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玉睁开眼睛，看到段明彦坐在她的床头，他眉头紧锁，沉浸在沉思中。

    “段学长？你……你怎么会在这里？”苏玉怔忪半晌，开口问道。

    她这是在做梦，还是已经死了，灵魂与段学长重逢了呢？

    “不要怕，你现在是在医院。”段明彦回过神来，露出一个温暖的笑容，安慰道：“我没事了，你也没事了，我们都安全了。”

    苏玉视线依然有些模糊，一眼瞥见床边高高悬挂的输液瓶，透明的管子连着她的血管，她下意识瑟缩了一下。

    恍惚间，她以为自己还被吊在那个暗无天日的笼子里，被注射进了不知是什么的液体。

    她心中生出强烈的恨意，若这世上还有酷刑，她现在真的希望，能把海国强和海馨千刀万剐、凌迟处死。

    “海国强和海馨还活着吗？”她冷声问道。

    段明彦叹了口气，握住苏玉的手，安慰道：“海国强被警察抓走了，至于海馨，她伤得太重，容貌也全毁了，现在还在ICU里。”

    苏玉咬了咬牙，目光冷了下去。忽然想起昏迷前，是侯云轩救下自己，那应该不是她的幻觉。

    “侯云轩呢？”为什么他不在这里？

    “他……在看守所……”段明彦看着苏玉，欲言又止。

    苏玉看出段明彦目光中的躲闪，连忙追问：“他在看守所做什么？”

    段明彦叹了口气。

    那天，他和张剑在半山腰拦下海国强后，侯云轩状若疯狂，拳脚齐上，揍得海国强七窍流血、奄奄一息。

    要不是他们拦得快，侯云轩估计当场就弄出了人命。

    警察赶到后，带走了海国强和侯云轩，也在山崖下找到了奄奄一息的海馨。

    海馨的头磕在石头上，颈部动脉也被石头割破了，流了一地血，加上被火锅油汤烫得溃烂的五官和皮肤，简直不成人样。

    苏玉想起侯云轩用匕首刺死海国强手下的事，紧紧握住段明彦的手，急忙道：“侯云轩是正当防卫，你们一定要和警察说清楚，千万不要让他被公安机关刑事立案。”

    “你放心，我都知道，我会和警察说的，你身子还很虚弱，好好休息。”

    段明彦扶着苏玉躺下，将她手上的输液管整理了一下，免得跑针。

    “对了，工作上的事，你就先不用操心了，我已经将你的工作全部分给任远、笑语他们，你这段时间只管养好身体。要是接到了陌生人打来的电话，不用理会，直接挂断就行。”

    苏玉忍不住惊讶问道：“为什么？”

    段明彦打开手机，翻找出一个本地同行的微信群，让苏玉看看里面的聊天记录。

    “警察弄出的动静太大，不少记者知道了，想要过来采访，幸好被黄主任堵了回去。包括你

    现在在武警医院治疗，也是黄主任帮忙协调的。这里一般人进不来，方便你专心休养。”

    苏玉这才注意到，此刻所处的病房里只有自己一张床位，而且设施齐全，比一般医院的病房高档很多。

    段明彦告诉苏玉，海国强的秘密刑房暴露在警方眼皮下面后，在当地引起了很大的轰动。

    媒体记者如同闻到荤腥的苍蝇，一波接一波守在辨非律所门外等候采访，都被黄主任挡了回去。

    黄主任警告记者，案子还在侦查阶段，公安机关要求保密，所以恕不接受采访，希望媒体也能守口如瓶，不要走漏任何风声。

    但媒体和公安机关越是讳莫如深，民间的猜测便越是离谱，一时间，迷（）药、暗（）网、虐（）杀……这些匪夷所思的事情，成为老百姓们茶余饭后的谈资。

    辨非律所的每一位律师，都成了众人的重点关注对象，稍不留意，就会“偶遇”一个记者或者新媒体小编，被堵住问东问西。段明彦也是靠着在医院陪护苏玉，才躲开了不少记者的“围攻”。

    苏玉听完段明彦的吐槽，微微一笑，不置可否。

    “我猜，我又在网上出名了吧？”

    辨非律所里，和海家渊源颇深的，除了自己还有谁？如今既然辨非律所被注意到，那是哪位律师让海家父女落入法网的，不是显而易见了吗？

    段明彦将削好皮的苹果递给苏玉，笑道：“还真是瞒不过你。不过你放心，你的名誉没有受到损害，黄主任对记者说了，你是为了查找线索舍身入虎穴卧底，宁愿遭受酷刑也不暴露，最终取得关键证据，这才让罪犯被绳之以法，而你也受伤很重，需要休养很久。到时候你要是遇到了记者，记得卖个惨，给他们一点面子，这样对你的名声有好处，也能避免海馨再靠舆论翻身。”

    “我不会再让她有机会翻身的。”苏玉咬了一口苹果，冷声道。

    ******

    三天后，侯云轩来到医院看望苏玉。

    他虽然将海国强打成重伤，但警察们同情苏玉的遭遇，理解他的愤怒，便没有多为难他，只是做了几次笔录便将他释放。

    苏玉正在熟睡，段明彦坐在床边看书，看到侯云轩到来，他起身让出位置。

    简单地问候过后，两人一时无话。

    “苏玉怎么样了？”侯云轩将目光落在苏玉脸上，她眉头蹙着，表情有些痛苦。

    “现在一睡着便会这样，好几次会大喊大叫。这段时间经历的事，给她的精神造成了很大的伤害。”段明彦叹息着，看向侯云轩：“侯总，你在公安机关做笔录的过程中，有没有了解到海国强手下还有多少人参与进来？”

    侯云轩摆摆手：“段律师客气了，我现在不是什么侯总，你叫我‘侯先生’或者‘云轩’都行。至于海国强的手下有多少人参与，警察是不会告诉我的，恐怕还需要我们自己去暗中打听了。段律师比我认识的人多，要是打听到了什么消息，可否也让我知晓？”

    段明彦笑了笑：“我只是一个法律民工，认识的人虽然不少，却也没什么用。侯先生认识的人可比我能力强多了，若侯先生掌握了什么我不懂的知识，还望不吝赐教。”

    侯云轩沉默下去。

    段明彦的手机响起来，他拿出来看了一眼，微笑道：“我出去接个电话，麻烦你照看一下她，要是她梦魇了，及时叫醒她。”

    侯云轩微微颔首，看着段明彦出去，他坐下来，静静地看着苏玉。

    海国强和海馨对苏玉做的事，他不会善罢甘休的。他在国外待过一段时间，有些人脉该利用上了。

    公安机关不了解暗网，侯云轩却了解，包括海馨在国外曾做过什么，他也打听到了。

    难怪海国强当年天天哀叹没有钱，后来却忽然资金充裕起来，原来，海馨在国外的那几年里，找到了“来钱快”的门路——那就是拍猎奇视频，通过暗网交易卖钱。

    和曲青一样，海馨利用自己的美貌，结识了很多各行各业的“大哥”，通过他们打通渠道，获得了某个暗网的管理员权限。

    海国强和曲青，便利用“倚楼听枫”农家乐为幌子，靠着自己的人脉和海馨提供的思路，拍摄各种猎奇视频、凌虐视频，通过暗网高价出售。

    虐杀动物的视频无论是热度还是卖价，都远远不及以人为主角的视频。但海国强和曲青刚开始做，胆子小，还不敢弄得太过分，这也给了苏玉活下来的机会。

    侯云轩看向苏玉，此时已是傍晚，夕阳透过玻璃照射进来，因为窗帘的遮挡，苏玉的脸一半在阳光下，一半在阴影里，看起来有种不属于这个世界的诡异感。

    苏玉眼皮动了动，睁开眼睛。

    似乎是感觉到有人在看她，她转过头，对上了侯云轩的视线。

    侯云轩心中一震，她的眼神，比之前冷了许多，方才那一瞬间，似乎有仇恨一闪而逝。

    他伸出手，握住苏玉的手。

    “已经没事了。这一次，我不会再让他们有机会出来。”

    苏玉的手很冷，侯云轩拉高被子，将她的手塞进去。

    “我住院的事，不要让我的家人知晓。”苏玉抬头看向侯云轩，道：“包括我被海国强虐待的事，都不要让我爸妈和明明他们知道，要是他们问起来的话，就帮我想个理由应付一下他们，好不好？”

    “这个自然，我会安排好的。”侯云轩柔声说道：“你放心，我会帮你处理好一切。”

    苏玉坐起身，向侯云轩俯身过去，将嘴唇贴在他的耳边，小声说道：“我想让他们死。”

    侯云轩身子颤了一下，看向苏玉，只见她眼神坚定，神色决绝。

    他深吸口气，紧紧抱住苏玉，小声回答道：“我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