怎么做,断了和艾夏的联系,也断了同夏市所有人的联系。
一个活人,却心甘情愿做纪宇楠的傀儡。
——说到底,是他不敢拿艾夏一丝一毫的安全做赌注。
之后,他便故意避开夏市的消息,再后来,索性那一片区都成为了他的雷区。
似乎闭上眼睛,捂住耳朵,不去思考,不去回忆,他就能忘记她。
一定程度上,他们都是没有安全感的人。
直到第一年过年,满大街都是热情洋溢的祝福,他再也按捺不住想念,趁着纪宇楠陪同纪家二老去澳洲避寒,偷偷开车,日夜兼程一千公里,赶到夏市。
赶到的那一天刚好除夕。
到了却又不敢见面,临时起意,买下了一整个摊子的烟火,想要放给她看。
夏市的冬天不冷,可那一晚不知为何,寒风刺骨,吹的他骨头都隐隐作痛。
夜空下,他偷偷跟着她回家,看着她赤着一只脚,一瘸一拐的往回走,咬牙再咬牙,内壁咬出了血也没敢靠近一步。
就是那一瞬间,纪风决定,他不能继续隐忍,只做纪宇楠的傀儡。
他要绝对的权力,来保护他心爱的姑娘。
奈何他心爱的姑娘并不打算接受他默默无闻的守护。
艾夏早就发现她同纪风交往中存在的弊端。
——两个人都不爱诉苦,都不愿解释,都把付出当做理所当然,说出来反而是矫情。
这一次,艾夏要求信息共享。
说是共享,其实主要是艾夏单方面的诉说,她把方义的信拿给纪风看,并截取出夏市对杨硕的新闻。
她明明白白的告知纪风,压在他们肩上的大山垮了,他们自由了。
艾夏:“所以我们可以在一起了。”
东市的夏日,骄阳似火,明媚的阳光穿透一整面落地窗,打在酒店的房间里,瞬间给艾夏勾了层毛茸茸的金边。
她背对着阳光,一双杏眼却比屋外的阳光还要灿烂。
纪风不知不觉红了眼睛,眼白曝出丝丝缕缕的血丝,抓着艾夏的肩膀兀自发力。
这一秒他甚至不敢出声,生怕一出声,梦就醒了。
艾夏就不见了。
艾夏被抓痛了,也不呼痛,她完全被纪风带到他的情绪里了。
纪风:“那,可以不用再离开了吗?”
声音却极尽温柔。
“对。”艾夏对着他笑,使劲点了点头,“再也不离开了。”
下一秒,她整个人栽到了纪风的怀里。
男生的怀抱依然炙热,草木的香气刹那间将她包围。
然后,纪风笑了。
他一笑,就从隐忍内敛的男人忽的变回了野性,张扬,看似肆意嚣张,底色却是温柔——
她此生最爱的少年。
艾夏努力仰头,却只能看到男生的微微抖动的下颌。他整个身躯都控制不住的颤抖。
她妄想这一天太久了,于是闭着眼,放纵自己窝在人怀里,安心听着他的心跳。
不知过了多久,她的耳边传来男生嘶哑低沉的声音,隔着胸腔,闷闷的,“一年零七个月,一共五百七十五天。”
艾夏先是一怔,过了两秒才反应过来,纪风是在说他们分开的时间。
原来那么短,又那么长。
艾夏又想要咬他了。
她磨了磨牙,含着泪,压制住太过于强烈的感情。
发现到嘴的情话不再难以出口,艾夏偷偷窝在他怀里蹭了蹭,收紧围在人腰上的双臂,将人抱的更紧了点。
“纪风,我们以后一直,一直,一直一直一直一直在一起吧。”
——对于他们而言,这个世间,最美的情话并不是我爱你,而是一直一直在一起。
当天,附中全校师生,不管毕没毕业的,考没考上大学的,集体炸了锅。
他们发现,几百年没有更新消息两个的“僵尸号”双双复活,复活了也就算了,还喂了他们一嘴狗粮。
微信朋友圈里,一张照片混在各种奇奇怪怪的信息中。
照片里,艾夏正对着镜头,一双杏眼笑的异常好看,在她身边露出大半张脸的是纪风。
他之所以只露出大半张脸,主要是拍照的一霎那,他侧过脸专注的望着艾夏,眼里是掐的出水的温柔。
“这还是我们曾经横扫三校的校霸?”有人在附中论坛里发帖公开质疑。
没过几分钟,下面就建起来高楼,说什么的都有。
“什么校霸啊,那可是拿过省竞赛第一的学霸,若不是转学,估计下一步就要进军全国,赶英超美!”
“秀恩爱就秀恩爱,谈什么学习?说的好像你多热爱学习似的。”
“哎呀呀,那么惊讶做什么,一看就是经常逃学旷课,调皮捣蛋的。——孤陋寡闻!像我们这种好学生,什么英雄救美啦,检讨表白啊,银杏花束啊……狗粮吃到撑。”
下面立刻有人回怼,“好学生???呵呵……放你娘的屁!”
…… ……
不过他们也就是没事凑热闹,真正敢于有所作为的是任璐何宇以及于蓝之流。
任璐文化分不够,没能上东大美院,去了隔壁省的一所知名美术院校。
何宇如愿以偿的学了管理,学校就在夏市本地的大学城。
于蓝本来文化课考试没戏,可暗恋她的文艺片小导演在国外拿了个不大不小的奖,借他的东风拿到了几位知名导演编剧的举荐信,进入了魔都的一所艺术学院学表演。
他们暑假闲着也是闲着,不敢招惹纪风,对着艾夏一阵电话微信狂轰,说好歹同学一场,非要来东市做客。
艾夏那天心情好,于是简明扼要的回复了他们一个“滚”。
相对而言,比较谈定的反而是吴芸苏栎这样的老一辈。
吴芸给纪风打了个电话,听声音很虚弱,不过还算有精神,彦青放暑假回家守在她的身边照顾,忍不住一会插一句嘴。
苏栎的电话绕过纪风,直接打到了艾夏这里。
他大概越活越回去了,明明是想要探听纪风好不好,可就是不肯明明白白的问,艾夏也是很无语了,只好打着哑谜暗地里表示纪风一切都好,不让他担心。
那一天,从酒店出来,艾夏被纪风领着去见证他为她准备的惊喜。
说实在话,自从十六岁生日当天收到纪风那张银行卡的礼物后,艾夏已经不对他这个欠缺浪漫细胞的直男抱有任何幻想了。
但顾忌小少爷的面子,她还是装出一副“好期待”“好想知道”的模样。
事实证明,纪风的这一份惊喜,真的是——惊喜。
纪风送给她的是一间公寓。
大门打开,艾夏捂着嘴还没反应过来,纪风不晓得从哪里拎出两只猫来,家养的猫咪见不了生人,立刻炸着猫要逃跑,纪风无奈,只好放手。
纪风:“东大周围已经没有新建小区了,这间公寓虽然是二手的,但原来主人买了装修好就去海外工作了,直到前几个月说要移民,就把房子挂了出来,我碰巧看到,觉得合适就——”
见艾夏一直没有出声,纪风赶忙回头,脸上带着愧疚低声道,“房间是小了点,你别嫌弃,以后我攒够了钱,我们再换个大一点的——”
艾夏还是没有出声。
“你看看装修的喜不喜欢,若是我不喜欢,你喜欢什么样子,我们可以——”
他话还没说完,就看到艾夏的眼泪噼里啪啦,雨点似的掉了下来。
艾夏记得,她曾经对纪风说过,她希望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地方,而纪风给了她一个家。
他说“碰巧”,可是艾夏知道东大附近,一房难求,哪里会那么碰巧?更可况,还有那两只猫呢。
“不哭了,好吗?”纪风轻轻的哄,“别咬下唇,要不然以后就不好看了。”
可之后证明,他惹哭艾夏的并不只是这一件事。
——他大夏天从头武装到脚的秘密被艾夏发现了。
这主要源于他哄着哄着就把人逗急眼了。
被当做孩子哄的艾夏从来不是爱哭的性子,这让她心里不觉生出股气。
而纪风却偏偏不自知,还在她哭的倒抽一口气时噗嗤笑出了声。
直接导致艾夏趁纪风不注意,拉过人衣襟,一口咬在了纪风的颈项上。
但是这一次她没有下狠口,因为电光火石的一霎那,她看到他紧扣的衬衫下怵目惊心的淤痕。
“那是什么?”艾夏保持着贴近纪风的动作,愣怔着。
纪风反应快,立刻意识到艾夏看到了些什么,上身忙向后倾,同她拉开了些距离,隔着艾夏的手抓紧了衣领。
“没什么。”纪风低着头,匆忙道。
艾夏不罢休,红着眼睛,非要扑上去要看个明白。
“夏夏,你别闹,真的没事——”
拉扯间,纪风的袖口被扯开,露出了手腕处的红痕,泛着血丝,往小臂处延伸。
“你骗我——”艾夏吼道,声音带着嘶哑的哭腔,宛若困兽。
“没有,没有那么严重,是我不小心——”
“你就是骗我!”艾夏不依不饶,眼睛红的和兔子似的。
这一次,纪风索性不再躲了,任由她拉扯着衣服看。
一双手抵在女孩的背后,本来是想要安抚她的情绪,可在感受到她微凉的体温后,眼底一暗,把她死死的按在了怀里。
艾夏已经在他的身边了,可他还是很思念她。想的心都痛了,眼睛酸胀着。
“他打你是不是?……你说呀?——说呀!”
女孩不老实,在她怀里挣扎,他不觉更加用力。
下巴狠狠的抵在艾夏的颈窝,用整个身体将她禁锢,阻止了她想要起身看他的表情。
半晌后,咬着后槽牙挤出两个字,“没有。”
他要怎么告诉她,纪宇楠名义是退居二线,把权力让渡给他,实际上却是把他树成为活靶子,他这一身伤就是上个月在东南亚谈合作时被人追尾,他还没有反应过来,后面的车就下来一帮提着铁棍的人,若是随行的人没有及时出现,他根本不知道能不能逃脱。
后来他才知道,这是纪宇楠的二舅家的大儿子做的,目的就是要纪风这颗在纪家冉冉升起的新星的命,这件事纪宇楠早就得到了风声,他像一只蜘蛛般结了一张网,就等着人自己一头扎进来。
后来这件事被纪宇楠攥在手里,挑了个合适的时机,只张了张嘴,就要了他二舅在魔都分公司百分之二十的股份,自此把势力侵入他十多年都渗入不进魔都,气的他二舅当场犯了心脏病。
纪风:“是和人打架不小心弄得,没事的。原来我不也经常会和人打架吗?没什么的……”
在一定程度上,纪风继承了纪家的基因,骨子里有一点大男子主义。
他觉得保护家人、保护爱人这种事本来就是男人的事情,他有这个责任和担当。
那一天,直到他临时被安排出国谈生意,也没把艾夏哄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