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兵截道这种事情。
并不是只有谁是专属的,你能搞,我也能搞!
当然。
现在朝廷的悬赏就挂在推栏上,国尉屠雎和墨家王贲肯定得小心行事才行。
但也不用太过畏手畏脚。
两人属于标准的横跨黑白两道。
他们下场用阴兵去搅局,注定会对整个民间巫觋反抗组织,形成残酷的降维打击。
尤其现在国尉屠雎还有了明确的调查方向。
屠雎根据芈姓熊氏的族谱,只要怀疑谁,王贲当夜就会带人充当阴兵将其掳走,一套流程下去,无往而不利。
……
某日夜间。
曾经的楚国公族旁支:芈烈,现在只能当个最为普通的平民,整日里面朝黄土背朝天,生活磨平了他的棱角。
却也让他越发憎恨暴秦的压迫和统治。
可他又没有任何办法。
五大家族现在土崩瓦解。
复归的前任秦相昌平君,代表他们楚国王族揭竿而起,现在也被就地正法。
甚至于……
好像就连项氏一族都完了。
彻底完了。
他们兴复大楚的愿景,还有希望吗?
芈烈不知道。
但他也很清楚一点,那就是他们绝不能轻言放弃,必须得斗争到底,而且还得用更加迂回且持久的方式。
比如时常搞出一些鬼火阴兵。
比如时常组织一些人牲祭祀出搅乱秦廷的国策施行。
反正那些人牲也多是一些活不下去的奴隶,成为他们抗秦的祭品,实乃那些奴隶的荣耀!
另外。
这几天外面传来了风声。
说是秦廷的三公国尉亲自下场,详查他们操纵的鬼火阴兵之事。
芈烈表示他真的想笑。
楚地何其之大?
谁不清楚现在秦廷非常缺少基层官吏?
在这样的情况下。
漫无目的的乱查一通,三公国尉又能怎样,只能抓瞎罢了。
芈烈觉得……
最后无非就是国尉屠雎挑选几个倒霉鬼,送上去定罪交差。
反正无论如何都波及不到他的身上。
芈烈每天自然就该吃吃,该喝喝,日子虽说有点艰苦,却也逍遥自在。
更重要的是……
他每天打听秦廷对于淫祀诸事和鬼火阴兵的调查传言,他就觉的有一种莫名的爽感。
好似自己只不过是一介遭贬之人。
却能够玩弄整个秦廷。
甚至让那个暴君嬴政都大为光火。
芈烈每每想到这个……
他就对未来的生活充满动力和希望。
因为他们拥有了自己的复国方向。
只要按照这个既定战略走下去。
他们或许可以完成五大家族、昌平君、项氏一族都无法做到事情。
届时。
他们芈姓熊氏,定会成为楚地真正的王!
再不必受到任何家族的节制和牵扯。
正所谓不破不立,大破大立!
芈烈在逆境之下,反而越发的生出了过往想都不敢想的妄念。
不得不说。
人在极度的绝望过后,真的会进行极度的自我催眠。
哪怕当下正在吃糠咽菜。
他们也会抓住一点虚无缥缈的希望,不断的给自己的洗脑。
直至把自己拖入万丈深渊。
万劫不复。
也正应了那句话。
希望,才是这个世上最残酷的东西。
好似无间地狱中的一抹亮色。
带给所有人无尽的折磨。
这一夜。
明月高悬。
芈烈简单的吃完了粗粮以后,他就要立即上床休息。
现在不比过往。
任何特殊待遇都没了。
普通的平民生活,就是太阳起来干活,太阳落下睡觉。
只不过芈烈现在连个媳妇都没有,妥妥的单身汉,一到晚上就容易想女人。
正当他畅想着梦中与佳人相会之时。
突然。
“咚咚咚!”
敲门声突兀的响起。
芈烈不耐烦的道:“谁啊?”
无人回应。
只有敲门声依旧在响。
顿时。
芈烈有些警惕了起来。
他蹑手蹑脚的来到了房门后面,紧接着透过门缝,他试图看看外面是谁。
然而。
他却只看到一片血色。
原因在于。
有一个可怖的鬼眼,也正透过门缝朝着屋内观望……
霎时间!
“啊!”
一声凄厉的惊叫划破黑夜。
芈烈立马吓得肝胆俱裂,亡魂皆冒……最后居然被活活吓死了!
外面的阴兵见状也有些意外。
其转而从窗户翻进屋内,看着芈烈窝囊的死状,阴兵……不,王贲在可怖獠牙的面具下,本能的吐槽了几句。
这也太不经吓了吧?
这就死了?
胆子也太小了!
真是……耽误他时间,白跑一趟。
王贲表示出师不利,他原本计划着第一次扮演阴兵出来,是为了擒住芈烈进行私刑审问来着。
现在把人直接给吓死了。
那他就有点瞎耽误功夫的感觉了。
失策,失策。
看来以后这阴兵的面具,不能搞的太过恐怖,把人都给吓死了,再想查明真相只会更加麻烦。
不过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
确实也没有用挽回的余地了。
王贲并没有改变现场的案发布置。
因为芈烈的死状非常有标志性,双目圆睁,整个人都透露着震恐万分的模样。
一看就是被吓死的。
这样也好。
可以起到搅乱局势的作用。
让芈姓熊氏的幕后之人搞搞清楚,假扮阴兵并不是哪一方的专利,现在秦廷利用官方和江湖的双重力量,直接对整个芈姓熊氏进行死亡打击。
要不了多久。
楚地十一郡上,所有曾经的楚国公族,全都得人心惶惶,寝食难安。
既然你没有下限。
那咱们就都别想好过。
看谁耗得过谁!
这个极端的激进方法,也只有屠雎和王贲加在一块,才能想的出来了。
也确实立竿见影。
自古以来。
恶人自有恶人磨。
以牙还牙,以眼还眼。
向来是屡试不爽的招式。
就这样。
屠雎和王贲走到哪里,哪里就开始鸡飞狗跳,搞的晚上都不用宵禁,家家户户一看到太阳落山,他们立即就会紧闭房门,不会走出家半步。
但仍旧挡不住时常会有芈姓熊氏之人,或暴毙,或失踪。
这期间自然也会有芈姓熊氏慌忙报官,并发动金钱人脉攻势什么的。
奈何。
这次官方的负责人乃是国尉屠雎,典型的谁来都不好使。
楚系秦臣派系中,也没人敢找国尉屠雎搭茬。
这种敏感的节骨眼。
谁敢露头,谁就是真正的脑残。
至于昌文君方面……
昌文君现在没有精力管这个事儿,他沿途护送黄石公进入泗水郡,两人每每聊天,昌文君都被黄石公各种让人无语式聊天,搞的半点脾气都没有。
相比之下。
国师邹奭倒是因祸得福,苦尽甘来,途中他得到了北冥子和应曜的许多指点,也让邹奭在人生感悟诸事上,更加得心应手。
包括对于官场方面的办事方法什么的。
北冥子也一样能够说出个一二三出来。
可把国师邹奭给高兴坏了。
同时。
邹奭也会本能的拿北冥子和夫子进行对比,总体感觉各有千秋,难分高下。
事实也确实如此。
这个世上的种种,并非都是黑白分明,亦或者只有一个答案。
而是可以拥有很多个答案。
每个答案都说不上正确,也谈不上错误,主要还是得看……适不适合你。
邹奭就感觉北冥子所说的很多道理,都对他很有用。
比如北冥子会站在夫子的角度,去开解为何邹奭能够当上大秦国师,夫子对此又有着怎样的期待和标准。
在这个前提之下。
邹奭所处的位置,其实是非常得天独厚的。
只要他不犯什么大错。
未来就都是一片光明。
甚至于,即便邹奭一失足成千古恨了,也没有关系。
因为许尚依旧会把阴阳家扶成当世显学,尔后制衡整个儒家。
……
转眼又是小半个月过去。
泗水改道诸事,终于在郡守熊解的带领下,以及多方的努力,已经进入到了平稳发展阶段。
唯一麻烦的是……
天气有些降温了。
楚地虽地处南方,但泗水仍旧有些凉。
好在许尚及时出面部分解决了这个难题。
那就是许尚提前整出了蜂窝煤,用最简易的土方法,搞出一个炉子,烧制煤球。
而煤球之上,全都提前插出了不少空洞。
这样是为了让蜂窝煤接触空气的面积更大,也更加易燃。
那么问题来了。
蜂窝煤对比没有经过烧制的煤炭,有什么优势呢?
答案非常简单。
粗制煤炭和木炭,烟熏冲天,取暖勉强,容易熄灭,而且非常熏眼睛。
尤其是半烧不烧的那个状态,烟大的简直让人受不了。
这么一来。
普通平民就很难用煤炭进行取暖。
好在许尚现在发明出了蜂窝煤。
最大的优点是易燃,烟少,还挺持久。
这样一来。
在改道泗水的最艰苦期间。
徭役和劳工起码在冷的受不了以后,能够立马上岸取暖。
正常来说,现在都是只有大中午才会下水。
早晚的温度,确实有些难顶。
幸亏千难万难。
泗水改道进行的十分顺利。
有旧河道能够引流泗水,并入珠江啥的。
这让郡守熊解看到了戴罪立功的希望。
每天啃吃啃吃都在第一线各种忙里忙外。
实际上。
谁也不知道熊解整天都在忙个啥。
只知道这个家伙,现在态度好的不得了。
首先是不再迷信什么祭祀得了。
据传皇帝下了死命令。
再敢搞人牲祭祀,回头就把熊解的家人全都拉出去献祭神明。
其实嬴政没有说过这个话。
他是想直接干这个事儿。
嬴政实在被熊解气的不行,太过失望,所以才会想着拿熊解全家开刀。
结果许尚需要熊解后续为泗水改道诸事进行顶缸。
遂嬴政就打消了主意,让熊解继续用待罪之身办差。
某日正午。
右相王绾和御史大夫冯去疾前来视察,郡守熊解小心翼翼的接待之。
他道:“右相,冯公,我们再赶个大半月的工期,应该就能尝试引流了,反正旧河道都是现成的,只需稍微修整一下就好,我这些天每时每刻都在盯着,保管不会再出半点问题。”
熊解身为郡守,也算是一方的封疆大吏了。
然而在三公的面前,他的份量显然是远远不够的。
更何况右相王绾和御史大夫冯去疾,都是关中勋贵派系中的执牛耳者,就连华阳太后都得礼遇有加。
熊解自然就更不用说了。
“嗯,挺好的。”
右相王绾点头道:“皇帝陛下对你最近的表现,还算满意。你若真的能够戴罪立功,想来昌文君的脸上也会添彩的,毕竟归正九鼎可是涉及到我大秦的国统之基。”
“另外我还可以给你透露个消息,夫子之前曾提出关于郡县制方面的改革,也就是在郡县之上,设立出一个州牧!”
“代天牧民,封疆大吏,九州四海,与吾皇共天下!”
“熊解,你现在很有苦尽甘来的前兆,以后未尝不能更进一步啊!”
……
右相王绾开始了常规式的画大饼。
但同样的话从他这个右相的嘴里说出来。
毫无疑问。
份量绝对是杠杠滴。
直把熊解激动的不知道怎么好了。
代天牧民!
那得是怎样的一个殊荣啊!
熊解立马眼珠子都有点红了,他立马表示会竭尽全力,定然不会再让皇帝陛下与诸公失望。
接下来。
右相王绾和御史大夫冯去疾又说了几句场面话。
正常来说。
三公其二,没必要一起前来视察。
可泗水捞鼎,兹事体大。
总得再给熊解一些努力的希望才行。
至于最后熊解究竟能否得偿所愿,那肯定是毫无希望的。
回去的马车中。
右相王绾有些无奈的道:“皇帝陛下已经把颍川郡郡守李由,也就是李斯的长子给调过来了。”
估计等熊解把活儿干的差不多了,就得让李由摘了果子……陛下还真是宠信李斯啊!”
“这泼天一般的功劳,甚至让你我跑前跑后,最终却便宜了他李斯的长子,外客功臣派系,陛下还是那般信任所谓的九州之才。”
……
王绾的言语之间,意见很大。
你要说把功劳都划给昌文君。
肯定没有半个人出来说个不字!
这打捞豫州鼎的功劳,本就该是楚系秦臣派系的。
有外客功臣派系什么儿?
啥也没干。
上来就摘果子。
王绾这个外人,都有点看不过眼。
御史大夫冯去疾略作思索的道:“我觉得这应该不是陛下的安排,而是夫子强行干预了。”
王绾:“怎么说?”
冯去疾解释道:“夫子是不会坐视楚地十一郡,全都由楚系秦臣派系说的算的,那样就太过于尾大不掉了。所以夫子安排了李由前来摘果子,目的就是未来在楚地州牧的安排诸事中,让外客功臣派系和楚系秦臣派系并重,互相制衡。”
冯去疾还是看的更透彻一些。
王绾闻言也立马冷静了下来。
仔细一想。
也确实像这么回事儿。
就是可惜了他们关中勋贵派系没法掺和进去,分一杯羹。
当然了。
王绾也有自己的盘算。
“这么一说,我倒是有些理解,为何夫子要挑选王离那个军武第三代,带头去修缮黄河了。”
王绾深吸一口气,道:“原来是用军武王家,牵制我等在魏地的属臣……夫子的平衡手段,还真是用的出神入化啊!”
齐地未来由儒家派系与外客功臣派系共治。
楚地未来由楚系秦臣派系与外客功臣派系共治。
魏地未来由关中勋贵派系和军武勋贵派系共治。
韩地未来由外客功臣派系与当地降臣共治。
赵地暂时由嬴族宗亲派系挂名治理,实际上就是主监督事宜,实事都是由李牧自行安排。
燕地基本上都是由外客功臣派系治理……太远了,又冷的很,稍微有点人脉的官吏,都不愿前往燕地。
这种脏活累活,最后还是外客功臣派系承担了所有。
关中自然都是关中勋贵派系和军武勋贵派系的大本营。
综上。
许尚对于中原的安排也算是一目了然,除了燕地,就没有让哪一个朝堂派系一家独大的道理。
包括楚地也是一样的。
并且还有一点。
扶苏眼下在赵地、齐地、楚地的声望都是独树一帜的。
后续许尚肯定在魏地和韩地,也会让扶苏继续贯彻贤明二字。
这让右相王绾不得不承认。
夫子对于国本的重视,绝对是不遗余力的,而且是从方方面面都做足了安排。
未来将没有任何一个公子,能够威胁到扶苏的储君地位。
否则。
大秦顷刻间就会瞬息崩塌。
因为国本不存,新立的公子,是无法得到九州三十六郡的万民拥戴的。
届时秦廷内部也会出现大问题。
这一手等于是断绝了其余大臣,拥立别的公子,试图搞事情的所有念想。
这时。
御史大夫冯去疾提醒道:“夫子和陛下在凛冬彻底到来之前,估计就能整治完楚地,下一站肯定就是魏地……详细的黄河修缮诸事,在冬天是无法进行的。不过查贪之事,任何时期都不耽误!”
冯去疾给出了自己的警告。
他身为大秦副相,拥有监察百官之权。
虽然他并不清楚右相王绾所代表的派系,在修缮黄河的过程中,究竟干了什么。
但还是那句话。
整整两年时间。
堂堂大工郑国,竟然在治理黄河的过程中,毫无建树。
这背后的事情若真的详查起来。
恐怕比之楚地的蝇营狗苟,还要更加的触目惊心。
“还请冯公放心,这黄河之水,奔流不止,谁又能说得清呢?”
右相王绾自信非常,好似他所做之事,都已经被大水冲的一干二净,任谁都别想查出半分猫腻。
事实上。
他这么想也的确没毛病。
从来修缮河道工事,都是肥差中的肥差,上上下下,大家都能有得赚,铁板一块。
更重要的是……
大水一来,啥都冲没了。
你怎么查?
没法查!
御史大夫冯去疾见状也不再多说什么,反正很多事情他都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最后别直接牵连他就行。
三日后。
昌文君和黄石公,国师邹奭与北冥子、应曜,两拨人非常巧合的,共同抵达了泗水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