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
薛知绞尽脑汁,结结巴巴地补充,就跟在教导主任办公室似的。陆吾听到一半就低头揉太阳穴,吸了几口气,再抬头已是恨不得甩她一巴掌的表情。
薛知跳出三丈远,抱着门框,一副要哭不哭的表情。
薛知:“再有就真没有了,党和人民来了我也是这话。”
陆吾上前两步,提耳朵把她揪出来。语气恨铁不成钢,“你啊!我到底怎么养错了!”
“···”
“让你连生气都不会!”
“···”
洗完碗,陆吾也没放薛知回去的意思。
坐在沙发里,他把遥控器递给她,“你先选场电影,我去洗澡。”
薛知翻了翻,“你看什么?”
“都行。”陆吾起身往卧室走。
薛知手机,搜男生喜欢的电影,全是科幻片。
薛知不由朝卧室方向看了眼。这时刷到《色·戒》,眼睛一亮,立刻打开。
居然还是未删节版,薛知觉得今晚就算为这电影,也值得了。打开一罐可乐,盘腿看了起来。
陆吾洗完澡,拿着毛巾,一边擦头发一边走回来,注意到电影动静,下意识看向屏幕。
陆吾:“···”
薛知抬起食指,在嘴上一横,做一个“安静”的手势,“有什么事等会再说。”
“···”陆吾脸腾地红了,翻手用毛巾盖住脸,“你思想健康一点!”
等三分钟“回形针”情节过去,薛知才扭过头,“诶,你不要吗?”
陆吾一把扯下毛巾,余光瞥见屏幕,又赶紧盖上脸,“没有!我没有!我发烧出汗多!出汗多我才洗澡的!”
原来是误会了,薛知有点不好意思,“那你就当这是文艺片吧。陶冶下情操。”
陆吾伸手撩开毛巾,侧头盯了她好一会,忽地支起腰板,把毛巾又扯了下去,往薛知旁边坐了坐,“行。陶冶吧。”
“···”
沙发软,他刚坐过来,薛知觉得旁边往下一陷,热火炉似地烘着烤。
汤唯美得惊心动魄,薛知看得心无旁骛,只想拿美食佐美人。尤其到梁朝伟吃绿豆糕,薛知腮帮子也一鼓一鼓。虽然刚喝过白粥,但一点味道也无。
陆吾侧头看了她一会,站起身,在冰箱里翻出盒冰激凌。在薛知打开吃的时候,他折回卧室,翻出件羊绒大衣。
薛知吃了一口,“唔”一声,“巧克力味的。”
陆吾淡嗯了声,把薛知胳膊抬高一点,抓过羊绒大衣,盖在她腿上。而后随意扫了眼电影。
陆吾说:“要不干脆换个爱情片,老看四个人打麻将有什么意思?”
“这片子特别好,”薛知含着口冰激凌,很严肃地说:“特别好。”
“行吧行吧。”
说完,陆吾拉过薛知的手,把她手里的冰激凌盒拿来,丢进垃圾桶。
陆吾手凉,薛知下意识渥了渥。正在这时,电影里梁太太说:“我每晚都要给他暖脚丫。”台词是上海话,与陆吾方言接近,所以他也听进耳朵里。
薛知嗤的笑出来,陆吾不懂,“你笑什么?”
要是陆吾不问这句话,薛知还能咬牙闷笑,他一问出口,薛知捂嘴也忍不住,笑倒在他肩上,又是咳又是喘。
陆吾淡淡看她一眼,弯腰将被她踢下去的大衣拽了拽。
薛知赶紧坐好,老老实实告诉他,“这句话的意思是,手脚凉的男人肾虚。”
陆吾最初只是唔了一声。下一刻,目光挪到二人交握的手上,忽地低笑起来,像是觉得有趣,“你说我肾虚?”
薛知板起脸,“没有。”
陆吾也不计较,过了半晌,他才问:“这部片子讲的是什么?”
薛知说:“戏假情真,不懂了吧?你这种男人不会懂的。”
“小丫头片子,”陆吾又笑,“我这种男人。我哪种男人?”
薛知认真想了下,“什么都不缺的男人吧···女人什么都有了,就想要爱情。男人什么都有了,就不想要爱情。”
陆吾若有所思地唔了一声。
沉默片刻。
“老气横秋,”陆吾往后躺,抱着一条腿,侧头打量她:“小丫头片子,少经世事,不懂装懂!”
薛知瞅他,“你很经世事?”
“半斤八两,”陆吾笑起来,漫不经心的样子,“入世不多。”
说完缓了一缓,俯身凑过来,双眼深深盯着她,用气音说,“也就经了个你。”
声音又低又磁,电流般窜进耳道,薛知好几秒说不出话。
一紧张,试听反应都慢下来,就听一阵舒缓音乐,屏幕里的汤唯逐渐淡去,换上黑沉沉刑场,是落幕了。
伴随“砰”地一声枪响,电影终结,梁朝伟猛抬起头的表情凝固。
余光瞥见,陆吾脸上也是一种怅然若失,薛知吓一跳,“你毕业在干什么?越来越奇怪了。”
“无聊事,”陆吾把刘海捋过去,“四处哄人高兴,从这人口袋里拿钱,往那人口袋里塞钱。”
人生在世嘛,不外是坑蒙拐骗。
“嗯,陆吾,”薛知犹豫了一下,“那你,你认识新的女孩子么?”
电影放完。屏幕熄灭。客厅漆黑一片。
眼睛逐渐适应,朦朦胧胧分出他的轮廓,五官不那么分明,倒像有些温和似的。
他一直不吭声,薛知只好开口,“陆吾。”
“嗯。”
再没有别的话。薛知很清楚,陆吾知道自己想问什么,但他不告诉她。
薛知说不清楚自己怎么想的,只觉得很委屈、很难受。一动不动地坐在沙发里,抓起自己手指抠啊抠。
皮肤抠出嘎嘎的声音,又痒又疼。越来越用力,很快起了一层油皮。
她忽然醒悟:不能拿陆吾的错误,惩罚自己的手指头!
一冷静下来,脑子清醒很多。
今天来是干什么?
是投降,是讨好,是割地求和。
怎么可以得寸进尺?
陆吾有义务对她好吗?没有!
父母有义务抚养她,却不抚养,薛知都不能上诉法院,陆吾只少她一个口头名分,又有什么错了,说破大天去,酒后乱X,责任五五分成。
这又不是古代,一旦失身,要么嫁人,要么沉塘。陆吾供她读书,难道不是让她自己养活自己?有一点为人的尊严?
此地不留人,自有留人处,处处不留人,还能摆地摊。亦舒说,女人最要紧的是被爱。薛知被陆吾爱过——怎么再能低贱如怨妇,一哭二闹三上吊?
打定主意,薛知忽地起身,腾腾腾走到玄关处,一脚蹬进鞋里。
陆吾慢吞吞跟在后面,“要走啊?”从桌上拿起钥匙,“那我送你。”
一句话到嘴边,打了个滚,又咽了回去,薛知最后说:“不用了。你好好养病。”
“也行,”陆吾哈哈笑,把钥匙在手指上转得飞起,“那我让凯胖接你。”
“···”
“行,这招好使,”陆吾弯腰穿鞋,“走吧。”
···
临近开学,校园里都是送学生的家长,陆吾的车也不显得。
把薛知送到宿舍后,陆吾有点头晕,在方向盘上趴了会儿。记得三岔口有家小卖铺,摸了两钢镚,下车去买了瓶水。
再上车,拿出手机,看到有个未接来电,是陆慎平。
没响两声,陆慎平就接了电话:“哥,这事真有意思,我这值夜呢,你要不把你师妹带过来,我面对面帮她提高自我防范意识。”
陆吾笑骂:“滚!”
“怎么呢,”陆慎平吊儿郎当,“有师妹就要多多介绍嘛。”
那边传来一阵怪声怪气的笑,“小陆,你女人缘还不好啊?”“你一来,派出所每天都有姑娘来,不是挂失身份证,就是拾金不昧!”“什么师妹啊,快让带过来看看。”“就是就是,谁不知道咱科光棍最多,介绍一个是一个。”
那些人声音越来越嘈杂,陆慎平赶紧说:“停!停!别胡说八道啊,不兴开玩笑的。”
脚步声嗤嗤。陆慎平声音清晰起来,大概是走到人少处,“哥,你就放心吧!别说骚扰你师妹,他这研究生毕业都够呛!”
陆吾噫了一声,“怎么?”
“昨天刚刚二进宫,”陆慎平语气幸灾乐祸,“诶,上回扫黄就是他,···我是不管这块,但黄|赌|毒不分家啊,验血是阴性。再加上认错态度积极,在派出所一把一把眼泪,指天骂地发誓再也不票,再加上保释得快,就放他走人了。这次非通报学校不可!诶诶···他没把你师妹怎么着吧。”
“通报学校会怎么样啊?”陆吾对这方面是真不懂。
“这几年管得严,八成是开除。”
“那就行,”陆吾放心,“挂了。”
“等等等!”陆慎平紧赶慢赶,“哥你这不卸磨杀驴吗,跟我说说呗,嫂子又怎么了?”
“什么嫂子,”陆吾头疼,“师妹,师妹!”
“那是姓薛那师妹吗?”
“···不是。”
“行行行不是不是不是,”陆慎平敷衍几句,“说真的,你这是谈对象,还是养孩子?没见过谈对象谈得这么操心的。”
夜风凉,陆吾呛得咳嗽了两声,“小姑娘家家的,容易被欺负。”
“我看她也就欺负你!”
陆吾沉默片刻,“何止欺负我。”
还穿上衣服不认人。
亲手养出来的小白眼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