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临公公吓一跳,三下两除五就把皇帝往布帘上推,躺着,躺着,陛下快躺着。
皇帝被迫躺在布帘上,揣手手仰头看着今晚的月色,他总觉得他忘了什么,是什么呢。
福临公公把皇帝推上去,就连忙指挥换了装的小太监们,都往脸上摸两把灰。
看着腿有些软的小太监,就抬上布帘,扔皇帝后面让银甲卫抬着,宋御医提着包袱,连忙往自己脸上和两个小徒弟脸上喷了点秘制假血,争取被抬一下。
福临公公看着,赶紧把宋御医手上提着的包裹挂在暗处,福临公公队伍前前后后都走了一遍,看着乔装没什么问题,就急喊太子爷,走吧,走吧。
太子爷躺得端端的,闭着眼睛,抬手压一压,说:“再等等。”
福临公公着急啊!等什么呢!
自然是等逼宫的人进来,他们才好方便出去。
等着不到一刻钟,就听着人声鼎沸,在往这边逼近,福临公公一下着急忙慌的,也进屋扯块布帘请银甲卫抬一抬他,他腿软了。
皇宫今晚熄了很多盏灯,连着这处都是暗昏昏的,福临公公躺在布帘上,心跳如雷,好像听着太子爷说了一声:“好了。”
福临公公忙试探往外看,什么好了。
然后福临公公就听见背后“轰隆”几声,福临公公张着嘴往后瞧,被扑了一嘴的灰,后面的落英殿……塌……塌了!
听着耳边这个声音,皇帝惊坐起,忙喊了一嗓子:“邝黎图!”
这还有个二儿子呢!皇帝也没时间转身操心他的殿塌了。
皇帝吆喝一声,太子爷也才想起,扭头跟皇帝说:“等出宫再去接一接他。”
皇帝嗯一声,又连忙睡下了,应该来得及,一般都没人能想得起他。
皇帝是这么想的,就是没料到,这逼宫走在最前面的就是他二儿子。
带着人进了宫,下令士兵散开以后,吴雄就带着百鸟紧盯着二皇子和白霜儿,顺便瞅一瞅,世子爷会从哪个方向跳出来。
什么都没瞅到,不到两刻钟,就听到“轰隆”一声,什么东西塌了,大地都颤了一下。
二皇子忙御马往那边去,白霜儿紧随其后,吴雄就只能带着百鸟跑了。
等着四人到了落英殿前,最靠近这处搜寻的颜家军听到声音,已经先到了,
乱七八糟的,吴雄挤进庭院,就只能听见人在吆喝,说是陛下带着太子爷和世子爷的尸体从地道跑了,还把房子整塌了。
吴雄拿过百鸟手上的火把,赶忙找个假山头,往上一站,就使力吆喝道:“安静!”
安静什么啊!
颜家军看着伤着的自家兄弟,赶忙开道给这一行人让路,周围人挤人,福临公公灰头土脸,缩在布帘里,猫着一声都不敢出。
皇帝倒是睁着眼睛的,呆愣着,看着骑着高头大马,凝滞着面色,捉去一个兵卒问他是不是跑了的邝黎图。
眼见着,那个假装颜家军的银甲卫说是,邝黎图的脸色就漆黑了,皇帝喉咙微鼓,他对邝黎图不好,但也没薄待过他吧,他这是什么意思。
太子爷也瞧邝黎图,有几分不可思议,怎么是邝黎图来逼宫,袁家的人呢。
也不用太子爷多想,他们这队伍出了落英殿,朝着宫门口的方向运行,路上太子爷就见到了走下车驾的袁玲和袁文卿。
还有一个黑袍男子,这人太子爷没见过,不认识。
看着袁家二公子走过来,抬着颜言的银甲卫,忙把颜言的脸遮了遮。
看着这一片满头都是灰尘的士兵,袁文卿忙开口道:“这是怎么了?刚刚那声音是怎么回事。”
“这位公子不要挡道,落英殿塌了。”抬着太子爷的银甲卫挡着太子爷的身形,凶巴巴道。
袁文卿“啊”一声,往右退了一步让开了路,哪个殿他不知道,总而言之,就是有个宫殿塌了,那这阵仗还挺大。
君乌长公主站在袁玲身边,思绪本来都飘远了,听着“落英殿”这三个字,忙回神上前问:“是哪个殿塌了。”
这个银甲卫看了君乌长公主一眼,说:“落英殿塌了,皇帝跟着太子爷,带着我们世子爷的尸身从地道跑了。”
君乌长公主目眦欲裂,她早该想到的,她怎么能没想到呢!
她的落英殿是有地道,君乌长公主忙急声吩咐下去:“你们快去,夏柳河的下游,快去拦着人!”
“我们不行,”这位银甲卫抬着太子爷就绕过君乌长公主,说,“我们要先把伤到的人抬回军营。”
君乌长公主负袖,往后气恼看了一眼往宫外走的这一行队伍,回过头忙喊路边站着的袁文卿:“快去,你快去找吴雄,让他领兵往夏柳河下游去。”
袁文卿忙点头安抚自家大嫂一下,转过身抬脚就往宫内动静大的地方跑,他估摸着大嫂是知道地道的出口在哪,可他怎么跟吴雄说。
他们知道这件事就不对劲啊。
太子爷被抬着走,忍不住扭头看君乌长公主,这人谁啊,他怎么知道落英殿的地道通到夏柳河的下游。
颜言小时候练武,无意间发现了落英殿的地道,就把它给堵了,按理这地道不应该再有人知道啊。
皇帝这个时候才是傻了,刚还陷在二儿子逼宫要杀了他的思绪里,现在他恍惚中,为什么觉得听到了邝君乌的声音呢。
皇帝也扭头看,抬着布帘的银甲卫忙把布帘一合,陛下乱动什么。
皇帝:……
你耽误他事了,他真的好像听到邝君乌的声音了。
皇帝现今满脑子都炸成花了,不对,不对,今晚的事就不对。
临近宫门,就到了颜家小将出马的时候了,对着宫门口守着的颜家军,成了银甲卫的前?颜家军小将军,上前低着头,准确无误地报出来了这个时辰的口令。
皇帝听着这位报了一长串口令,脑子更是眩晕了,这是怎么记住的。
颜家军的口令严密,不说每年不一样,每天的每个时辰都不一样,但里面有规律,不当个三年半载的颜家军,那真是摸不透。
等顺利出了宫,这一行灰头土脸的队伍就往南城门走,遇见夜间巡逻的颜家军,嘴里报着口令,一路顺顺畅畅的。
就是真?颜家军,瞧着报口令这位,总觉得有些熟悉,就是想不起,谁啊!
(你们小将军啊!)
等着四下没人,皇帝悄声问太子:“我们去哪啊。”
皇帝简直不敢置信,他逃出宫了!
颜言这戏唱得挺大,都把他一国之主给吆着走了。
不待太子回话,皇帝悄悄起身就看见抬着颜言的两个银甲卫,脱离了他们的队伍!
往一个暗巷子去了。
皇帝忙喊一声,这是怎么回事。
太子爷扭头看着,暗巷里柳亸和莺娇把颜言身下的木板接过,两个银甲卫回来归位,心内安定一下,扭头再对着皇帝悄声道:“父皇,你别管了,总归言儿不会害你,”
太子爷这话就在诛心了,皇帝一下想到了逼宫杀他的二儿子。
皇帝反思道:“我是不是对他太差了,”
那这话,太子爷就没法接,跟他比,那肯定差很多。
但衣食住行,也包括皇子身份的尊贵,这些能给的都给了邝黎图。
邝黎图的选择虽然有些出乎意料,但也在情理之中。
反正太子爷一直就没把邝黎图当成亲弟弟看,没什么情绪。
皇帝这边,平日跟着二儿子不亲近,但始终是亲儿子,儿子要杀他,这心内没点波澜也不可能。
等这一行队伍,走到南城门,对上守城门的前?银甲卫,现?小将军,皇帝就无心思考二儿子了,满脑子都是颜言这个祸害搞出来的荒唐事。
他是脑子长了包,才把银甲卫和颜家军都交给颜言管。
嘿!他倒是会玩,把人这么一交换,两方都有势力,他们这出宫、出城,一路简直是,所向披靡,锐不可当啊。
这个小将军扫了一眼这一行队伍,因着先知,轻而易举就发现了他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的亲爱的陛下,以及前小伙伴们,然后就发现世子爷不在,
这个小将军招手放行,再默默记下,世子爷还在城里。
出了城,扔了木板和布帘,太子爷由小暗卫背着,带着大家伙儿连夜直奔镇国寺。
镇国寺主持,安静候着这一行客人到来的时候,颜言也由柳亸和莺娇暗中抬进了一家温泉客栈。
放了颜言在床上,柳亸从腰间摸了一瓶药出来,倒了一颗乳白色的丹丸喂进了颜言的嘴里。
两人在桌边安静坐了一刻钟,就听见了世子爷咳嗽的声音。
柳亸和莺娇忙起身,走到床边,对上颜言睁眼清明的视线,两人连忙把这一天发生的事,统统说了。
特别是,说到最后的重点,颜王爷中风了。
“我往药酒里面加了点药进去,”柳亸现今有点愁,说,“我估计王爷应该不会有事,但我就怕……”
颜言缓过劲,起身示意柳亸没事,她爹那个身体,好歹她娘也拿来做了好多实验,一般药不死。
颜言伸手,示意莺娇。
莺娇连忙把桌上的一个锦盒拿过来,递给颜言。
颜言用手指拨开,里面是一个暗金色的遮眼面具。
颜言拿出来在脸上比了比,跟着柳亸和莺娇道:“行,各归其位,我去洗个澡。”
柳亸和莺娇一步三回头地走了,不是想看世子爷洗澡,就想问一句,这事闹这么大,世子爷还这么稳得住啊。
等着门一关,颜言把面具放在床上,起身边往屏风后走,边脱身上的盔甲,就是脱到布衣的时候,不是很利索。
颜言步子一顿,低头看着手上的死结,不是很明白,太子爷殿下给她打个死结干什么。
颜言转过身,回屋找了一把剪刀,把死结剪了,再边脱衣边走进了屏风内的温泉池。
等着温泉水漫过颜言的脸,洗净脸上的血渍后,颜言这一张绝世容颜终于露了出来。
温泉池水中,邪魅暗生,颜言的肤色看着也更为细腻了,浸着水气,温泉边的暖光照下来,整张脸仿若都柔着碎光,万般精致照人。
一双柳叶眼沾上浮沉在水中的艳色花瓣,一弯一挑,比着颜言男子身份的时候,还要勾人。
翘鼻下的红唇,唇色再不似以往那般浅,现下看着像是已涂了口脂一般娇嫩欲滴。
如果颜言往日给人的感觉是清冷贵如玉,那现今就应该是明媚艳如春。
任由温热的泉水袭打全身,颜言运功,行了几周天,把体内的残血统统都逼了出来,待温泉水血红一片,颜言才湿淋淋起身,简单再梳洗了一番。
然后就是饿,颜言的女儿身差不多用功压制了十年,耗费的功力和精力是旁人难以想象的,一朝散尽了,就需要大补。
伸手扯过莺娇准备的金色锦衣穿上,脸上再覆上金色面具,颜言披上黑色的大氅,就走出了温泉客栈。
径直往颜王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