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玉转头一看，是任远。他正惊讶地看着苏玉的电脑屏幕，问道：“你搜这个做什么？”

    苏玉拍拍胸口，笑道：“没什么，刚才在网上看到一个新闻，有人被下了迷药失去知觉，之后什么也想不起来。我便搜搜看是不是真的有这种药。”

    任远随口道：“这些药以前在网上都能买到的。我上高中的时候，杂志上面很多这种药的广告。”

    苏玉更惊讶了，打量着他。她知道任远今年研究生毕业，但看起来年龄也不大，他的高中和她的高中应该差不多同一时期。

    “你高中时候？你是哪一年的啊？”

    任远道：“我是98年的，你呢？”

    苏玉笑道：“我比你大一岁。我怎么没印象在杂志上看到过？”

    任远有些不好意思地搔搔头，嘿嘿一笑：“那说明你是好学生，看的杂志都比较正规吧。不过现在正规网站上搜不到了，买这种药需要熟人介绍。下药、偷拍、放到网上卖，我高中时就听说有人靠这赚了不少钱。你们女生以后在公共场合，可要小心一点，特别是夜店、酒吧那些地方，特别乱，就算有朋友带着也别去。”

    苏玉看着任远，表情渐渐变得古怪，看看四周没有旁人在，抬手作出枪的形状指着他：“老实交代，你为什么知道得这么清楚？”

    任远轻咳两声，尴尬道：“男生应该很少不知道的，我高中时班上一堆男生凑在一起聊那些黄色话题。”他连连摆手，急急对着苏玉解释：“不过你放心，我可从来不参与这种话题……我是觉得他们的人生也就这点追求了，所以无论如何都要考上好大学，远离这种乌烟瘴气的环境。果然上大学后身边的人都在努力学习、考证，我也就不再关注这种事情了……”

    看着他紧张的样子，苏玉扑哧一笑：“好了，跟你开玩笑的，我当然相信你的人品了。大家都是学法律的，心中自然有着正义感，才不会跟社会上的那些下三滥一样呢。”

    任远想起苏玉之前的遭遇，小声问道：“你那个照片的事，现在有结果吗？偷拍你的人抓到了没有？”

    苏玉脸上的笑容散去了，语气有些无奈：“抓是抓到了，但证据不足。对了，你不是说这种药现在还能在市场上流通吗？你有没有这样的‘熟人’？”

    任远吓了一跳，一边后退一边摆手：“我可没有，本来我在高中时候都不太跟那些同学来往，一毕业后直接就断了联系了。现在人们都知道卖这种药违法，加上咱们又是做律师的，就算有熟人，估计也不会做咱们的生意。你要是想找到证据，不如以后跟着前辈们多做刑事案件，掌握得多了，或许就有线索了。”

    苏玉心乱如麻，敷衍着“嗯”了一声，没再说话。

    任远离开后，她继续浏览网上那些新闻，鼠标滚轮滑动着，忽然一行字吸引了她的目光。

    《“黑色产业链”曝光——年轻女性面临的最大危机！》

    这是一篇长达五千字的新闻，某报社的记者在一个“聊天群”中无意间发现有人售卖违禁药物，记者经过长达数月的跟踪和采访后，撰文曝光了这一网售迷药、危害女性的黑色链条。

    文章中还引用大量案例，包括采访一些失足女，用化名的形式，讲述了她们被下药、被偷拍，之后又被一步步威逼利诱着走上不归路的过程。

    文中的案例和数据看得苏玉心惊肉跳，但更让她难过的，是采访中那些女性的无助与自暴自弃。明明她们是受害人，却每日都承受着攻击与讽刺，明明是花季年龄，却活得如同行尸走肉。

    等看完文章后，她的愤怒渐渐散去，一种羞愧之感却油然升起。

    她学法律、当律师，本来应该是用法律来帮助弱小群体，维护社会公平正义，可现在她心心念念的都是如何找到海馨一家人违法犯罪的证据，把法律、把舆论都作为报复海馨的工具，这跟海馨的行为又有什么区别呢？

    海馨所求的，不过是赶走自己，夺回侯云轩。如今她的目的也达到了，该安分下来了吧。他们两个以后会不会结婚，跟自己没什么关系。

    之前苏玉不是没思考过今后重点关注哪一领域，成为那一方面的专家。可是现在，脑中的一个念头越来越清晰——她要成为女性权益保护方面的专家，用自己的亲身经历和专业知识，让更多女性避免遭遇黑手。

    看看时间，竟然已经17:00了。

    苏玉吓了一跳——她明明是在撰写文书的，却看了一下午的新闻。这个容易分心的毛病可要改改。

    ***

    因为下午耽误了时间，今天她再次加了班，一直到晚上十点，才把文书写完。

    看看窗外，大楼周边依然灯火通明。加上今天是个晴天，不像昨晚那般凉风飕飕，此刻道路上依然车水马龙。这个时间她即便步行回家，也不会遇到什么危险。

    办公室里早已只剩她一个人。她关掉所有电源，起身下楼。

    走出电梯后，却见大厅的沙发上坐着一个体型健壮的灰衣男子，看到她后立刻站起身来。

    苏玉认出他，他是侯云轩的专用司机——杨退。

    杨退很快走到她面前，开口道：“苏律师下班了吗？侯董让我在这里等您下班，送您回家。”

    “不需要。”苏玉心中的诧异散去，淡淡道：“我住的地方不远，走回去就行。”

    杨退脸上露出为难的神色：“可是侯董说，让我务必把您护送回家，免得路上遇到危险。若您不同意，侯董会批评我的。”

    苏玉冷笑一声：“那我给他打电话。”

    她拿出手机，这才发现，侯云轩在六点前几分已经给她发了微信：“下班了吗？我让司机去接你。”

    杨退又道：“侯董现在在公司里加班，他今晚不回别墅，叮嘱我无论如何都要把您安全送到住处。苏律师，现在已经很晚了，我们快走吧。”

    苏玉不可思议地看着他：“你一直在这里等着吗？”

    杨退点点头。

    看到苏玉脸上闪过歉意，他忙道：“苏律师不用感到抱歉，侯董给我开了高额工资的。他吩咐我以后就做您的专用司机，您想去哪里都可以事先联系我。当然，您要是不放心我的话，他可以另外帮您找一个让您感到安全的司机的。”

    苏玉听到他最后一句话，忍不住想笑出来。对方的话让她无法再冷漠下去，她本来也不喜欢为难别人。

    “不用了，你长得挺安全的。你吃饭了没？咱们先去吃饭吧。”

    去往楼下停车场后，苏玉才发现，杨退开的竟然是侯云轩的车。

    驶过一家羊肉馆时，苏玉吩咐杨退把车停下，进店叫了两碗羊肉烩面，又点了两个菜。

    然而，杨退却另外找了一台空桌子坐下，苏玉喊他坐过来吃饭，杨退却拒绝了，说：“侯董吩咐过，我不能和您坐在同一桌吃饭，也不能和您互相夹菜，否则他会扣我的工资。”

    苏玉怔了怔，随即笑道：“我知道了，你快吃吧。”

    回到住处后，她立刻给侯云轩打了电话。

    “到家了吗？”

    侯云轩很快接了电话，温柔地问道。

    苏玉冷声道：“是你吩咐杨退以后每天接我下班？”

    侯云轩道：“是的。他给我开了五年的车，我觉得他很可靠。你不满意吗？”

    苏玉气不打一处来：“你什么意思？派人监视我吗？侯云轩，咱俩已经离婚了，我和你没一点关系！你不要再自以为是好不好？”

    侯云轩沉默下去，没有说话，却也没挂电话。

    苏玉继续发火：“还说什么不允许司机和我同桌吃饭、不允许我给他夹菜？侯董事长，大清早亡了！现在是人人平等的现代社会！你凭什么对我的社交关系指手画脚？”

    侯云轩低低地笑了一声，喃喃道：“我以为，我们至少还能当个朋友的。以前在家时，也没发现你脾气这么大啊。”

    苏玉冷笑一声：“我脾气大？那你需不需要我帮你回忆一下，你以前是怎么冲我发脾气的？”

    侯云轩道：“我知道我以前脾气不好，我向你道歉。这些天里，我也回忆了很多次我们在一起的过往，确实以前忽视了你的感受……”

    苏玉忽然觉得很没意思，打断他的话：“好了，不用说了，都过去了。你也早点休息，天冷，别加班那么晚。”

    侯云轩却反问道：“你不也加班这么晚？以后你几点睡，我就几点睡，你睡觉之前，记得跟我道声晚安。”

    苏玉敷衍道：“我要睡了，晚安。”随即挂断电话。

    她忽然觉得很疲惫，从身到心都是。

    脾气不好吗？她对别人从来不是这样的啊。为什么现在她会变成这个样子，不是说好不会再被侯云轩挑拨起情绪的吗？

    等等，为什么她要那么听侯云轩的话，真的跟他道‘晚安’啊？

    真是太气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