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风这一走就是一个多月,直到艾夏开学都没有回来。
中途,纪宇楠屈尊降贵的来找过艾夏一次,地点定在纪家本部对面的咖啡厅。
那一天一场暴雨刚刚席卷整个城市,被烈日一朝,地面蒸腾出水汽。
但北方的夏日毕竟干燥炎热,只一会路上的积水就消失殆尽。
大概是工作日的工作时间,咖啡馆里人不多,艾夏先一步到达,选好了座位才等到姗姗来迟的贵人。
见到艾夏,纪宇楠连打招呼的方式都没变,歪头一笑,“你好哇,又见面喽。”
嘴上说的比谁都亲热,嘴角的笑容却未达眼底。
艾夏知道,他是已经知道杨硕出事了,而此次见面的目的无外乎只有一个,那就是让艾夏知难而退。
若是时光倒流,按艾夏的性格还能和他婉转迂回一阵,可现在的她不想多说半句废话。
好在纪宇楠倒也愿意跟着她的节奏走,毕竟,艾夏的那句“您的时间比我的要贵的多”深得他心。
“你知道吗?对面那一栋楼都是纪家的,而像这样的,纪家要多少有多少。”纪宇楠扬起下巴,隔着落地窗指了指对面的高层建筑。
艾夏:……
纪宇楠:“而纪风作为纪家的长孙,你也看到了,以后是要继承这一切的。”
艾夏依然一言不发。
“所以,你觉得什么人家的女孩能配得上他,恩?”
杨硕一手托着下巴,一手无聊的搅着咖啡。雨后的阳光撒在他的身上,衬得他更像养尊处优的贵公子。
他之所以这段时间没有联系艾夏,一方面是由于本来进行得好好的项目莫名出了问题,搞得一个头两个大。另一方面,他则是派人悄悄的打听了一下艾夏。
这不打听不知道,原来竟然是莫继明的私生女。
虽然他和莫继明也有过生意上的往来,明面上互相恭维,私下里却是十足十的瞧不起这个借老婆发家的“凤凰男”。
况且,这只凤凰两年前还不小心落水了,听说缩回了他老婆娘家的津市,从此一蹶不振。
以他对艾夏这样的私生女的了解,要不然极度拜金,要不然极度自尊。
他觉得,艾夏属于后者。
他想要艾夏知难而退。
然而下一秒,他听见女孩脆生生的答——
“我觉得是我这样的。”
纪宇楠被口水呛了一口,偏着头捂着嘴咳了半天才缓过来。
纪宇楠:“你还挺自信?”
艾夏眨了眨圆溜溜的杏眼,“要不……您再砸个千八百万的试试?”
纪宇楠:……
他深感自己被抢了台词。
话说到这里,纪宇楠觉得已经没有了继续下去的必要。
可艾夏却有话要说。
她直视纪宇楠的眼睛,背脊拉直,瘦弱的身躯竟莫名让纪宇楠生畏。
艾夏:“您是纪风的父亲,我姑且称您一声伯父。您知道我活到现在最后悔的事情是什么吗?”
女孩的表情太认真,纪宇楠不觉收起了脸上惯有的笑。但他不想显出被艾夏带节奏的样子,捞起了咖啡杯里的银勺,故作漫不经心的道,“是什么?”
艾夏:“是让你带他离开。”
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硬生生的咬出来的。
纪宇楠怔了下,随即歪头一笑,银勺碰触瓷杯发出清脆的脆响。
纪宇楠:“所以呢?你不要忘了他是为了谁?你可不要告诉我,你要猫哭耗子假慈悲。”
最后三个字一字一顿,都在警告她——在一定程度上,她和他没有什么不一样,都是加害者,又都是利益获得者。
艾夏当然明白纪宇楠的意思,她叹了口气,垂下了眸子,“所以比起恨你,我更恨我自己。”
“那个时候我没有办法,只能任人宰割。纪风救了我,我当时就发誓,我的命是他的,所以——”艾夏猛地抬起了眼睛,“如果有一天他出事,我一定不会独活。但是,我死之前一定要伤害他的人陪葬。”
“纪伯伯,你,听、明、白、了、吗?”
在纪宇楠心中情爱同生死,自然生死为大,只有乳臭未干的小青年才会把它们等同食之,幼稚中二的要死要活。
他不觉在心里嗤笑,可虽然他面子上没有任何表现,艾夏的话却着实惊吓到了他。
而在震惊之下,只有他知道,隐藏着他的羡慕嫉妒,压制否认也磨灭不了的求之不得。
几秒后。
纪宇楠:“好吧。”
他“啪”的扔下银勺,靠在背倚上,掏出手帕,慢条斯理的擦了擦手。
这次对话看来不用再进行了。
好在纪宇楠作为长辈,又自诩平易近人,该有的礼节还是有的,比如自觉付了咖啡和甜点的钱,还非常不爽快的给了艾夏一份礼物,说是所谓的见面礼。
艾夏非常开心的收下了。
他临走前,幽幽的问艾夏了一个问题,“你说,若是纪家的财产和你放在一起,纪风他会怎么选?”
这是他父亲纪老爷子曾逼着他作出的选择。
曾几何时,他亦是个文艺青年,幻想着有朝一日娶得一名如花美眷,红袖添香,只此一生。
“他会选我。”艾夏言辞凿凿。
“是吗?”纪宇楠歪着头冷笑,“我拭目以待。”
艾夏回去就把礼物分给了同一个宿舍的同学。
她虽然申请了不住宿,但东大床位充足,还是保留了她的床位。
同学很开心,把自家带的美食拿出来同她分享。
艾夏很喜欢东大的氛围,同她的校训一样,自由开放,每个人都是单独的个体,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骄傲。谁都不会嫉妒谁,谁也不会碍着谁,每个人都能够绽放出属于自己的花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