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运的车轮滚滚向前,而许清月哭过一场后也不得不打起精神来应对接下来的一切。
知道下乡的地点是云省后后面的安排就明朗了。
许清月知道那地方不冷,她把许母给她准备的棉衣棉被拿去卖了,连床单被套还有那身夏天穿的薄衣以及布鞋这些也都拿去卖了。
她不知道下乡后情况怎么样,不敢带太多东西惹眼,也怕带去后守不住。
凭知青证能买到的棉被这些她也都买回来,棉被棉花布料都拿去卖了,蚊帐也卖了,下乡时她打算带她现在用的这顶去。
这些都是实物,又不用票,价格卖得高些。
她之前卖许母给她买的手表和裙子卖了两百多,现在卖许母给她准备的棉被棉衣床单被套夏衣布鞋卖了几十近一百,凭知青证买回来的东西是她自己出的钱,卖出去后就能赚点票钱,不多,不过总的加起来也有三百五了。
之前跟家里要的那些洗漱用品之类的票她都只留了一份,其它的都拿去卖了。
这些东西买了带去她怕守不住,不买的话这些票都有时效,又限地方,带去也用不了,所以都卖了。
这些卖的只是票证,所以卖的钱不多。
洗发露香皂肥皂牙膏这些都是三份,她留一份卖两份,雪花膏蛤蜊油她的还多,三份都卖了,脸盆毛巾牙刷都是两份,她留一份卖一份,纸巾火柴蜡烛这些她都要了五份,只留两份,其余的都卖了。
五十斤粮票她卖了三十斤,就打算留二十斤,够路上用就行,以后要用的等去到那里再看,要是换当地粮票的话还比全国通用粮票便宜点。
现在等着下乡的人多,平时三角五一斤的全国通用粮票现在卖到了四角甚至还多,三十斤粮票卖了十多块,零零散散加起来也有五十左右。
这些东西家里能用到的她跟许母换,家里用不到的她都拿去外面卖了。
之前家里给的买工作的钱以及其它各种钱总共一千五,许母给她去买这些零散东西的有一百左右,再加上她前前后后卖东西的钱,加起来有两千整了,许清月都拿去银行存了起来。
之后就是买她下乡要带去的东西,衣服鞋子被子牙刷梳子雪花膏这些就把她平时用的带去就行。
她买的都是必须要用到且在乡下不好买又方便携带的,洗发露香皂肥皂牙膏毛巾各一份,两副手套两斤纸两盒火柴两支蜡烛一支手电筒一个草帽一把伞一件雨衣一双雨鞋。
又从家里拿了一个搪瓷杯一个铝饭盒一双筷子一把汤匙。
其实毛巾手套家里也有,但都是纺织厂发的,上面印着“纺织厂”的字样,她不想暴露家庭情况,就没要。
脸盆和暖水瓶虽然不好带,但都要用到,也各买了一个,不然去那边还不知道能不能弄到票买。
她本来还想要个锅,因为不知道下乡后吃饭怎么安排,有个锅方便点,但一是不好带,二是她不知道乡下的情况,还是那句话,带太多东西她怕守不住,所以也先放下了,后面如果真要用到的话再让许母给她寄。
又让许母多换了些月事带的票,都买了带着。
想了想,又做了两身贴身穿的小衣服,两双袜子,就差不多了。
这样一来,知青办给的派遣费也都用完了。
这天是许清月和高洁约好见面的日子。
见面时许清月才想起还没和高洁说下乡的事。
上次见面时许耀阳的事虽然发生了,但还没决定她下乡,她就没提。
这次再见时许清月先陪着高洁逛街,逛完又去图书馆,她把之前借的书都还了,找了本写农事的书看,临走时又借了两本,都是写农作物写种植的。
高洁看她借这些书还有些意外,许清月叹了口气,简单跟她说了一下下乡的事,两人又抱着哭一场。
这之后许清月就等着下乡了。
许母看她要下乡了,也有意让她多歇歇,她平时在家里就做做饭,做饭之余她都用来看那些农事的书。
很快就到了下乡的前一天。
许母今天下午请假了,和她一起收拾东西,看都收拾好了,又给她装了两包糖,两盒糕点。
许清月平时不爱吃这些甜的东西,倒没想起来带。
许母嘱咐她,有需要的时候可以给别人送点。
许清月抿抿唇,这一刻更是清晰地意识到未来只能靠她自己走下去了。
没一会儿高洁也来了。
许母也认识高洁,见是她,就把房间让给她俩说话。
高洁给许清月带了些消毒止血止痛治感冒发烧胃病的药,数量不多,但种类齐全,甚至还有两个口罩。
这年代药难弄到,高洁能拿来这些药,还是因为她妈在医院上班,许清月谢过她,又托她把之前借的书还到图书馆。
这些书都有还的期限,她去乡下还不知道多久才能回来,去之前必须要还了的,高洁帮她还的话她就不用再跑这趟了。
高洁应了,许清月又拿出五十块钱递给她,说:“这钱放你那里,如果我写信让你寄给我的话你就寄,没说你就先留着。”
高洁接过了钱,忍不住抱着许清月哭,许清月也哭,哭了好一会儿两人才收拾好情绪,坐着说话。
直到快饭点高洁才走了,临走前和许清月约定经常写信后,才拿着许清月托她还的书红着眼睛离开了。
吃过饭许清月洗漱好就回房间了,她刚擦好脸许耀阳就来敲门。
许耀阳一瘸一拐地进来后递给许清月三十块钱,许清月接了过来,许耀阳嘴唇动了动,说:“对不起,妹。”
许清月看着他瘸着着的腿,只说:“希望大哥以后多替我孝顺爸妈。”
许耀阳说:“会的。”
两人就没话说了,许耀阳又看了许清月一眼才出去。
许耀阳走后许明星也来了。
许明星一进来就递给许清月一把零钱,一把糖,许清月不要他也一定要给,又跟许清月说了些逗趣的话。
许清月嘱咐他,“好好读书,争取早点找个工作。”
许明星应了,又跟许清月说会给她写信才出去。
许明星出去后许清月把他给的零钱数了数,都是几分一角的,有三块左右。
没多久许母也来了。
许母又和许清月检查了一遍行李,其实白天都检查过了,该带的也都装好了,就等着明早起来后把她的被子牙刷雪花膏这些装上就好。
行李检查好许母又絮絮叨叨地给许清月嘱咐各种事项,无非是些人情世故方面,说着说着眼睛就红了。
许清月也忍不住红了眼睛。
直到现在为止她都从没怀疑过许母对她的爱。
她从小在这个家里长大,知道家里对她怎样,知道许父许母是否爱她,知道他们对她好不好。
以前她看着身边同龄人过的生活,又看看自己过的,觉得她是特别的,也曾为这份特别而暗暗骄傲。
可真正面临选择时许清月才知道,这份爱,这份好,它经不起比较。
被逼无奈也好,主动选择也罢,在这次的事上,爸妈都选了许耀阳。
在这即将离家的前一晚,她无比清晰地意识到,没有人能给她百分百完美的爱。
但这份爱即使不完美,可她从小到大的所得也让她看着许母红了眼眶。
她看着许母通红的眼睛和眼角的细纹,到底还是说了些安慰她的话,“妈也不要担心,说不定我去的地方很好呢,而且在乡下吃瓜果蔬菜这些也方便,再说还有你和爸念着我,我再怎么样也差不到哪里去。”
许母听着她的话哭得更凶了,说:“你从小就是个懂事的孩子,妈就盼着你好好地回来。”
许清月也忍不住哭。
她那话既是安慰许母,也是安慰自己。
她也盼着她有一天能好好地回来。
许母看着她哭,也说了些安慰她的话,又再次跟她保证,一定会给她寄钱寄东西。
等许母从许清月房间离开时早就过了平时休息的时间了。
临出门前,她又给了许清月五十块,嘱咐她,“你分开放,别都放一起了,去了那里该花的就花,不够用就写信回来,我和你爸给你寄,缺东西了也和妈说,妈给你找。”
许清月应了,她又看着许清月,说:“清月,你别怨我和你爸,我们也是没办法。”
这话许清月没法回她。
怨不怨的,她也说不清楚。
要说理解的话她是理解的,无非是手心手背都是肉,无非是十个手指头有长短。
世事两难全,面对选择时必须做出取舍,他们只是做出了他们的取舍。
她理解他们的为难、他们的无奈,但说到怨不怨的,过去从家人身上得到的爱,未来诸多不确定带来的恐慌和迷茫,以及环境和世俗等一直以来的影响和要求让她一时没法分辨清楚她到底怨不怨。
所以她没回许母这话。
许母叹了口气,红着眼睛走了。
许母走后许清月又算了一下钱。
之前她找许母拿钱的时候许母就把答应给的一百路费给她了,她今天拿了五十放高洁那里,还剩五十。
今晚许耀阳给了三十,许明星给了三块,许母又给了五十,她从小到大存的零花钱也有十多块,加起来有一百五了。
她想了一下钱和票要怎么放,想好就上床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