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

    时间到，机器发出“嗡嗡”的响声。

    不一会儿，教室的灯也亮了起来。

    “应该有完成一半吧！”有人马上从座位上站起，兴奋地道。

    有人听后感叹：“一半？好厉害。”

    “雪奈做得怎么样呢？……嗯？雪奈？你怎么了？！”旁边的安琪好奇地想来问我，却发现我整个人趴在桌面上，没有半点动静，像是死了一样。

    “她好像刚开始考试就那样了。”斜后方的雷开口，皱着眉，语气中带着自己也察觉不出的烦躁。

    一直到妈妈宣布最终结果，我都没有任何动静。像是一具被抽空灵魂的躯体。

    “诺曼、雷、艾玛！你们三个人真厉害啊！”妈妈对优秀的孩子从不吝啬夸奖，“又都是满分！”

    艾玛很直率地庆祝出声：“耶——！”

    教室里喧闹起来，谈话的焦点自然是妈妈刚刚话中提到的主角。

    “明明不是年龄最大的，却那么聪明呢，他们三个。”

    “诺曼到底是怎么做到每次都轻轻松松满分的？！”

    “哼……”在一旁听着的冬满脸不服气。

    “雷也完全不输嘛，这种都接近满分的天才应该没什么好竞争的了吧？”

    “还有艾玛，连体能也那么厉害。”

    “那三人是怪物吧？”

    ……

    耳边的喧闹声不是很清晰，好像是有一道屏障，隔绝在我和外界之间。

    “雪奈雪奈！”——直到这近的直逼我耳边的声音清脆响起，我觉得我的耳膜要炸了，无可奈何地用手掌将我的耳朵捂起，指责地看向声音的主人。

    安琪的眼睛一如往常地亮，她凑得离我很近，近到我能清楚地看清她脸颊上的雀斑，和那双萤绿色的眼睛。

    她也把脸贴到了我的桌面上，撒娇般地对我说：“雪奈不要睡了，我们下课去玩啊！”

    “咦，雪奈是没有睡醒吗？”下课后，艾玛他们也关心地围着我凑了过来。

    “是因为刚才的考试吧。”雷站在最外面，不知道是在生谁的气，“这家伙一题都没写，笔都没动。”

    “什么？！”

    “！”

    “啊？！”

    几人露出不敢置信的表情。

    “怎么会……这样？”像是不知从何安慰，艾玛有点卡壳。

    “是身体不舒服吗？”继安琪之后，诺曼又凑到离我很近的面前，打量着我的脸色，“看起来是有点不太妙，我带你去医务室吧，雪奈。”

    “不用了，”我打断他，“我没有事，想一个人呆着。”

    然后独自走出教室，徒留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三人。

    ……

    不知不觉，走到了草场上。

    草地很大，地面起伏的弧度却很小，在最大的一块平地——也是最高的地方，中央有一棵大树。

    我有印象，几年前，妈妈将我带来这里的时候，有瞥见过这棵树的影子。

    虽说来了这里有些时间了，我其实几乎没怎么出过门。现在一看竟长得这么高大了。

    比起人，树很容易长大。

    我来到那棵树下，躺在草地上，任细碎的阳光舒服地撒在我的身上。

    渐渐地，我有种身下这片泥土，什么都能容纳的感觉。

    我甚至想，就这么死了也不错。真的好累啊……我在渐渐腐烂，有点不能呼吸。

    “喂。”一道影子罩了过来。

    我睁开眼，与雷四目相对。

    他很直接：“为什么一个字也不写。”

    我刚要开口，他又补充道：“别告诉我那些题你都不会，因为是你的话，不可能。”他一副让我不要把他当傻子的表情，很拽。

    我先是为他对我莫名其妙的信心迷惑了会儿，然后突然有心情低低笑了一声。告诉他：“我确实做不出来那些题目。”

    雷皱眉，正想再说什么，却冷不提防被我接下来的一句话惊得待在原地。

    ——“因为我，连屏幕也看不清啊。”

    他的表情一下子变得很有意思，我形容不出来，大概他自己也无从吐槽。

    好吧，这种关乎最终生死的考试选择交白卷的理由居然是因为看不清题目，这笑话有够地狱的。

    但事实的确如此。

    屏幕的那种白光让我本就看不清事物的眼睛雪上加霜。

    我拼命地想要看清眼前，但无论怎么努力，都只有刺眼的白，除此之外，什么也看不到。

    所有的侥幸心理都被无力感蚕食，我坐在那儿，等待时间一分一秒地流过，什么也做不了。

    努力听了有什么用？拼命不想考倒数有什么用？连最基本的题目都看不清的我，其实根本没有这场比赛的入场券。

    现实在永远朦胧的风景之外再一次给了我警告——

    残次品，能渴求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