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今晚就睡得不安生,起床披着一件外衣,走出内室看着荣嬷嬷还没睡,站在门口张望着什么,奇怪道:“你怎么还不去睡,”
荣嬷嬷全神贯注之下,吓了一跳,向后一看老太太,荣嬷嬷不知道怎么开口,今晚一过,世子爷死了,王爷中风了,这两件事老太太迟早都要知道的。
“你怎么了?”老太太走到桌边,拿起桌上温着的热茶壶,倒了一杯水冷着问。
“我没事,”荣嬷嬷想着能瞒一时是一时,正想给自己找个理由,不料被一个突兀插进来的声音打断了。
“嬷嬷还没睡,”颜言从这间房顶上落下,看着门打开,荣嬷嬷还站在门口,边携着寒意往里走,边冲荣嬷嬷打了个招呼。
荣嬷嬷扭头去看,看着一个戴着金色面具的黑衣大氅人从她眼前走过,先是吃了一惊,然后就想,这不对吧,这声音怎么听都是世子爷的啊!
荣嬷嬷直接往里倒退了三步,站到了老太太跟前,提着心仔细瞅着颜言。
颜言径直走到桌边,看着桌上冒着热气的茶水,拿起来就喂进了嘴一口喝了。
老太太打量了颜言一眼,指着她脸上的面具问:“你这是什么造型。”
颜言放下茶杯,一挑眉道:“容貌太甚,怕煞到老太太。”
老太太:???
你这张脸,当她没见过吗。
荣嬷嬷仔细瞅着,听着这个说话的调调,好像真是世子爷,这是怎么回事。
荣嬷嬷回过神连忙几步上前,把门关了。
颜言喝口水,肚子更饿了,叹口气坐下,扭头喊荣嬷嬷:“嬷嬷去招呼一声,让厨房给我加个餐。”
老太太坐下没好气道:“你大半夜跑我这来,就想吃个饭。”
颜言嗯一声,那不是,这大半夜的,也没地方开火啊。
荣嬷嬷忙走回来,扫了老太太一眼,说:“老太太你听着,你先别激动,我下午接到消息,说是世子爷死了。”
老太太:???
这不是活着吗。
荣嬷嬷又看颜言,明显等着世子爷解释。
颜言也没温吞,三言两语就把这次的事总结给了老太太和荣嬷嬷听。
老太太和荣嬷嬷都听傻了,整整缓了一刻钟,什么玩意儿。
什么白霜儿是宇文元朔的人,宇文元朔是谁,哦,那个奉国的质子,他看上了大周的江山。
还有什么袁家要造反,今晚跟着二皇子和白霜儿一起逼宫去了。
老太太理了理,忙急道:“那陛下和太子殿下呢,”
“安全,”颜言再倒了一杯热水,说,“等这事了了,再让他们回来。”
荣嬷嬷就:!!!
我去你大爷!那她喊百鸟去造反去了啊!
荣嬷嬷顿时就感觉人头不保了。
“没关系,法不责众,”颜言扫了荣嬷嬷一眼,显然也知道了,荣嬷嬷在这次事件当中的“英勇”表现,喝口茶道,“说来,京城就只有那个永侯伯府的大公子,这次坚定站了陛下。”
虽说柳亸是说,他好像压根就不知道京城这次的局势变动,但有什么关系,就算阴差阳错,这种由外人看来的忠君之臣,事成以后,那也是要大力奖赏的。
颜言这个解释一点都没有宽慰到荣嬷嬷,荣嬷嬷小腿肚子都在发抖,她当时怎么有勇气,说出造反的话来的!
还狂妄地说要留陛下和太子殿下一命。
荣嬷嬷就想,她当时肯定是被鬼上了身了,这话肯定不是她说的。
“不是,”老太太想了半天,没想明白,问颜言,“你为什么这么做,你早知道白霜儿有问题,你留她干什么。”
还由着人造反,老太太简直都不敢想,这一天荣嬷嬷都瞒了她什么。
“老太太还记得你写了一本散籍吗。”颜言突然问。
老太太就不知道这话题怎么就转到这来了,想了想,点了点头,记得啊,她是想发行出去的,但又怕影响到颜王府什么,那本籍书现在都还在她书房吃灰。
“我拓印了一本,送去给了邈圣人,他对老太太你的文学造诣很感兴趣,现今已带着弟子,游学到了京城。”颜言说。
老太太吃惊不已,谁?颜言在说谁,是在说远负盛名的六国名士,邈千,邈圣人吗。
“你是说邈圣人现今就在城里。”老太太平缓下心情跟颜言确认。
颜言嗯了一声,说:“事成以后,我带老太太你去拜见他,不过,怎么论关系,我还得思量一下。”
“什么意思,”老太太没听懂。
“我要借邈圣人一用,颜家也不好与他走得太近,”颜言指尖点着桌面道。
“怎么用,”老太太看颜言,她仰慕邈圣人的事,颜言不是第一天知道,颜言这突然把人邀来,明显不是为了她。
“当然是借邈圣人之口,把宇文元朔意图在我大周登基为皇的事宣扬出去,”颜言笑笑道,
“老太太,你猜奉国要割几座城池,这事才能了结。”
老太太大惊!
荣嬷嬷也吃了一惊,世子爷是想,是想……不费一兵一卒就拿下奉国多座城池,不止是城池,不加点良驹宝器等,这事往六国说破了天,都是他们占理。
老太太吃惊之下,抬手指着颜言,手抖不已,她当真小瞧了她这个孙儿。
“那要是奉国不认呢,”老太太忙想着道,邈圣人尊为六国圣人,信誉度少有人不认,再加上他弟子都出自于六国仕族,有他们眼见为实,不怕其他人说他们跟着邈圣人合谋。
就是这奉国万一不认。
“那更好办,”颜言挑眉道,“我不介意,把奉国纳入我大周的版图。”
“只是要师出有名而已。”颜言笑笑道。
老太太再看颜言,已经无法再用往日的眼光来看待了。
“看老太太表情,是觉得孙儿这一战打得漂亮。”颜言眼里含笑道。
老太太嗯了一声,颜家主帅作战都比较循规蹈矩,就没有出过这么不按常理出牌的,但要是颜言真能不费一兵一卒拿下奉国多座城池,谁能说,颜言没有领兵之将的风范。
天王老子来了,都得说颜言这一战打得极为漂亮。
“你以前怎么,”老太太就纳闷,她往日怎么没看出来,颜言身上有这种才干呢。
颜言叹息一口气道:“那还是我以前,太信任陛下和我爹了,以后还是我来吧。”
老太太就:……,那就是懒。
“对了,你爹呢,”说了半天,老太太还没问到颜王爷身上。
“中毒了,”不待荣嬷嬷阻止,颜言就实话实说道,“都说久病无孝子,爹人品还是可以,瘫在床上,白霜儿和袁文卿都争着抚养他。”
老太太:??!
“他人没事吧,”老太太忙问。
“没事,不过,他把毒蛇引来,总要吃点苦的,”颜言一耸肩,示意老太太别管。
老太太憋了半天,话也不是这样说,颜烈这辈子也是,命运多舛,先死爹后又死妻,
想了半天,老太太跟颜言说:“你读点书,这不叫‘抚养’。”
颜言示意老太太教诲,老太太也找不到个合适的词,勉强道:“赡养。”
荣嬷嬷皱着脸补充道:“白霜儿就不说了,袁文卿可是王爷的平辈。”
老太太和颜言都看荣嬷嬷,那荣嬷嬷说个合适的词。
荣嬷嬷憋了半天,笑道:“伺候,”
荣嬷嬷心内大松了一口气,虚惊一场,都没事就好。
解释完了,颜言就忙提醒荣嬷嬷:“嬷嬷给我加餐,我饿了。”
“不行,”老太太这时反应过来,颜言现在肯定是不能暴露出去的,这餐指定是加在她脑袋上的,老太太拒绝道,“我刚死了孙儿,我还加餐,我这名声还能好吗。”
“一顿不吃又饿不死。”总而言之,老太太让颜言饿着。
颜言抬头在老太太面前比了个“二”,她两顿没吃。
荣嬷嬷想着,对着老太太说:“老太太按道理,你现在还不知道世子爷死了,加个餐应该也没什么关系。”
道理是这个道理,可这说出去好听吗。
荣嬷嬷扫了颜言一眼,这次站在了世子爷这边,出门叫来守夜的小丫鬟,让去厨房加个餐。
果不其然,老太太在屋里就听着小丫鬟“啊”了一声,然后就听着荣嬷嬷低声道:“老太太还不知道世子爷死了,就让她吃吧,”
老太太:……,是她要吃吗。
老太太转眼看了端端坐着的颜言一眼,还是个祸害!
等着外面安静了,老太太问颜言:“你这面具不能取了吗,还是说伤到脸了,”
颜言摇了摇头,她是女儿身这事,按着礼仪,得等着人齐了,一起说。
她还有得戴。
老太太年纪大了,也没精力和颜言坐在这等膳食,看着颜言摇了头,就往内室走,睡觉去了。
等着荣嬷嬷半个时辰后,把食盒提进屋,颜言端出来边吃边喊荣嬷嬷去睡,她暂时就住这了。
荣嬷嬷嗯一声,取了一床被褥放到了卧榻上,又忙点了一个暖炉在旁边。
“嬷嬷明天吩咐府里,做点大补的食材,”荣嬷嬷出门前,颜言边吃着又吩咐荣嬷嬷一声。
荣嬷嬷点了点头,刚想抬脚出门,又忙折回来,先往内室看了一眼,再低声问颜言:“奴婢敢问一声,世子爷和太子爷那事,是真是假。”
颜言抬头瞧了荣嬷嬷一眼,放下筷子问:“嬷嬷觉得呢。”
荣嬷嬷觉得有点真,一切都能说通,无怪太子爷一直都不娶妻。
“这事我会给大家一个解释,嬷嬷别急。”颜言说。
嬷嬷也不是急,就是太子继任大统后,没有后代,这皇位怎么坐得稳。
颜家忠君忠的,让皇家的香火断这了,这事搞的,她就一筹莫展。
荣嬷嬷满怀心事的去睡了,外间却是喧哗了一整夜。
夏柳河下游岸边,站满了人,士兵下水数次,天都蒙蒙亮了,都没找到君乌长公主所说的地道口在哪。
吴雄一直就盯着做着袁文生打扮的君乌长公主看,这就奇了怪了,这个袁家大公子,也不是宫里的人,怎么能知道落英殿有地道。
袁文卿勉强解释道:“当年先皇在世的时候,宫里改建地道,我大哥有参与。”
是吗?
吴雄现在谁都有些不敢信,世子爷今晚也没现身,宫里一个人都没有,都是怎么跑的,他大概摸清楚了。
反正现在肯定是出了城了,他就想说世子爷几个月前把他军营里的六个兄弟搞到哪里去了。
现在他只能说世子爷牛,原来是这样。
这盘棋下得真的有点大,吴雄现在就感觉自己有些盛不住。
百鸟这时从宫里跑来,把吴雄拉到一边,说白霜儿带着二皇子在宫里找玉玺。
“找到了吗,”吴雄想着陛下应该能把玉玺带走的吧。
“好像找到了,”百鸟抿嘴道,“我也不知道那是不是玉玺。”
吴雄冲着地上吐口气,那现在怎么办,世子爷到底要做什么,他不能真扶着二皇子登基吧。
“你要当摄政王了,”看着吴雄面色忧愁,百鸟瞅着吴雄的脸道,“你还不开心?”
吴雄:……
他开心个屁,他真当了摄政王,等着陛下回来,有他好果子吃。
吴雄想着瞅了君乌长公主一眼,要不让这位当摄政王好了,这位一看就有点问题。
吴雄死贫道不死道友,忙急哄哄地回了颜家书舍,这事他得跟王爷商量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