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还宽裕,段朝意先是去了趟花店挑束鲜花再带着他们去机场,一路上陈晨都没消停下来,好奇地一咕噜抛出来成串的问题。
“到底是谁呀?我认识吗?”
“男的女的?长得好看不?”
“从外省来的吗?还是海归?”
季凡则鬼鬼祟祟地偷瞄她,一边噼里啪啦地在手机上打字,一边吐嘈陈晨:“我说你能不这么肤浅吗?是来工作的还是来选美的?”
“…嘁,说的跟你光风霁月不看脸似的。”
“我对未来同事要看什么脸?”
眼看他俩拌嘴拌得火花乱蹦,段朝意回忆了遍她的问题,挨个儿回答:“你认识,男的,还行吧,刚回国。”
“哇,好耶。未来可期未来可期。”
“都没见着人,你好啥呢好。”
“你懂个锤锤,朝意说还行,那就是帅哥,她挑着呢。不信待会儿你看看。”
万里无云,路况也很好,他们提前了十五分钟抵达机场,等待的航班很准时,陈晨几乎是一眼便在人群中锁定了目标。
芝兰白玉般的欣长身影远远走来,面容清隽疏离,凤眼薄唇,浑然而成一股安静淡然的气质。
“……卧槽,宋,宋泊言?!”陈晨揉了揉双眼,不敢相信地愣在原地。季凡满脸不解地戳戳她,她才定了定神,压低声音说:“这可是朝意的前男友。”
像是不小心触发了神经开关,季凡爆发出一阵更大的响声,喊得周围三里人都要回头看他几分:“你说什么?!前,前男友?”陈晨赶紧捂住他的嘴,做了个“嘘声”的动作。
段朝意没管他们闹出的动静,等宋泊言走近后,递上鲜花微笑道:“一路辛苦了,欢迎回来。陈晨就不用介绍了,这位是季凡。”
“谢谢,我很喜欢。”宋泊言低头接过鲜花,沁甜淡雅的香气萦绕鼻尖,不经意间他的眼眸浮上了层浅浅的笑意。转头即逝,他对季凡伸出手,语气淡漠有礼:“你们好,今后还请多多指教。”
“哦,你好你好,大家互相照应。”季凡收回打探的眼神,换上副提不出毛病的官方笑容握上他的手。
自结婚以后段朝意就没再开过车,今天来接人差点儿漏了交通工具,凑巧陈晨今天开车来上班,但她路痴到极致,技术又不熟练,季凡这货还没驾照,最后开车这活就交付到段朝意身上。
上车时她习惯性的走向副驾驶,还没反应过来,宋泊言侧头淡笑:“我来开吧。”
“没事不用,坐长途飞机早该累了吧,路上你还能休息会儿。”段朝意捣鼓着手机导航问他:“你想先回去放行李休整一下还是先去公司看看?”
“去公司吧。”宋泊言回答。
“好。”她点点头。
而后排的那两人直勾勾地在他们之间来回打量,凑在一起捂住嘴巴小声八卦起来:“他们是和平分手吗?”
“就他俩这五好青年的作派,肯定是啊。”
“说实在的,虽然有点对不住我兄弟,但他们看着还真挺般配。”
“那当然了,当年在我们京南大,朝意和宋泊言都有好多人追,常年占据人文社科院人气榜首。最后他们走在一起,我们都觉得是神仙眷侣,天经地义的事儿。”
“那为啥还分手啊?”
“没详说,大概就是两条河流汇聚成湖泊,太自然了也太平淡了。”
“哦,有点懂了。看不出来啊,你还挺有深度的。”
“会不会说话啊你!”
你一言我一句的,音量也不自觉地放大,跟参与茶话会似的,段朝意轻咳一声制止他们,然后想了想觉得还是应该让他们多了解了解新同事以及她邀请宋泊言的理由。
“泊言是我的本硕同学,后来去了牛津大学读博,刚结束学业回国。虽然我和他分别倾向于精神分析学说和认知行为疗法两大对立的流派,不过我得承认他在神经生物与心理学的交叉研究方面很有建树。而且他为人平和,逻辑缜密,专业素养很高,能与我查漏补缺,丰富多样性。”
宋泊言眉目清朗如雪松般秀逸,狭长的眼尾轻轻一扫,连带着嗓音都不自觉沾上了笑意:“原来朝意对我的评价这么高。不过精神分析和行为疗派早已不再水火不容了,作为CBT治疗师,如果要接受心理治疗,我会选择精神分析流派。虽然无法用数据解释,总体不够普适,但复发率低,某种程度上来说更能‘治本’。”
提到专业,他便多聊了几句,听得陈晨和季凡云里雾里,只来得及感慨:“我勒个去,兄弟,你剑桥的啊,好牛逼。”
夸赞是真心的,同时更为江羡捏把汗。看见没?默默付出是偶像剧里炮灰男二的标配,而高岭之花为爱归国破镜重圆才是男主的戏码。
家世不了解,除了长相比不上江羡外,其他哪哪都太超过了。主要人家那超然的气质,往那儿一戳跟个玉菩萨似的,关键莫名和段朝意的磁场相似,还真有种天生一对灵魂伴侣的味道。
“不是,你这配置,应该包分配吧,肯定不愁找不到好工作,怎么会想加入我们这种小破公司?”
季凡陡然生出一种“自家兄弟那岌岌可危的婚姻要靠他来努力维持”的使命感,边打探着边火烧屁股般敲手机。
「公司新同事竟是嫂子的前男友!」
「放心,姿色不如你,气质还行。」
「好像是嫂子的同班同学。」
「情况不妙啊,我凑,人家是牛津大学的博士!!!」
「他和嫂子聊专业术语聊得可嗨,我们完全插不进嘴,莫名有种融不进第三人的磁场。」
「偷拍照片jpg.」
「这小子绝对还对嫂子余情未了,我看他偷笑好几回了,眼里除了嫂子就没别的。」
「喂江羡,你到底看到消息没有啊?怎么合着就我一个人着急?你可不要被离婚了再来找我哭!」
江羡那边迟迟没有动静,反而宋泊言先回应了他:“我只是遵从内心而已。”
好家伙,短短一句话,风轻云淡的,饶是让季凡听出了好几层意思。什么内心?哪种内心?是太过顺利想不开要寻求点刺激,还是不惜一切也要守护在心上人的身边?
头脑高速风暴,卡得他语言系统短路。旁边没安静一会儿的陈晨突然咋呼着跳出来:“朝意朝意,大家伙知道泊言回国了,吵着要办同学聚会呢!”
“是你通知他们的吧。”段朝意想也不想便笃定道。
陈晨大学时虽然和他们不在一个院系,但性子活跃又常来找她,渐渐地便和他们班打成了一片。
“…哎呀,这不重要,重要的是咱们京南大学两大顶尖院系再聚首!盛情难却,泊言肯定也不会拒绝吧?对了,王杰提醒到我了,最近正好国庆假期大家都有空,在京北的人多,京南嘛,离这也就一张高铁票的事儿,干脆就今晚吧。”陈晨碎碎念着一合计,简直是天时地利人和,也不顾车里其他人反应,往群里刷屏。
手机接连地震动起来,段朝意无奈地叹气:“陈晨,你总该先问问本人的意思吧,或者先缓两天。”
“没关系,我很久没回来了,见见大家也好。”宋泊言放下揉鼻梁的手指,向后靠在椅背上,适时清声解围。
“好耶,那我订在望乡园了啊,今晚六点。”
眼看形势不对,季凡赶忙高声喊道:“嫂子,今晚也把我带上吧,和新同事亲近的机会,可不能排挤我啊!”
打不过就加入。
“……嫂子?”宋泊言缓缓掀起眼皮,垂眸注视了好一会儿手里的茉莉花束,浅淡的笑容散去,眼底划过一片黯然。
“嗯,我结婚了。”段朝意目视前方专心开车,简明扼要地回复了句。
仿佛按下了中止键,之后一路无言。回去后,几人带着宋泊言参观介绍了番公司布局,又大致交代了下他今后的工作职务。
“今天只是熟悉一下环境,晚上不知道他们要闹到多晚,现在还有时间,要不要去休息室睡一会儿?”
宋泊言一向隐忍,对自己管理严格,永远都是挺括俊立、冷静沉着的样子,从没有过丝毫狼狈,这同时也是一个值得病人信赖的心理医师该有的样貌。
但段朝意看得出来,他这次回国匆忙,脸上掩不住的疲倦,在车上也多次按压太阳穴,显然是累极了。
“好。”宋泊言没有推辞,周身如雪般冷淡的气质像被暖阳消融了似的,化了个支离破碎,连傲骨都软了下来,浓浓的困意紧跟着席卷而来。
“嗯,休息室柜子里有毛毯,快去睡吧。”段朝意提醒道。
她想的很简单,虽说宋泊言回国是碰巧,但人是她邀请的,自然要多关照些。她不认同拼命干活的理念,又清楚他行事端正认真,让他多休息几天必然是不肯。至于强撑着倒时差嘛,暂且搁置吧,困了就睡,先养好精神再说。
等人进了休息室,季凡趁着机会煽点耳旁风:“嫂子,江羡晚上还要来接你吧?本来可以跟你恩恩爱爱地共进晚餐,结果,哎,可怜呐,要独守空房了,不知道得有多伤心难过绝望呢。”
段朝意知道他说话夸张,也没多想,拿起手机便发了条消息给江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