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过小年，道路上便已处处可见春节的气息。

    无论是街边大厦外墙LED，还是商场大屏幕、电梯内广告，都在推送一款产品——春风新年果酒。

    广告上，一处高档酒店内正在举行宴会，穿着粉红渐变色晚礼服长裙、踩着红色极细高跟鞋的海馨端着红托盘，摇曳生姿地走进宴会厅，微笑着拿起托盘上的酒瓶，将淡金色酒水倒进高脚杯，端给参加宴会的客人。客人轻啜一口酒，陶醉地眯起眼睛。

    画面拉远，广告词响起。

    “酒不醉，人自醉。春风新年果酒，中国人的香槟！”

    电梯里，段明彦看着那广告，忍不住轻笑一声。

    “她的野心还真不小。”

    仅仅一周的时间，海馨已经上了好几次热搜，连带着侯云轩也成了网络红人。热搜标题由“春风公司广告代言人”“海馨  美女”一步步变成“侯云轩和海馨什么时候结婚”，无数CP粉天天为两人打call。

    在此期间，春风公司即将首次公开募股的新闻也上了各大财经媒体头条，新闻配图是侯云轩年轻英俊的面庞。

    春风公司的法定代表人已经变更为侯云轩，侯昊淡出了公众视线。年轻英俊的公司老总同样在网络上收割了一波粉丝，和海馨一道成为公司的门面。

    “以我对侯云轩的了解，他不是个喜欢在公众面前曝光过多的人。”苏玉淡淡道：“这些热搜，大概率是海馨花钱买的。”

    “是吗？可我看侯老板似乎挺享受的嘛。”段明彦忍不住打趣道：“他这一副尊容，能给他家公司省下多少广告费。”

    苏玉笑了笑，没有说话。

    电梯停下，两人步出电梯，进入律所。

    今天是腊月二十五，虽然律所规定腊月二十九才放假，但一些独立执业律师并不受此规定约束，早早订好了过年回家的车票。黄主任便为大家提前准备了过节礼品，待今日的年终总结会召开完毕，大家就可以回家了。

    苏玉一眼便看到墙边堆满了春风公司新推出的果酒，外包装上面，海馨手握高脚杯，笑得一脸娇媚，不由得有些惊讶。

    前台笑道：“春风公司市场部经理是黄主任的朋友，这些酒是他送给黄主任的，让黄主任帮忙推广。”

    “哈哈，广告上这一箱酒卖298，这位经理可真是大方。”苏玉也附和着笑道：“黄主任都推广给咱们了。”

    她走到自己的座位上，开始着手处理工作。

    门铃忽然响起，一位三十多岁的妇女站在律所门外。

    行政经过简要询问后，将她引至接待室，对办公区域的众人道：“这位大姐想要咨询一些法律方面的问题，哪位律师现在有空接待一下？”

    “我来吧。”段明彦开口道。

    苏玉也连忙带上电脑去往接待室，帮段明彦做接访笔录。

    “我老公经营着一家珍禽养殖公司，上月月底有人送来了一只白鹤，说是从合法途径得来的，手续正在办理，但因为长途运输，白鹤有些病恹恹的，先放在我老公的养殖公司里养几天。”女人喝了口水，急切地道：“我们的养殖公司是正规经营的，从未做过什么违法的事。但两周前那个送白鹤过来的人突然被抓了，说是涉嫌买卖、杀害濒危野生动物，他把我老公也供出来了。森林公安把我老公也抓去了，到现在都没有放出来……”

    她说得很快，以至于苏玉一时记不过来。她停下打字的手，专注听女人诉说。

    段明彦道：“您不用急，慢慢说。除了白鹤外，还有没有别的野生动物送过来？”

    女人摇摇头：“我不清楚，我只见过那只白鹤。”

    段明彦又问：“那送白鹤给你老公的人，他叫什么名字？是做什么的？”

    女人道：“知道，他叫王军，是开熟肉铺的，不过我听说他除了卖熟肉，还经常收购一些野兔、野鸡、野猪之类的野味，卖给一些饭店。”

    苏玉心头一震，看了一眼段明彦，正好他也在看她，两人彼此交流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你知道王军收购来的那些野生动物，都卖给哪些饭店了吗？”

    “我知道的都是一些农家乐、大排档之类的，别的不清楚。这跟我老公被抓的事有关系吗？”

    段明彦点头道：“是的，白鹤是国家一级重点保护动物，猎捕、买卖都是违法的。如果这只白鹤也是王军从别处收购或猎捕来的，那他自然是触犯了刑法。而你老公若对此知情甚至为其提供便利，很可能会被认定为共犯。当然这要看你老公在公安机关是如何供述的。现在案件还在侦查阶段，根据法律规定，只有律师才可以会见。”

    “那段律师，您可不可以帮忙会见？看需要多少钱我转给您。”女人一听这话，激动得站起来。

    段明彦伸手安抚她，示意她坐下，温和道：“女士，您别着急，我先给您讲讲会见的流程，以及委托注意事项。”

    两个小时后，女士心满意足地离开律所。

    段明彦笑道：“正愁没有这类案子呢，今天就自己送上门来一个。顺着这条线查下去，一定能挖出很多东西。”

    苏玉叹了口气：“要是王军的家人来咨询多好，我们可以问出更多信息。这位女士没有参与过中间的交易，很多事情都不清楚。”

    段明彦安慰道：“这不森林公安在帮咱们侦查吗？靠咱们自己找线索，得找到猴年马月去！白鹤可是濒危物种，何况这个王军还买卖了那么多别的保护动物。这个案子一定会起诉到法院的，要是这位女士继续委托的话，我们就能看到全部的案卷了，耐心等着就好。”

    苏玉重重地点点头，“嗯”了一声，随即笑道：“这个案子我可是要全程跟着的。”

    段明彦敲了一下她的额头，笑道：“这个自然，你不想跟我也得喊着你跟。”

    言毕，他又自嘲道：“这大过年的，本想着能好好休息一下，现在又有事情忙了。你这几天也多找一些野生动物保护方面的案例来，春节后咱们就该开工了。”

    苏玉答道：“好的。”

    ***

    在段明彦会见过委托人的丈夫赵竖石后，已经完全可以确定，海馨母亲曲青的“倚楼听枫”农家乐，确实从王军熟肉铺多次购买野味，而曲青手下的员工从枫山上猎捕到的野味，也多经王军之手转卖出去。

    然而奇怪的是，尽管和王军接头的很多人都被公安机关传唤，曲青却始终未被调查过，就连她的农家乐也依然经营得好好的，因为春节的缘故，生意反而更好了。

    “不奇怪，毕竟她有个人脉广的老公，这种生态保护方面的公益案件，少抓一个也没人在意，咱们继续收集线索。别想那么多，过年了就好好休息，放松一下心情。”

    见苏玉有些闷闷不乐，段明彦忍不住安慰道。

    已经是腊月二十七，所里大部分律师都回家过年了，偌大的办公区域除了他们两个之外，便只有两名坐班的实习律师依然坚守在岗位上。

    苏玉看看时间，热情地招呼他们两个：“笑语，任远，走，一起吃饭去。”

    段明彦也道：“最近所里不太忙，你们两个跟主任说一下，吃过饭后回家收拾东西，明天就可以放假回家了。走，手头工作先放下，咱们去吃火锅！”

    “谢谢段律师。”两人异口同声说道。

    “我先去个洗手间。”王笑语抽出两张纸，起身迈着小碎步跑出门外。她今年刚大学毕业，身上的学生气息还未褪去，动作分外可爱。

    “我也去。”段明彦也走出去。

    所里只剩下苏玉和任远二人。任远看着苏玉，像是有话要说。

    苏玉注意到，便朝他走过去：“怎么了？”

    任远拿出手机，点开一个软件，小声道：“我在这个网站上，看到了你的照片。”

    他很不好意思地说出这句话。毕竟是同事的裸00照，何况两人男女有别，也太难以启齿了。

    苏玉震惊道：“真的吗？快让我看看！”

    自从秦豪律师指导过她如何应对被人拍下裸00照后，她便一直在网上关注这件事，并尝试用翻墙软件在外网上查找，却始终没有结果。

    没想到，任远竟然无意间看到了。

    文渊博确实将她的裸00照放在外网上出售牟利，而这个账号下发布的淫00秽图片已经多达一百多张，大多都被模糊处理，需要付费才能查看高清大图，还有五十多部小视频，需要付更多费用才能购买。

    而苏玉的照片大概是因为尺度没那么大，便没有被打码，且因为是最新上传，所以排在最前。

    从这些图片的发布时间来看，基本集中在小年前后。苏玉猜想，看来文渊博是真的没钱过年了，所以想要靠售卖这些照片和视频来赚钱。

    对了！

    既然要过年，文渊博肯定是在国内，直接将这些线索提交给警察，一定能够让他快点现身！

    “把网址转发给我。”

    见段明彦和王笑语回来，苏玉对任远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