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走到医院门口,沈栋梁往信箱里面扔了一个东西,然后就走了。
马德胜瞅了一眼信箱,思索了一下,继续跟着沈栋梁,他心情不错地去菜市场买菜,拎着菜回家,眉梢中带着笑意。
他进门,屋内很快传来炒菜声。
马德胜折返回到医院。
他首先去问门卫,得知信已经被清空,都送出去,眉头锁了起来,最后转身在沈栋梁停留的房间,找到那位中年女性,直接问道:“你今天中午有收到信吗?”
宋医生一愣,问道:“你是?”
“警察。”马德胜把警官证件拿出来。
宋医生犹豫了下,从抽屉里拿出一封信:“有一封,我正准备报警。”
“里面是什么?”
“是一个小姑娘的裸.照。”
马德胜愣住,拆信封的手都停下来了,又问道:“你认识?”
宋医生抿了下唇,点头:“我儿子的朋友,沈墨。”
听到这个名字。
马德胜皱眉,还真的有事!
“最近有接触什么陌生人吗,和沈墨有交集的?”
宋医生摇头:“除了我儿子,想不起来其他人。我儿子绝对不会做这种事,他很喜欢小沈。”
马德胜没再多问 :“这封信我先拿走了,需要你录个口供。”
宋医生抬头看他:“我下午四点后有时间,可以配合。”
“好。”
马德胜在车上打开了信封,当即脸就黑了,把信封抽回去。
开回警局,叫上人,开到沈栋梁住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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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栋梁被抓的时候,沈墨被传去录口供。
宋袭野百般无聊地蹲在门口看蚂蚁。
她拿着一根棍子,把蚂蚁拨在了一边,过了一会儿,又把它拨回来,总是阻拦在它前进的路上,最后从旁边啃烧饼的张小民揪了几片烧饼渣,扔在了地上,大发善心地把棍子移开了,让它饱食一顿。
来了一群蚂蚁潮。
翻山越岭,一个接着一个。
开始把烧饼碎渣分尸。
张小民:“你真的太无聊了。”
宋袭野看着对面深蓝色的派出所大门,理直气壮地道:“对!”
傅卫军垂下眼睫。
他靠在树边,一动未动。
张小民早饭没吃,饿得前胸贴后背,买了好几个大烧饼,结果这两人都没有胃口,全进了自己肚子里,他摸着自己胀起来的肚子,实在是太撑了,可他跟别人不一样,有压力,就想吃,控制不住,现在吃得快吐了,还在往嘴里塞东西。
看向傅卫军,把手中还剩下的半个递了过去,说:“要不你吃点。”
傅卫军摇头。
宋袭野接过来:“我吃,你别再吃了。”
张小民擦了脸上的汗:“你说她什么时候出来。”
“不知道。”
“这怎么什么奇葩的人都能让你们碰上的。”张小民吐槽了一句,声音很低。
宋袭野听见了,说道:“我怎么知道。”
“你要不劝一劝他。”
她看向傅卫军,低下头,继续喂蚂蚁:“劝不动。”
“谁说的,他最听你的话了,你让他往东,他都不敢往西。”
沈栋梁被抓,沈墨也被警察叫去······傅卫军不傻,稍微一想,估计就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大概比沈墨告诉她的严重很多。
沈墨在沈栋梁家里过得什么日子,也知道了。
傅卫军难受跟别人不一样,不吭不响,站在一边,也不说话。
要不是眼睫毛还眨一下。
还以为是一个雕塑立在那呢。
过了一会儿,宋袭野瞥了眼傅卫军,叹了一口气,站了起来,胳膊绕过了他的身子,落在背上,慢慢地抚拍着。
傅卫军下颌紧绷。
他把头埋在了宋袭野的臂弯里。
佝偻着身子。
过了一会儿,宋袭野感觉自己的肩膀湿了。
她从小到大几乎没有见过傅卫军哭。
手上抚拍的力度变大了,打着节奏,像是在奏一首节奏缓慢的安眠曲。
就这样过了许久,傅卫军从她的肩膀上抬起头,除了眼圈有些红,再也看不出异样,一如即往地锋利,沉默。
宋袭野双手先以食指互碰一下,然后分开并张开五指。
——“等下去吃东西。”
傅卫军抿着唇。
宋袭野抬起手,覆盖在他柔软的发丝上,狠狠地揉了揉,看着被揉成狗窝的头发,脸上带了一些笑意。
“没事的,都会过去的,我会守护着你们。”
傅卫军愣愣地看着她,直到宋袭野比划“守护”
他伸手,又将她抱住。
深深地嵌入了自己怀抱里。
张小民在旁边咳嗽一声,没人搭理他,又咳嗽了第二声。
他从宋袭野手中抢过烧饼。
把半块烧饼又咽下了肚子。
李军翻了一个白眼。
等到了傍晚,太阳烧红了半边天。
沈墨踩着夕阳,从里面出来。
三人就站在不远处,朝着她看过来。
昏暗的光线下,沈墨看不分明,低头看,发现几人的影子拉得好长,只走了几步,竟然就够到了她的脚尖。
沈墨站在原地,身边的影子环绕着,仿佛格外热闹。
宋袭野朝着她招手。
见没有回应,又跑了过来。
只见她弯着腰,脸凑过去,与低着头的沈墨的视线对上,有些小心翼翼地露出一个笑容,带着些愧疚:“对不起······”
宋袭野觉得应该这样做,但同样觉得,她无权为沈墨做决定。
沈墨摇了摇头说:“我没事。”
她刚才被警察挡在了身后,从缝隙中窥视,看到沈栋梁狰狞失控的脸后,竟笑了出来。
她终于从阴影中剥离,然后走到门口,走向绚烂地宛如鲜花盛开的夕阳和她的朋友们。
沈墨弯腰抱住了宋袭野:“我真的没事,这样很好。”
#
沈墨住进了孤儿院。
周围全是叽叽喳喳的人群,从早到晚都热热闹闹。
沈墨早晨被阳光照醒。
她从床上下来,推开了窗户,刚好看到跑步回来的李军,浑身冒着热气。他脱下了上衣,甩在了一边,身上的汗触摸微凉的空气,瞬间蒸发。
李军抬头,与沈墨的视线对上,愣了一下,把脱下的湿淋淋的短袖又穿上。
宋袭野搬着一个小板凳,在院子帮忙削土豆。
一个两个,没完没了。
背都快断了。
抬眼看到李军的衣服甩掉,又从自己眼前甩过去,像是没事干的样子:“嗨,哥们,衣服都快砸在我脸上了,全是汗味。”
“你窗口那不是沈墨吗?”李军奇怪地问道:“她怎么在你房间。”
“我请她过来玩一段时间,怎么了?”
李军用毛巾擦着头上的汗,不好意思往窗口那边看,咬牙道:“你怎么不跟我说一声。”
宋袭野抬头,眯了眯眼,怪异地问道:“李军,你什么情况,怎么脸红了?“
李军没搭理她,飞速地窜进了楼中。
把满盆的土豆端进厨房,宋袭野伸了个懒腰,发现屋顶有个小黑点。
定睛一看,正事沈墨。
她神色有些阴沉,像是陷入了难以挣脱的情绪中。
宋袭野也跟着爬了上去,坐在一边,指着不远处,说道:“我小时候也老是爬上来看那边……”
半青半黄的树木,一排排立在那里,穿插在城市中。
街道上人来人往。
宋袭野悠哉地晃着腿,回头笑道:“这样看,感觉他们的世界好小,每天从这个地方,走到另一个地方,第二天循环往复,继续从这里走到那里,挺无聊的,后来我就不觉得了,我感觉这是最好的生活,一群熟悉的人,每天见面,然后看着他们一点一点地发生变化······你看过《小王子》吗?”
沈墨顺着她的指尖看过去,摇头。
“世界上有很多玫瑰,但都不独特,只有小王子亲手种的那朵,因为日日夜夜的相处,才变成彼此的独一无二。”
“沈墨,我们都是彼此的玫瑰。我,傅卫军,李军……都会一直陪着你的,无论发生什么。”
沈墨愣住。
宋袭野的脸庞被红光笼罩,脸上是细腻绒毛。
她眼神极亮,黑色的瞳孔倒印着自己的身影,很专注。
沈墨的眼睛有些湿了。
手指按在了地板上,粗粒的沙子磨红了掌心。
她抬起手,搭在自己眼睛上,在日头照过来的瞬间,在鸡一声声鸣叫后,人们打着哈欠从屋内出来,他们翻开水缸,洗漱,换衣服,聊天,买早餐,出去工作……慢慢地,声音开始嘈杂起来,有人打开了大门,走到了街道上,开始打招呼。
而她不安的心也随之落地。
下面突然传来一道声音。
“你怎么又爬上去了!”李军喊道。
“看风景。”
李军大掌抓住扶梯,也爬了上去。
宋袭野:“你怎么也上来了?”
李军抬起下巴:“允许你看,就不允许我看。”
宋袭野忽然想到一件事,问道:“你不见一见林之和吗?”
沈墨垂下眼睫:“我还没有准备好。”
“ 他挺着急的,最近一直在找你。”
李军在旁边“哼”了一声:“他着急就见啊,就光着急了,一个大男人,屁用没有。”
宋袭野有些奇怪地看向李军,一直把他看得撇过头去。
到了晚上,大家一块包饺子。
宋袭野把萝卜香菇木耳剁碎,和肉搅拌在一起,馅的颜色鲜艳,分别倒入了盐,白糖,味精,生抽,用力搅拌均匀,倒进了盆中,傅卫军抡起刀,在不停地剁馅,“咚咚”的声音跟打鼓似的。
包饺子时,宋袭野双手一捏,又快又准,看得人目瞪口呆。
李军道:“可以啊,有两把刷子。”
宋袭野:“这还不简单。”
饺子肉馅少,菜多,但挡不住大家吃得欢快,最近经济不好,已经很少吃这么丰盛的菜了。
宋袭野盛了一碗,吃着吃着,就撑了。
实在是吃不下去。
又一口咬掉一个,发现已经没有了刚开始的惊喜,果断地放弃浪费粮食,对周围人说:“我吃不完了,剩下的有人要吗?”
傅卫军的手伸过来,自然而然地将饺子倒进了自己碗里。
宋袭野眨眼。
还没反应过来,一只修长的手又蹭到了她的嘴角,落到了她的面前,指腹上多了一块白的,是饺子皮。
宋袭野感受着唇边残留的温热,脸红了一下。
李军抬头看到她的失神,“啧”了一声。
转头看傅卫军多了些意味不明,原以为是个木头,但动作很麻利,现在又装作一本正经的模样。
谁才是木头还不一定呢。
等吃完饭,收拾完,大家回到房间。
傅卫军在宋袭野转身的时候拉住了她。
宋袭野:“怎么了?”
他指了指自己的耳朵,又指了指外面的天,安安静静地等待着。
旁人看得一头雾水,宋袭野却笑了,偏头道:“晚安,傅卫军。”
傅卫军也勾起唇角。
手抬起放下。
——“晚安。”